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約架
聽了馮守義的話，陳雨把張實拉過來：“這是威海衛(wèi)指揮使司的知事，專門負責(zé)此次清核，有他帶著咱們進去，算不算守規(guī)矩？”
馮守義冷笑幾聲：“哼哼，威海衛(wèi)指揮使司的人又如何，咱們百尺崖可是歸山東都司衙門管，不歸威海衛(wèi)管！莫說一個小小的知事，就算是指揮使來了，說話也不管用。我說不能進，你們就不能進?！?p> 陳雨拉下臉：“‘清勾’乃是關(guān)系到衛(wèi)所存亡的大事，莫說你們歸山東都司管，就算歸五軍都督府直轄，也是衛(wèi)所的一份子，居然敢阻攔我們?nèi)氪迩搴?，這官司就算打到都司衙門去，我們也占理！我倒要看看，在朝廷制度面前，你一個副千戶能有多大能耐，能逆流而行？”
這頂大帽子一扣下來，馮守義有了一絲猶豫。
如果只是千戶所之間的糾紛，他有這個底氣對峙甚至驅(qū)逐對方，就算威海衛(wèi)指揮使司也嚇不倒他，畢竟百尺崖千戶所不歸對方管。可是這百戶口口聲聲拿朝廷制度做擋箭牌，這就讓他有些投鼠忌器了。雖然清勾制度名存實亡，可是畢竟沒有廢除，自己也是衛(wèi)所的人，明面上還是要遵守、維護的。
見他猶豫，陳雨帶頭就往里走，口中還吆喝：“弟兄們，跟我進村，按照軍籍黃冊，挨家挨戶搜查，凡是軍籍，一律勾了帶走！”
馮守義大怒，伸手去推陳雨，厲聲說：“都說了這村的軍籍是咱們千戶所的，你胡亂勾補，擔(dān)得起這個責(zé)任嗎？”
“勾錯了自然有上頭來判定對錯，到時候要懲治我也絕無二話，可是你此刻阻攔我，就是對抗朝廷的清勾，我才要問你一句，你擔(dān)得起這個責(zé)任嗎？”陳雨撥開他的手，“你再推一下試試？”
馮守義被他左一句右一句的上綱上線惹得動了肝火，又不好直接反駁，恨恨地再推一把：“本官就推你怎么了？”
陳雨被他一推，夸張地往后一躍，重重地摔在地上，大聲呼叫：“居然敢對抗清勾，還當眾行兇……哎呀，疼死我了?！?p> 馮守義愣了一下，隨手一推，有這么大力嗎？
張富貴護主心切，立刻沖了上來，伸手就要拔刀，嘴里罵罵咧咧：“你奶奶的，敢動咱們百戶大人，俺管你是是不是千戶，信不信俺一刀剁了你的爪子？”
威海衛(wèi)這邊的軍戶們紛紛涌了上來，將馮守義等人團團圍住，喝罵不止。馮守義的人明顯少了許多，勢單力薄，但在自己的地盤也不示弱，立馬罵了回去。
鄧范想要扶起倒在地上的陳雨，陳雨卻搖搖頭，低聲說：“待會要是動手，不動兵刃?！?p> 鄧范愣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點點頭。他明白陳雨的意思，衛(wèi)所內(nèi)部的爭斗，如果動了兵刃，見了血甚至死了人，事情的性質(zhì)就不一樣了，而赤手空拳，再怎么打也在可控范圍之內(nèi)。
這時雙方的嘴炮已經(jīng)上升到了互相推搡，雙方互不相讓，擠成一團。忽然有人在混亂中踹了張富貴一腳，張富貴毛了，將刀拔出半截，想要砍人。
鄧范及時趕到，拽住了張富貴的手，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張富貴腦子也靈活，立馬將刀插回鞘中，大喝一聲：“兄弟們，揍這群丫的！”
在張富貴、鄧范兩人的帶領(lǐng)下，軍戶們放下了長矛，擼起袖子撲了上去。
馮守義也不傻，看出了對方的意圖，對左右吩咐：“他們不動刀子，咱們也不動。”
崖西村的事情，終究是一個上不得臺面的事情，要是被上頭知道了，從千戶到自己都要吃掛落。所以這起沖突，控制在小范圍內(nèi)不鬧大最好，真要斗毆死了人，追查起來，再順藤摸瓜查出他們千戶所私自煉鐵打造鐵器刀劍出售賺錢，事情就不是兩個千戶所沖突這么簡單了。
百尺崖千戶所在崖西村采礦煉鐵的事情不是秘密，可是上頭默許的是他們打造刀劍等兵器自用，而不是私自出售。歷朝歷代對兵器大規(guī)模流入民間都是禁止的，本朝也不例外，這樣的違禁事情，沒人知道還好，要是被上頭知道了，肯定會追究責(zé)任。馮守義之所以態(tài)度強硬，倒不是擔(dān)心被錯勾了幾個余丁，而是擔(dān)心崖西村的秘密泄露。
兩邊的人都各懷心思，很有默契的放棄了械斗，改用拳頭，以最原始的方式開始了互毆。
大家都是血氣方剛的漢子，又正值壯年，打起架來絲毫不含糊，拳拳到肉，砸的“噼啪”作響，悶哼不斷，不時有人氣力不支，被打倒在地。
威海衛(wèi)這邊的人畢竟多一些，幾分鐘后，逐漸占據(jù)上風(fēng)。百尺崖千戶所的人雙拳難敵四手，接二連三被干趴下。馮守義雖然是在場官職最高的人，可是打起群架來，誰還管他官大，臉上、身上也是挨了幾記老拳，背后被人踢了幾腳，狼狽不堪。
隨著百尺崖千戶所倒下的人越來越多，眼看斗毆就要形成一面倒的趨勢，終于有人被打紅了眼，“鏘”的一聲拔出了刀，朝對面劈了過去。
“啊”的一聲慘叫，張富貴捂著左手胳膊，退了幾步，指間有鮮血留下。
這個變故讓所有人都愣住了，雙方不約而同停止了爭斗。
馮守義還沒想好怎么應(yīng)對，陳雨已經(jīng)撲了上來，抱住張富貴，大聲喊：“猴子，你怎么了？”一邊喊，一邊眨眼使眼色。
張富貴會意，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陳雨順手抹了一把血跡涂抹在他的胸口，然后回頭怒目而視：“馮副千戶，你為了阻攔我們清勾，居然行兇殺人，這筆賬我們記下了?，F(xiàn)有威海衛(wèi)的張知事作證，等我層層稟報上去，你就等著倒霉吧！”
鄧范指揮幾個軍戶過來，裝模作樣抬著張富貴，然后跟在陳雨身后原路返回。
看著對方忽然撤了，馮守義頓時懵逼了，發(fā)了半天愣之后，他回頭暴跳如雷地問：“剛才是誰動了刀子？你是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