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權(quán)力交接
軍戶們的嘈雜聲中，顧大錘父子擠進人群里，暫時顧不上跟陳雨打招呼，先四處張望。
終于，他發(fā)現(xiàn)了個子特別高挑的軍戶就是顧影，趕緊走了過來，鐵青著臉，一把拽住她的手就往回走。顧影知道自己做錯事，也不敢反抗，乖乖地跟著走，只是小聲提醒了一句：“父親，陳百戶率兵得勝凱旋，您是不是該迎一迎？”
“對啊，都被你氣糊涂了，正事都忘了。”顧大錘對顧彪說，“交給你了，趕緊把這個惹禍精帶回去?！闭f完朝陳雨走了過去。陳雨替他出征，指揮隊伍，把壞事變成了好事，挽救了他的命運，也挽救了整個千戶所的命運，于公于私，他都應(yīng)該感謝陳雨。
陳雨此時正在安慰犧牲軍戶的家屬。
“……諸位傷心難過，我感同身受。不過人已經(jīng)走了，你們還要好好地活下去，讓你們的兒子、丈夫在黃泉之下也能夠心安。至于撫恤銀子，你們不必擔(dān)心，除朝廷撥付的銀子之外，我個人給每個戰(zhàn)死兄弟的家人再加五十兩……”
暗自啜泣的家屬們心里好過了不少。失去兒子或者男人固然是沉重的打擊，但是身在衛(wèi)所，這樣的事情是必然要面對的。衛(wèi)所本來就是軍事組織，近些年衛(wèi)所制度糜爛了，打仗的次數(shù)少了，但不代表永遠不用上戰(zhàn)場了，軍戶的軍人性質(zhì)仍然沒變，只要朝廷征召，明知可能送命也必須要去。能活著回來固然好，不幸死在戰(zhàn)場上，唯一指望的就是撫恤銀子了。好在百戶大人不含糊，給銀子大方，比朝廷那點湯湯水水要給力多了。
等家屬們?nèi)齼蓛缮⑷ズ?，顧大錘走過去，認真地拱手說：“陳百戶，這次多虧了你，我才不必丟官去職，淪為任人宰割的對象，大恩不言謝，這份恩情，我記在心里了?！?p> 陳雨敏銳地察覺，顧大錘這次在他面前沒有自稱本官，也不知道是真心實意還是裝給他看。不過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顧大錘對他有一個承諾，現(xiàn)在自己已經(jīng)完成了任務(wù)，就看他是否信守諾言了。
“千戶大人折煞屬下了，本千戶所被抽調(diào)平叛，屬下也在征召之列，原本就要去的，只是運氣好，活著回來，還立下了一些微末功勞而已。身為備御后千戶所的一份子，不管是以前，還是將來，都在您的統(tǒng)領(lǐng)之下，這份功勞，自然有您的一份。”
聽鑼聽聲，聽話聽音，顧大錘自然知道陳雨的話并非單純的謙虛，而是在隱晦地提醒自己兌現(xiàn)出征之前的承諾。陳雨替自己出征時，當(dāng)時自己那番話還記憶猶新——“此戰(zhàn)之后，你不僅是彪兒的救命恩人，也是本官的救命恩人，更是顧家闔府上下的恩人。大恩不言謝，待你得勝歸來，本官親自為你接風(fēng)洗塵，從此以后，不管你身居何職，備御后千戶所大小事務(wù)，除了本官，就是你說了算。”
當(dāng)初說出那番話，多少也有些慌不擇言，畢竟大難臨頭了，今日不知明日事，不說幾句漂亮話鼓舞一下陳雨的士氣，事情只會更糟糕。只是沒想到陳雨會這么順利地得勝歸來，現(xiàn)在要讓出部分手中的權(quán)力多少有點舍不得。
不過細想一下，隨著陳雨在軍戶中威望的與日俱增，加上他能賺錢給大伙分，掌握千戶所的話語權(quán)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軍戶們窮怕了，碰到一個能帶著自己脫貧致富的人，肯定是死心塌地跟著走，在這樣的情況下，千戶的官威也未必管用，很多時候說話可能不如陳雨的話好使，還不如送個順水人情。
另外，經(jīng)過被楊奇志壓迫陷害一事后，對于官場上的事情，顧大錘也看淡了許多，別看自己在千戶所做了這么多年土皇帝，碰到更大的官想要整你，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這次如果不是因為陳雨出征立下大功，自己要么就可能死在戰(zhàn)場上，要么就在楊奇志等人的操做下丟官去職了。至于將來如何面對楊奇志及其背后許僉事等人的再次報復(fù)，還是交給陳雨去傷腦筋吧。
想清楚厲害關(guān)系之后，顧大錘下定了決心，對陳雨說：“陳百戶太過謙了，你能練兵、會賺錢，本所第一能人，將來前途不可限量，我做你的上官只怕也做不了幾天了。你放心，當(dāng)日我說過的話，必定算數(shù)：千戶所大小事務(wù)，具體都由你掌管，事后跟我說聲就成?！?p> 陳雨心想，這老狐貍倒是拿得起放得下，舍得讓渡手中的權(quán)力，微笑道：“如果千戶大人委托我做事，自然義不容辭，但是不管大小事，都會事先向您請示?！?p> 這話雖然是客套，但是顧大錘聽得心里還是舒服不少，連連點頭：“好說，咱兩商量著辦?！?p> 威海衛(wèi)備御后千戶所的權(quán)力重心就在三言兩語中完成了轉(zhuǎn)移。雖然顧大錘仍然是千戶所官位最高的武官，但是影響力和威望已經(jīng)徹底不如陳雨這個百戶了，千戶所的新時代就此悄悄拉開了帷幕。
就在兩人達成共識后，公沙·德西勞等人找了過來，陸若漢傳達了眾人的想法：“將軍閣下，這里的貧窮程度遠遠超出我們的想象，如果您提前告知我們這里的實際狀況，可能關(guān)于雇傭的事情我們會重新考慮?！?p> 陳雨安撫道：“德西勞先生，您和您的同伴可能暫時要先委屈一下，衛(wèi)所的條件遠不如登州，但是我會想辦法的。我會給你們專門建造新房子，再請個出色的廚師……”
口里這么說，心里卻想，無論什么情況下，還是要掌握核心技術(shù)啊，否則就要受制于人。洋人畢竟終究是外人，不如本國人可靠，更沒有中華民族吃苦耐勞的優(yōu)良品質(zhì)，難伺候。如果不是念在他們掌握了這個年代相對先進的鑄炮技術(shù)，自己還真不會慣著他們。
公沙·德西勞聳聳肩，讓陸若漢轉(zhuǎn)述：“然后呢，房子可以多久建成，幾個月，還是一年？我們需要等待到什么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