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便出來閑逛的六王女還在宮里瞎走呢,仗著的就是沒人認(rèn)識她,也沒人會記得這么一個一閃而過的普通女官。她待在王宮的時間不多,對于王宮并不熟悉,最近她有時間總會出來走走,算是旅游吧,提前做個準(zhǔn)備。
岳國王宮整體風(fēng)格都是華麗奢靡的,用“白玉為床金做馬”形容一點都不為過,巨大的石柱高聳,宮殿與宮殿之間是珍貴的花草密布,穿梭在宮殿間的是貴族出身的女官、侍衛(wèi)們。在這個國家,能親近王室,只能是貴族,即使是王室身邊伺候的小小女官,都是層層選拔出的貴族子弟。
距離王宮不遠(yuǎn)處的懸崖上,聳立著王國地位最高的神廟,這也是國師居住的地方。在王宮的東南方,是唯一能窺見神廟些微角落的地方。此時,六王女正站在那個位置,仰頭看向那個雪白的尖頂建筑。
王宮的東南方十分寂靜,一般是剛?cè)雽m的侍妾居住的地方,而國王已經(jīng)多年未增添后宮,這里自然也就冷清了。
六王女似乎對神廟的興趣并不大,只是看了看,便繼續(xù)自己的閑逛了。仔細(xì)一看,她手里拿著的正是上次出宮時隨手買的五彩環(huán)。五彩環(huán)是用多種顏色的絲線制作出的小玩意,有福佑之意,不過這種還未被神官加持的東西,不過是顏色比較鮮艷,逗小孩的玩意兒罷了。
她沒想到,今天這個冷冰冰的地方,除了她,還有其他人。
遠(yuǎn)遠(yuǎn)地便看到一群人,她瞇了瞇眼,雙手?jǐn)n于腹前,躬身行禮。
“怎么會有六公主殿的女官來這種地方?”一個極為活潑的聲音傳來,一眼能在王宮各殿相似的女官服中看出她來自六公主殿,應(yīng)該是熟悉王宮的。
她低頭看著這群人的衣擺,清一色的雪白色,在王宮中,還能穿得這么個性的,恐怕只有神廟里的神官們了。
“哎,你手里的是什么?看起來很漂亮!”還是那個聲音的主人,停下了腳步,好奇地蹲下身子,直接對上她的眼睛,看到她嚇了一跳,才笑出了聲。
六王女是真沒想到神廟里還有這樣個性活潑、沒架子的神官,當(dāng)時便有些吃驚,被他這樣逼迫了,不得不抬頭的瞬間,她便瞥到了為首的居然是國師。此時他們這群人正停下來看著她。
她急急地往后退一步,伸手將手里的五彩環(huán)拿出來。
“你不能說話嗎?為什么不回答?”男子站直身子,雖然他長著一張娃娃臉,但是身形修長,已經(jīng)是成年男子的體魄了。
六王女點了點頭。
“我還沒見過這種五彩環(huán)呢。吶,還你?!彼鮾豪僧?dāng)?shù)貙⑽宀虱h(huán)還給她,那群人又開始移動了。
“六殿下還真是個奇怪的性子,不僅身邊伺候的人什么出身的都有,現(xiàn)在連不會說話的都招到身邊用了?!?p> “慎言?!眹鴰熐逡舫隹?。
“大人,等一下。”
登登登幾聲后,那人又竄到六王女的面前:“你這種奇怪的女官,肯定不是底下的人敢放你進(jìn)來的,一定是六殿下親自下的命令。不如你陪我們走一會兒,我有好多關(guān)于六殿下的事情想問你呢?!?p> 她搖了搖頭,做了個噓聲的手勢。
“不能說?”
她點頭。
“啊,怎么這樣,我還想著好不容易能進(jìn)宮,可以多了解些八卦呢?!边@位八卦兮兮的神官滿臉都寫著失望。
見他如此,六王女將手里的五彩環(huán)遞給他,笑了笑,臭小子,這樣你應(yīng)該滿意了吧?
