在加入了駝客的隊伍之后，沙漠之旅的后半段就變得安全了很多。不單單是一日三餐和用水會由駝隊統(tǒng)一安排和供應(yīng)，更重要的是，經(jīng)驗豐富的駝客們對于這片他們賴以生存的沙漠十分了解，可以熟練地避過沙漠中容易帶來致命危險的流沙區(qū)，棲息著危險動物的地區(qū)和沙暴高發(fā)區(qū)域。
這些受季節(jié)和風(fēng)向影響深重的危險因素，根本無法形成固定的地圖，也自然無法在市面上流通的地圖上標(biāo)注，唯有世世代代依靠著沙漠而生的駝客們，才能在旅程途中隨時發(fā)覺和躲避。
雖然就算以駝客們的豐富經(jīng)驗，對危險的回避率也達不到十成，但總體來說，還是能夠避免掉八成以上的麻煩和危險，并選擇一條相對最為快捷的捷徑到達沙漠彼岸——這也是駝客們深受歡迎，落月盟之所以之名聲大燥的原因。
午飯過后，月簫按慣例活動片刻便準備去找駝客們攀談。雖然他本人其實話不算太多，但是為了收集情報，這些年也多多少少鍛煉了下來，至少跟一群沒什么心機的豪爽駝客們拉近關(guān)系還是辦得到的。
也正因如此，同行的幾天下來，十來名駝客和幾名駝隊里的商人就已經(jīng)跟月簫混了個半熟，閑瑕之時經(jīng)常聚在一起聊天。從這些天的交談中，月簫也大致清楚了湛西的人文地貌，風(fēng)俗傳統(tǒng)和勢力分布情況。
而這天，一向健談的扎爾卻有些凝重地撫摸著手邊的駝駱望著前行的方向，一向安穩(wěn)的駝群也顯得有些燥動不安。
“扎爾老哥，發(fā)生什么事了？”月簫走近扎爾問道。
扎爾見他走過來，先是向他點了點頭，又皺眉低頭安撫了一下不安地刨著沙坑的頭駝，低聲道:“黑沙暴恐怕要來了。”
“黑沙暴？”月簫驚道。
春夏本為沙暴的多發(fā)季節(jié)，但普通的沙暴對于經(jīng)驗豐富的駝客來說本是不足為懼的，因為不論是駝客自己還是手下的駱駝都可以提前預(yù)測出沙暴的大小和范圍，選擇合適的躲避路線。實在避不過去，也可以就地安營做好充足的防范準備，一般不會有什么大損失。
但是黑沙暴不一樣。
這種不常遇到的特殊沙暴不僅覆蓋范圍是普通沙暴的十倍，而且破壞力極強，最要命的是持續(xù)的時間也極長。黑沙暴刮過時，能輕而易舉得吹起“沙墻”，濃密的沙塵還能使天地都變?yōu)樯焓植灰娢逯傅囊黄岷凇呐率怯猩衬勖雷u的駱駝都會在黑沙暴中受到傷害，更不要說普通的人或馬了。
“上一次黑沙暴是在三年前，那次，商隊的人死了將近一半……”扎爾語氣沉重道。
“聽說，最厲害的一次，黑沙暴刮了三天三夜，最后甚至刮到了死亡之海的外面的城鎮(zhèn)，死了幾個村子的人……”駝隊里年齡最輕的一名駝客也臉色不太好插話道，月簫記得他叫阿塔，是個典型的放養(yǎng)長大，無憂無慮的年輕駝客。
“整整三個村子的人。”另一名念紀較大的駝客烏蘇納伯也加入了談話，他是這次駝隊的領(lǐng)隊扎爾的叔叔，納伯臉上帶著一絲憐憫和一絲僥幸?！靶液媚谴魏谏潮┑那斑M方向不是朝著我們村落，不然……”
三個人的臉上都布滿了沉重，月蕭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其他的駝客此時也站了起來，重新整頓好貨物和行李，向著扎爾他們站的地方圍了過來。
“扎爾，我們接下來該怎么做？”其中一名駝客問道。
扎爾看了一眼隊伍里尚圍坐在一起說笑的旅客們，眼中露出一絲不忍，他將之前收納月簫佩劍的箱子打開，取出放在箱子最上層的那把劍還給月簫，然后又轉(zhuǎn)向阿塔道：“阿塔，盡快將隊伍里的所有男人都集合起來，武器和工具還給他們，我們要盡快挖出幾個深沙洞來?！?p> 阿塔接過箱子，點了點頭，立刻帶上幾名駝客道隊尾召集人手去了，月簫見狀也握著佩劍跟了上去。
接下來，扎爾又望向了自己唯一的叔叔:“納伯叔叔，駱駝，就拜托你了?！?p> 納伯露出一個豪爽的笑容，拍了拍扎爾的肩膀，故作輕松道：“放心吧，小扎爾，駱駝是我們村落最大的財富，叔叔就算是拼了命也會保護好的。”
叔侄兩人對望一眼，均是向著對方點了點頭，納伯快速將二十只駱駝圍在一起，牽到背風(fēng)的的一處沙峰腳下，指引駱駝們開始挖沙洞。
另一邊，扎爾也走向了隊伍之中，將剩下的婦孺孩童聚在了一起。
“我的客人們?！痹鸂柎舐暫暗?，前一刻還在竊竊私語的女人們聽到他的聲音紛紛安靜了下來。
“想必剛才你們已經(jīng)從我的族人那里聽說了這件事——黑沙暴就要來了?！痹鸂枙和０肟蹋抗鈷哌^人群里幾張或是毅堅或是害怕、或是冷漠的臉，“你們之中或許有很多人都不知道黑沙暴是什么，但是現(xiàn)在我也沒有時間向你們詳細解釋了——你們只需要知道這是沙漠中最可怕的一種自然力量，所以現(xiàn)在你們必須聽我的話來做好防御準備，否則，我敢保證，你們當(dāng)中沒有一個人能在黑沙暴過后活下來——甚至?xí)赖煤茈y看。”
扎爾滿意地看到大多數(shù)人都露出了恐懼和慌亂的表情，接著補充道：“是，我保證，會比餓死、渴死、累死、病死——甚王砍頭都要難看一百倍?！?p> 比砍頭還難看?
