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 那年雪夜，卿曾記否

　　　　“公主該知道，陛下早晚有一天會想起皇后娘娘的死?！?p>　　昌樂黯然地看著何路道：“我知道，可我就是不忍心看著父皇在一切經(jīng)歷那般痛楚。”

　　“是啊，陛下與娘娘相伴多年，恩愛有加，娘娘故去后，陛下有多傷心，老奴比任何人都清楚。老奴又何嘗不想陛下就這樣遺忘下去，可即便所有人都不說，陛下他只要去一趟清寧殿，就會想起一切?！?p>　　昌樂知道何路說的是事實，雖然是她不愿接受的事實，可還是無奈地附和道：“今晚我們還能攔住他，可是明天呢？他心中掛念母后，若是一直見不到，心中定會起疑。”

　　“那公主是不打算瞞著陛下了？”何路問。

　　“順其自然吧！我現(xiàn)在做多錯多，已經(jīng)不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了?！?p>　　何路大概明白了昌樂畫中的意思，但并不十分確定?！肮鹘裢硎遣皇怯指菹绿岬搅硕首优c德妃？”

　　昌樂垂目點頭，然后又睜開疲憊的雙眼，道：“母后的死是父皇想要逃避面對的事實，二哥違抗父皇的旨意幫助德妃假死，亦是父皇不愿記起的事實。痛失愛妻已經(jīng)讓他深受打擊，他又怎么還能面對次子的背叛？是我太過執(zhí)著于私怨，連累了父皇受苦?！?p>　　“公主千萬別這么說，要怪就只能怪胡氏一族太過險惡?！焙温匪鶆褚膊恢啦龢返降茁牄]聽進去，她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握著桌上那盞早已涼透的茶水，既不飲下，也不倒掉。

　　整整一晚，昌樂都坐在茶案旁，不曾挪動半分。直到天色漸漸亮了起來，她才伏倒在茶案上緩緩睡去。

　　一整日的疲憊很快將她襲倒，這一覺她睡的極沉，就連身邊宮人走動都絲毫沒有察覺。直到恍惚間聽到洛兒喚她的聲音，她才迷茫地睜開了雙眼。

　　“公主，陛下召您過去。”

　　“洛兒？你幾時回來的？”昌樂尚不清醒地問。

　　“奴婢今日一早就回宮了，公主你快些梳洗一下，陛下那兒還等著呢！”

　　“父皇？”昌樂這才將腦袋從茶案上抬起，回頭往榻上望去。榻上早已被

　　“父皇？”昌樂這才將腦袋從茶案上抬起，回頭往榻上望去。榻上早已被宮人收拾整潔，整個殿內(nèi)果然已不見惠帝身影。

　　“父皇在哪兒？”

　　“在清寧殿?！?p>　　“清寧殿！”這三個字如同烙鐵一般，瞬間將昌樂燙醒，她顧不得自己蓬亂的發(fā)髻和未加修飾的臉龐，三步并作兩步便跑到了門口。

　　“公主，你把斗篷穿上，外面下雪了！”洛兒話音剛落，昌樂已經(jīng)“唰”的一聲將門拉開。

　　寒風(fēng)夾雜著雪花朝著昌樂撲來，昨夜還聚集了文武百官的院落，已經(jīng)鋪上了無邊無際的白。就在昌樂被寒意侵襲，愣神的一瞬間，洛兒已經(jīng)取了斗篷，將昌樂整個人都裹在了里面。

　　暖轎已經(jīng)在外等候，昌樂不顧及踝的積雪，徒步走到轎旁，剛一進去就催促著抬轎的太監(jiān)前行。

　　轎子在清寧殿外一停，昌樂便往皇后的寢殿跑去。進了殿門，她一眼就望見惠帝失魂落魄地坐在床邊腳榻上，握著皇后生前常用的一把鳳紋檀木梳，喃喃道：“你答應(yīng)過與朕白首偕老的，可為什么如今撇下朕一個人？你知不知道你走后，朕沒有睡過一個踏實覺？只要朕一閉上眼，就能看到你和曇樂。難道你的心中就只有女兒嗎？你知不知道朕有多掛念你！”

　　“父皇！”昌樂站在門口，看著如此失態(tài)的惠帝，手足無措。

　　惠帝抬頭看了看她斗篷上沾染的，笑了笑，繼續(xù)說道：“又下雪了，記得你我初見那日，也下了這么大的雪。那日是除夕宮宴，其他世家千金都在殿內(nèi)端坐，唯有你一人帶著紫竹她們在殿外玩起了雪。我中途出殿見到你時，本想嚇一嚇你，可是沒想到你竟然毫無顧忌地邀我和你一起堆雪人。那一年朕剛剛冊封太子，每天都忙得焦頭爛額。唯有和你在一起的那晚，朕可以拋開一切像幼時一樣暢快淋漓地玩雪?！?p>　　憶及往事，惠帝臉上才恢復(fù)了一些光彩，“現(xiàn)在想來，你天性就不是會被宮規(guī)束縛之人，可是朕當(dāng)年卻因為自己的愛意，求父皇下旨賜婚。就這樣，你從太子妃到皇后，是朕害你一輩子都被宮規(guī)束縛，而你卻毫無怨言地將一切都奉獻給了朕，為朕生兒育女，替朕打理后宮事宜。”

　　“曇樂夭折的時候，你整個人都變了，朕知道當(dāng)初那個無所畏懼拉著朕一起玩樂的女子，再也回不來了。你開始小心翼翼，學(xué)著平衡六宮，成為了一個溫和端莊的國母?？墒请拗溃康揭估锬愣紩驗樗寄顣覙范镁貌荒苋朊摺髞?，清漾把蕭兒托付給了你，蕭兒才去清寧殿的那幾日哭鬧不休，可你卻執(zhí)意將她留在身邊親自照顧，你累的整個人都消瘦了許多，可是朕從你的眼中看到的卻只有喜悅。”

　　“父皇，你看到兒臣了嗎？你不要嚇我?！辈龢吩僖淮纬鲅源驍嘧哉f自話的惠帝。

　　這一次，惠帝終于有所回應(yīng)。

　　“真當(dāng)然能看到你了，傻孩子，你的母后也一定在天上看著我們呢！你看這殿中的一切，都還留著她的氣息，從妝臺、坐榻、書案到床褥，每一處都有她曾生活過的痕跡。”

　　“母后，已經(jīng)走了，父皇你要好好地陪著兒臣！”

　　“朕記得她臨終前的話，她說她要去陪曇樂。是朕當(dāng)年沒有保護好曇樂，如今又沒能保護好她，是朕對不起她們母女！”惠帝終于再難克制，任由熱淚翻涌而下。

　　“父皇，母后沒有怪過你??！”昌樂拿出帕子替惠帝擦拭著眼淚，自己的眼淚卻也一滴接一滴地滾落而下?！澳负笏踩绺富蕫鬯话銗壑富剩龕勰?，所以愿意被宮規(guī)所束，愿意為您撫養(yǎng)哥哥和兒臣，愿意替您操持整個后宮。父皇不要過于傷心，她如今才是彌補了遺憾，去到了大姐身邊。她人雖不在了，可是只要我們不曾遺忘，她就會永遠活在我們的記憶中?！?p>　　惠帝伸手撫了撫女兒的臉，替她抿去淚痕，然后道：“你先回去吧，讓朕安安靜靜地在這待會兒?！?p>　　這個殿宇承載了惠帝與皇后二十多年的回憶，如今皇后仙逝，就徒留惠帝一人，坐在寂靜如斯的殿內(nèi)，哀痛地回憶著夫妻二人以往的點點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