“送我?既然你這么好心,我就不客氣了。”神官嘻嘻笑著,轉(zhuǎn)身便開開心心地回到隊伍里,變臉比變天還快。
六王女仍躬身恭送他們。
直到那個瘦弱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了,那個神官才和國師說:“你看,好看吧!”
“幸好你沒進(jìn)宮,不然被人吃了都不知道?!彼覀?cè)的神官忍不住說道。
“什么意思?你就是羨慕我的好人緣。”
其他神官哪個不是成了精似的,自然明白那位神官的意思,聽到他傻乎乎地回答,都不禁笑了。
“哎哎哎,你們怎么都笑了?我沒說笑話啊?!彼活^霧水,只能是問國師,“大人,我做錯什么了?”
還沒等國師回答,他右側(cè)的神官又說:“六王女身邊人一向是深入簡出,即使是低等女官,你在哪個宮里是隨便見到的?這個女官本身特殊,又能在王宮里如入無人之境,想來是六王女身邊比較特別的女官。而這樣的女官,好巧不巧,手里拿了你看得上眼的玩意,你說巧不巧?”
“六王女想收買我?”
那位神官瞬時被噎住了,你什么身份,還收買你?
聽完他們之前爭論的國師好不容易說了句:“給你你就收著,沒什么大不了的?!卑堰@事簡單帶過去了。
要說他們還真是多想了,六王女拿著那個五彩環(huán)只是因為那天早上無聊,她也沒其它的東西,順手拿了而已,她也不知道那天會那么巧遇見多少年都見不到一次的國師大人。不過,這個小小的蝴蝶扇的一下翅膀,未來可以引起的龍卷風(fēng),是她沒有料到的。
當(dāng)六王女空手回到她的公主殿時,十分意外地看到了越落一副盼望她回來許久的模樣,她不由地回頭看了一眼,確定后頭沒人后,她才走進(jìn)去,問:“找我?”
越落點了點頭。
青音伺候她脫下了外套,等她半倚著靠枕后,才叫人端上熱茶,擺放在她旁邊的茶幾上。
她喝了口茶,說:“你說?!?p> “最近喻畏公子似乎是找人專門在注意我們殿內(nèi)的動靜,不管我出現(xiàn)在哪,他都會找上門,用意不明?!痹铰涔蜃谝慌?,不慌不忙地匯報,之前被煩惱的樣子完全不見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六王女顯然并不吃驚,繼續(xù)端著茶杯喝茶,還因她沒說話了,抬頭示意她繼續(xù)說:“嗯,你覺得呢?”
“我認(rèn)為,這件事關(guān)乎到殿下的行蹤及安全,我們應(yīng)該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彪m然她真的為喻畏公子最近的粘人行為頭疼,但是最重要的還是事關(guān)六王女的安全。
六王女微微側(cè)頭,想了想,說:“這事交給你吧?!?p> “我明白了?!痹铰潼c了點頭,沒有過多地問什么,她只要做好殿下吩咐的事情就好。
“青樂?!绷跖辛寺曊驹陂T外的女官,“你去把青音叫來?!?p> 青音性格活潑,在王宮里待不住,時常跑到軍隊去,最近幾日因為天氣好了些,她一般早上便會跑出去,今天倒是難得在宮里的一天。
兩人說話間,青音一身勁裝走進(jìn)來,邊走還邊和她姐姐抱怨:“我剛準(zhǔn)備出去呢,怎么突然喊我過來了?是殿下吩咐的?”