這些女人和小孩這下是真的害怕了，畢竟，對于一個普通百姓而言，砍頭可以說是最讓人恐懼的事情了。
“聽你們的話，我們就可以安全嗎？”一個看上來膽子比較大的女人開口問道。一時間，所有人的且光又重新聚在了扎爾身上。
“安全？”扎爾搖了搖頭，“在黑沙暴面前，連駱駝都不能保證完全的安全?！?p> “那我們?yōu)槭裁匆犇愕?？”另一個年輕婦人問道。
扎爾哼了一聲，指向周圍無邊無際的浩翰沙漠：“我已經(jīng)說了，如果不聽我的，你們會死得很難看，或許會變成沙漠里的一堆四分五裂的白骨，更大的可能，是連骨頭都找不到！”
“可是聽你的也不能保證安全啊！”好幾個人都發(fā)出了不滿的吵嚷。
“是，我不能保證你們每個人都能活到黑沙暴過后，但是，我能保證的是，就算黑沙暴過后你們不能活下來，至少，可以死得好看一些?！痹鸂柖⒅菐讉€不太認可他話的女人，不耐煩地補充道：“你可以不信我們話，甚至可以現(xiàn)在就離開，我絕對不會攔你?！?p> 一群婦人被扎爾氣勢所攝，又聽到扎爾放話讓她們離開，頓時矮了氣焰，小聲嚷道:“誰說要走了，我們可是交了錢的……”
“你交的只是領(lǐng)路的費用，不包含在無法抗拒的危險來臨之時我們?yōu)槟銈兊挚刮ｋU。這些在出發(fā)前就說的很清楚了?！痹鸂柭冻鲆粋€譏諷的笑容，“我們愿意救你們，你們應(yīng)該感到幸慶，特別是你們這些沒有半分力氣的累贅?！?p> 聽得扎爾毫不掩視的嫌棄，有幾個婦人露出憤懣的表情，有心反駁卻又不知道要說些什么。因為這一路她們確實沒有做過什么。駝客們連每日的餐食都包了下來，男人們好歹還會跟著抬抬貨，搭帳蓬，對比下來，這些沒什么能力做事情的姑娘夫人們，可不就是累贅？
見終于沒有人再開口，扎爾終于滿意地點點頭：“既然沒人有意見，那我們就開始干活吧！”
對比扎爾幾句話就收服了這十幾號人，阿塔那邊就沒那么順利了。
阿塔本身年齡就比較小，經(jīng)驗也沒那么豐富，加上男人們本身就比女人難說服一些，幾個人問了一些問題，見阿塔不太回答地上來，就生出些不滿和不信任。
“我已經(jīng)說過了啊，黑沙暴就要來了，你們?nèi)绻俨煌谏晨觼矶惚埽谏潮┮粊矶紩赖?！”阿塔焦急解釋道?p> “什么黑沙暴，在下行走江湖多年，從來聽說過?！币恢L衫，看起來也是江湖人士的年輕男子不屑道。
“就是！”一位中年商人也附和道:“再說，最算有什么黑沙暴，我們來之前可都是交了銀子的，你們這也駝客要保證我們貨交物的安全，現(xiàn)在難道想抵賴不成？”
“我沒有，我……我們沒有必要騙你們??！”阿塔焦急地解釋道。
“誰知道你們這些駝客在想什么？說不定就是想把我們都弄死，然后霸占我們的財產(chǎn)！”另一位商客說道。
此話一出，幾名本來還猶像不決的商客也被打動了，幾人警覺得看了阿塔和在另一旁的背風(fēng)沙峰處挖掘的駝駱客一眼，飛快地往自己的貨物處靠了靠。
“就是，居然還讓咱們先把貨物拋到一邊，肯定沒安好心！”
看著面前的旅客明顯的不信任和不配合，阿塔不禁雙手掩面蹲了下來，眼角劃過幾滴絕望的淚水，自語道:“怎么辦啊，要來不及了啊……”
眼看黑沙暴就要來了，可是這些旅客們還在為了貨物懷疑自己別有用心，沒有加入防御的陣營，雖然自己這邊的幾位駝客已經(jīng)開始挖沙洞了，但是，人手不夠，挖的速度自然就慢，這樣下去，就算把沙洞挖出來了，怕也就只夠自己這邊這十來個人進去暫避的。
而剩下的這四十多人……在恐怖的黑沙暴之下，是絕對不可能活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