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銃城
這次兵亂是又李九成挑起，起兵以來也是以他為主，大部分時候都是他拿主意。聽李九成這么說，孔有德也沒有爭辯，而是擔(dān)心起了能不能守住城池，“城內(nèi)的士紳好對付，可是城防……”
“城防也簡單，咱們的人和耿仲明、陳光福的人輪流上城守城，也不耽誤搶大戶?！崩罹懦煽戳丝催h處的大軍，“官兵來得匆忙，不會貿(mào)然攻城，總得休養(yǎng)幾日，這幾天足夠咱們收拾城內(nèi)了?！?p> 孔有德無奈地說：“那就按你說的辦吧。只是孫軍門那里，不要慢待了，畢竟他對咱們不薄?！?p> 李九成眼中閃過一絲不以為然，口中卻滿口答應(yīng)：“放心，好吃好喝供著呢，還給他撥了個丫鬟伺候。只要他回心轉(zhuǎn)意，愿意與咱們合作，我便奉他為王，咱們來個裂土分疆，與朝廷分庭抗禮，，我做大元帥，你做大將軍，哈哈。”
一方暫不攻城，另一方則忙著在城內(nèi)燒殺劫掠，登州城外保持了暫時的平靜。
朱大典雖然有些剛愎自用，但是做事倒是雷厲風(fēng)行，采納了陳雨的建議后，立刻下令大軍在登州城外扎營，日夜不停開始修筑土城。受到朱大典信任的陳雨，也被臨時委派作為筑城的監(jiān)工。經(jīng)過勘察，陳雨選定了登州南門附近的掛榜山（今蓬萊市城南）作為建筑土城的地點，這里有現(xiàn)成的坡地可以利用，筑城很方便。
地點選定后，朱大典一聲令下，幾萬大軍放下刀槍，拿起鐵鏟，肩挑手提，一筐筐石砂泥土被挑運過來，堆積成山，一座土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成型。為了保證抵御對面城頭的炮擊，同時防止開炮時的后坐力把土城震塌，在陳雨的建議下，這座土城的地基是用青條石壘砌，一點也沒有因為是臨時建筑而將就。
叛軍是孫元化訓(xùn)練熏陶過的，對于火炮戰(zhàn)術(shù)的運用比一般明軍強很多，李九成、孔有德等人看到官兵筑城，很快猜到了這種土城的用途。為了阻止筑城，避免將來被官兵的炮火壓制，叛軍一邊以火炮轟擊建造中的土城，一邊派軍出城野戰(zhàn)，朱大典也派出兵馬迎擊，同時將筑城的時間改在晚上，避開火炮的攻擊，雙方你來我往，這場仗很快就進入了白熱化。
從筑城的第一天開始，城下的廝殺聲就沒有停歇過，叛軍每次出動三五千騎兵，在城頭大炮的掩護下主動出擊。官兵的大炮沒有到，在這種野戰(zhàn)中很吃虧，離得近就會被炮擊，往回跑就會被對方的騎兵追擊，局面十分被動。
陳雨的幾百軍戶都是步兵，機動性遠不如騎兵，加上朱大典對他頗為看重，沒有被派上去作為消耗的炮灰。觀察了叛軍依托大炮掩護的游擊戰(zhàn)術(shù)后，他有些感概，在火器沒有達到一定程度前，騎兵依然是戰(zhàn)爭的主力，強大的機動性是任何兵種無法比擬的。假如面對李應(yīng)元時，沒有其他友軍的牽制——盡管這種牽制是被動的、無意識的——李應(yīng)元完全可以利用騎兵的機動性對他進行反復(fù)襲擾，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讓看起來嚴密的步兵方陣崩潰。沒有任何騎兵保護的步兵方陣，機動性是致命的缺陷。
這種不平等的戰(zhàn)斗局面持續(xù)了幾日后終于被改變了，此次平叛的監(jiān)軍，御馬監(jiān)章印太監(jiān)高起潛押運著十門紅夷大炮趕到了戰(zhàn)場。為了表示重視，朱大典與陳應(yīng)元等人親自前往迎接，陳雨也終于見到了這位明末非常有名的大太監(jiān)。
高起潛大約四十歲左右，面白無須，眼神中帶著一股桀驁。見到前來迎接的朱大典，他拱手說：“幸不辱使命，十門紅夷大炮送到，咱家沒有延誤軍機吧？”
朱大典笑道：“哪里哪里，高公公來得正是時候，咱們的土城已經(jīng)快要完工，正好把大炮運上去?！眳s只口不提這幾日因為無炮被叛軍大炮壓制全面被動的情形。
“哦？這土城是什么名堂。”高起潛被提起了興趣。
“大炮打不到城頭，所以筑了一座土城，高四丈，與登州平齊，架上大炮，正好可以打到城內(nèi)?！敝齑蟮浣忉尩?，“要是公公有興趣，不如上去瞧瞧？”
“那就看看。”高起潛興致勃勃地說。
越過成群結(jié)隊揮舞著鐵鏟、搬運著竹筐的士兵，一行人來到了基本成型的土城上。頂端完全是按照城墻的模樣筑造，有石塊砌成的胸墻，也有寬敞的炮臺。
“這家伙，看著就爽利?！备咂饾擆堄信d致地打量著“城墻”，“這樣一來，咱家?guī)淼拇笈诰陀辛擞梦渲亓?。?p> 他回頭問朱大典：“這座土城可曾取名？”
取名？朱大典有些懵，一座打完仗就失去用處的泥土砌成的城墻，還要命名？他下意識地指著陳雨：“這位是威海衛(wèi)百戶陳雨，筑城的主意就是他出的，倒是未曾取名。”
陳雨很識趣，恭敬地說：“下官只是出了個主意，但是不知道該取啥名合適，還請公公賜名?！?p> 聽說只是一個小小的衛(wèi)所百戶，高起潛根本沒有正眼看陳雨一眼，只是聽見這句很對胃口的話，才瞟了他一眼，然后皺眉道：“以土為城，以炮擊之，叫什么名好呢？”
陳雨輕輕嘀咕了一句：“以銃為名，應(yīng)該不錯……”聲音不大，剛好讓高起潛聽見。
高起潛眼睛一亮，脫口而出：“就叫‘銃城’！”
朱大典、陳應(yīng)元等人都是進士出身，文采勝高起潛十倍，聽了這么簡陋的名字，心里都非常鄙視，但臉上卻堆起笑容，捧場道：“好名字！高公公滿意就好。”
陳雨暗自好笑，這本來就是另一個時空里高起潛自己取的名字，怎么會不滿意。
炮運到了，土城的名字也取好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高起潛立功心切，接管了督造“銃城”的差使，在他的親自監(jiān)督下，士兵們點起火把，連夜趕工，終于趕在開工的第十天完成了全部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