“你最近收斂點?!鼻鄻防哌M(jìn)來,“殿下,青音來了?!?p> “殿下?!鼻嘁艄硇卸Y,見六王女讓她坐下,才大大咧咧地坐在越落身邊。
“越落最近現(xiàn)身得比較頻繁,而且我會讓她去幾趟軍隊,整頓一下,你去保護(hù)她?!绷跖懔讼氯兆?,距離三王子出征不足半月,“順便叫青雖來過幾天進(jìn)宮見我。”
青雖是六王女的近身侍衛(wèi)之一,和青往一直在軍隊里做事,六王女今年在宮里過年,許久沒見到他人了。
“胖雖最近也在說想進(jìn)宮來見見您呢。”青音筆挺地跪坐著,臉上笑容變大。
“嗯?!绷跖勓砸残α诵Γ嚯m是個活寶,說到他都覺得好笑。
“最近三王子常去軍中嗎?”三王子身經(jīng)百戰(zhàn),比她還常帶領(lǐng)軍隊,大戰(zhàn)將至,以他的作風(fēng),應(yīng)該是開始做準(zhǔn)備了。
“是的。聽青往說,糧草準(zhǔn)備和軍隊整頓大致完成了。不過因這次紅鳳軍不參戰(zhàn),其它的消息還未打聽到?!?p> 聽到這話,六王女微微一笑,自己拿著茶壺續(xù)了茶,說:“三王子治軍嚴(yán)謹(jǐn),要是那么容易打聽到,就不是他了。知道大概進(jìn)度便好,其它的不必多管。”
“是,我明白了。”
“紅鳳官學(xué)開學(xué)了吧?”
越落立即想到了那個貧民區(qū)出來的少年:“您是說?”
“嗯,有空咱們?nèi)タ纯础!绷跖鍪露际瞧鴷r間的,仿佛是有一個時間表,精確到每一日,上面都有安排。
應(yīng)該沒什么事了吧……她食指點了點茶幾面,慢慢回想著。
剛才出去了一趟的青樂走了進(jìn)來,行禮后,匯報今日宮內(nèi)的消息:“殿下,國師大人今日入宮,與國王陛下進(jìn)行了密談,王后等人已經(jīng)得到消息了?!?p> “可知道是什么事情?”今天見到國師的時候,她就想到了,能讓這位大人親自入宮的,只有名義上是王國第一神官的國王了。
“并不知曉?!?p> 她從來都無法知道這些大人物腦子里的彎彎繞繞的,以前還會去摸索摸索,日子久了,她就放棄了。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便可以了。她轉(zhuǎn)頭看見三雙眼睛直愣愣地盯著自己,故作高深地說:“我知道了,下午我要休息會兒?!?p> 青音明白了她的意思,下午她不見客,即使是國王陛下來了,也不見。
其實六王女還真不是有什么大事,如同日歷表上沒安排就休息一般,她只是想自己待會兒。命人關(guān)上大門,她慢吞吞地回到內(nèi)室,一頭扎進(jìn)那個溫暖的被窩。
青音神經(jīng)大條,六王女這樣算是常態(tài),加上她著急出宮,因此沒太多在意,和青樂、越落打聲招呼后,便急匆匆地去軍隊了。
越落皺著眉頭,慢慢地走在青樂的身邊,美人蹙眉,是一道風(fēng)景,不過青樂更在意的是越落最近的失常。
察覺到她的關(guān)注,越落側(cè)了側(cè)身子,張嘴想和她說些什么,又想到了之前她的斥責(zé),沉默下來。
青樂暗嘆口氣:“你想說什么就說吧?!?p> “我……”越落停下腳步,兩人停在殿前,“以前我并沒有在意,但是近幾年,隨著殿下交給我的事情越來越多,我越發(fā)覺不對?!?p> 六王女對越落的培養(yǎng)是有目共睹的,要說她這一身氣度,堪比公主并不為過。當(dāng)然,遇事若犯錯,懲罰也是加倍。當(dāng)越來越多的事情由她開始承擔(dān)時,她所看到的東西自然更多。當(dāng)她第二次說出這樣的話時,青樂也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
“如何不對?”
越落更加慎重了:“此次回來,殿下露臉次數(shù)增加,但是基本都是由我來代替,其行蹤更為隱蔽,一開始我想的是她或許是為了自身安全,然而,近身觀察,發(fā)現(xiàn)不是這樣的?!?p> “不是這樣?”
“怎么說呢?更像是在做什么準(zhǔn)備,她將一件件事情交給我們,她則在旁觀察我們,如果一件事情已經(jīng)達(dá)到了她要的效果,她便安排另外一件事情繼續(xù)測試,我不知道這樣的準(zhǔn)備到底是為了什么,奇怪的是,殿下似乎并沒有要和我們說明用意的意思?!?p> “或許殿下只是覺得不用和我們說而已,我們只要做好她安排的事情,不就好了嗎?’
“之前我也是這么想,可是前段時間的事情你察覺到了吧,陛下緊急喚了醫(yī)者,之后卻沒什么事,守候一旁的殿下卻臉色慘白,幾日都無法出門,青音三緘其口,閉口不談,這都是之前沒有出現(xiàn)過的?!?p> 越落想了想,繼續(xù)說:“說句不敬的話,為什么是青音呢,為什么不是你呢?明明你才是熟知宮內(nèi)事務(wù)的人選,她卻讓你陪在我身邊,選擇了青音,不過是代她參加一次宴會,有重要到這個程度嗎?除非,她是刻意安排了這一切?!?p> 青樂沉默不語,這次沒有阻攔她繼續(xù)說下去,殿下不是善于隱藏的人,特別是對于他們這些近身伺候且心思較多的人,稍有什么變化,他們自己琢磨琢磨,便能得到一些端倪。
“即便如此,你也想不到,殿下為何這樣做吧?”青樂反問。
越落苦澀一笑,點了點頭。
“你該信殿下?!鼻鄻氛f完,一側(cè)身卻端起了架子,遠(yuǎn)遠(yuǎn)地對向自己行禮的女官點了點頭,將這個話題按下,問那個小女官,“怎么了?”
小女官臉色乍紅,連忙躬身道:“國王陛下的儀仗快到殿外了?!?p> 青樂和越落對視一眼,陛下怎么那么巧,選今天來?
越落返回殿內(nèi),青樂則留下來處理這件事。她問小女官:“只有陛下來了嗎?”
“不是的,前頭的人說,三王子隨陛下一起過來了?!?p> 聽到三王子,青樂眼睛閃爍了下,沒有露出不同的地方來,只是吩咐小女官,叫今日當(dāng)值的人來前門迎接。
當(dāng)國王陛下興致沖沖地和三王子一起來看望六王女時,發(fā)現(xiàn)這公主殿沉靜得不像話,就連他們這群人來了,也沒多熱鬧多少。公主殿的第一女官躬身等候在門前,不見那個主人。
國王倒是沒生氣,只是好奇地問:“你們殿下呢?”
青樂行禮道:“回陛下,殿下上午下令,今日不見客,在殿內(nèi)休息呢?!?p> 六王女這樣任性,大多是這位國王陛下寵出來的。聽到這話,只見國王皺起眉頭,問:“我來了也不見?”
公主殿內(nèi)頓時靜默,饒是青音面對諸多的大陣仗,對于國王陛下的質(zhì)問,還是忍不住冷汗直下,足見這位國王的氣勢之強(qiáng)。
三王子適時插嘴道:“六妹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叫醫(yī)者來看看?”
他這樣的一插嘴,國王似乎想到了新年第一天便稱病在宮里休息的女兒,臉色稍微好了些:“我不是責(zé)怪你們,只是問你們殿下出什么事了。”
即使背部因緊張已經(jīng)開始發(fā)痛,青樂仍是躬身回答:“殿下身體安好,只是吩咐說要休息一會兒。”
“然后你們這些不怕死的就沒原由地將我攔下了?”國王說著說著就有點好笑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訓(xùn)練出這些隨侍的。
沒人敢回話。
兩方僵持在這里的時候,從里頭走出一個小女官,行禮后說:“陛下,殿下已經(jīng)醒了,請您進(jìn)去?!?p> 這話是很沒有禮貌的,特別是在王宮這種等級森嚴(yán)的地方,看來是被氣急了。國王搖搖頭,失笑,對三王子說:“我進(jìn)去看看?!?p> 三王子同樣笑出聲:“是?!?p> 在場的除了國王外,沒有任何人敢動。目送國王進(jìn)去后,在場的人才松了口氣,三王子本就是爽朗的人,叫眾人起來了之后才說:“沒事沒事,國王沒生氣?!?p> 青樂站直身體,側(cè)身看見國王已經(jīng)進(jìn)去了,心里仍是緊張著,即使國王想來寵愛殿下,這樣放肆的行為還是叫人心驚膽顫的。
殿下,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