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想削弱太子的力量，但是每次他一位掌握主動權的時候往往局勢就會翻轉，最終己方的損失也不在對手之下。
李林甫也察覺出有人和紅妝進行著暗中的角力，這個勢力只可能是扶龍山莊，李亨能夠從一個默默無聞的皇子最終成為太子，扶龍山莊在其中起了關鍵性的作用，李林甫發(fā)現(xiàn)他現(xiàn)在要面對一個他自己都無法看清的對手，雙方爭斗了將近五十年的時間，誰都無法將對手徹底消滅?，F(xiàn)在紅妝也無法得知隱藏在太子身后的這個人到底是誰？想要查出這個人，就要學會以靜制動，因此李林甫選擇了蟄伏。
朝堂似乎陷入了短暫的平靜。
古道。
看不見盡頭的古道。
晴空的烈日毫無遮掩的照在古道上，古道風沙肆虐，風中的沙土仿佛可以割裂人的皮膚，干燥的風挾著熱浪，讓人的皮膚龜裂。
李默坐在駱駝上，帶著一頂牛皮氈帽，他的嘴唇已經干裂。
這條路李默已經走了三天的時間，這將是一個漫長而孤獨的旅程，幸好他認識了一個朋友。
李默拿起水袋渴了一口水，嘆了一口氣說道：“不知道陽關還有多遠，我現(xiàn)在很想喝一口沒有沙子的涼水?！?p> 一個滿臉大胡子的大漢說道：“沙子是你嘴里的，不是水里的，你若在這里行走五年，就會習慣把沙子當作是一種調味。”
這個人雖然上唇和下頷的胡子很濃也很長，但是面容看起來很年輕，他的胡子在他瘦削的臉上硬朗而不粗獷。
“沙子作為調味，你的話果然有趣?！崩钅X得這個人很有趣，“我知道這里一到晚上的話很冷，我的朋友甚至為我準備了一件棉衣?！?p> 大胡子問道：“你難道第一次在沙漠中過夜？”
“是的?！崩钅溃骸暗谝淮?，我想知道到底有多冷，會不會讓我的水結成冰。”
夜來臨的時候，已經起風，李默能夠感覺得到風漸漸變得越來越冷，原野上的天空看高遠而又廣闊，天上的繁星在晴朗的夜空下看起來更加明亮。
李默看著大胡子把干柴從車子上卸下來，走過去也抱起了一捆干柴，“這么早就開始生火？”
大胡子說道：“等到你感覺冷的時候，再生火的時候也許就比較晚了。”
李默笑道：“沒錯，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這道理豈非和你說的也一樣?！?p> 大胡子笑笑，沒有說話。
在馬車周圍已經有三堆篝火燃燒了起來，商隊都圍著篝火坐了下來，喝著酒，吃著干糧。
閃動的火焰在星空下看起來很美，李默的位置離篝火不近也不遠，他雙手撐在地上，仰著頭，望著星空，火光在他的臉上一閃一閃，他看著星空下的火焰，就像是一朵怒放的花。
一陣風吹來，夾雜著黃土的味道，火焰不停擺動。
大胡子走了過來拿著一個羊皮袋，“喝酒嗎？”
李默看著大胡子，“你們喝的是什么酒？”
“古城燒，雖然很烈，但是可以抵御風寒?！?p>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嘗一嘗到底有多烈？”
大胡子把羊皮袋遞給了李默，李默擰開木塞，一股甘冽的酒味迎面撲來，他喝了一口，皺起眉，慢慢的咽了下去?！斑@個酒果然很烈，就像是這里的沙暴?！崩钅L長呼出一口氣，“好酒?！?p> “烈酒可以保暖?！?p> 李默又看著大胡子說道：“我這幾天好像一直都在占你的便宜?！?p> 大胡子笑道：“喝幾口就并不算占便宜?！贝蠛咏又溃骸澳憧雌饋硎且粋€書生，為什么會跟一幫粗人來到這里？”
李默睜大了眼睛，“西域有那么多國家，我想去看看西域的風土人情。”
大胡子笑道：“我記得你剛來商隊的時候你就問過我，有沒有一家姓薛的商隊，這今天你一直想早點趕到陽關，在陽關本來就有一個薛家的商號，到達陽關后，他們就會加入我們的商隊?！?p> 李默說道：“你們商人的眼睛好像什么都能看出來，你是不是就是薛家商隊的？”
“只要給我錢，我跟哪家商隊的姓都可以的，最近三個月薛家一直是我的東家，至少這個東家非常講信譽?！?p> “所以薛家商號出了多少貨，出往什么地方你都會留心一點，當然你還要留心在商隊里面的各種人?！?p> 大胡子嘆了一口氣，“沒錯，這本來就不是什么秘密，若要自己的貨買個好價錢，消息靈通一點總歸是好一點的?！贝蠛咏又值溃骸安贿^，對你這樣的人我只是有點好奇？”
李默微笑道：“你是不是好奇我既沒有貨，又不屬于任何一個商隊，又不像是一個生意人，所以，你認為我是來找人的?！?p> “沒錯?！?p> 李默忽然道：“你肯定不是這樣認為的？”
大胡子睜大了眼睛，“我不是？”
“你肯定認為我是不是和你一樣，是其他商隊派來打探消息來的，甚至是不是吐蕃的強盜派來的奸細。”
大胡子頓時語塞，過了很久忽然笑了，“你看起來很年輕，說起話來卻不像是一個年輕人?！?p> 李默喝了一口酒，“你雖然滿臉胡子，其實你的年紀并不大，不過…”
“不過什么？”
“你至少很大方，這袋酒就很不錯?！崩钅f完將酒袋扔給了大胡子，“風漸涼，你也應該喝一點的?！?p> 大胡子笑了，滿臉的胡子都微微揚起。他接過酒袋，喝下了一口古城燒，“只有和別人一起喝酒，酒才好喝?！?p> “像這種古城燒喝一口是不過癮的?！贝蠛佑职丫拼咏o了李默。
“我想你已經觀察了我好幾天了，像你這樣一直在大漠行走的人，想必眼力不會很差，我既不是他家商隊的眼線，也不是吐蕃強盜的眼線?！崩钅粗溃骸澳憧傇摳嬖V我你的名字了吧?！?p> 大胡子笑道：“我姓陸，你可以叫我陸大胡子?！?p> 李默又喝了一口酒，仰著頭，“我聽說這附近有一個人穿越大漠，曾經一個人翻越天山，游歷西域各國，為很多商隊考察過新的路線，那個大胡子，難道就是你？”
大胡子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我只不過喜歡一個人去到處走走而已?！?p> 李默笑道：“所以，我們兩個都不是探子?！崩钅职丫迫咏o了大胡子。
大胡子大笑。
這里的地形很開闊，地勢變得平坦，風沙明顯小了很多。
遠遠望去陽關城城門上的旌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作為通往西域的通道，陽關是商隊的必經之地，由磚塊砌成的土房子和沙漠是一樣的顏色，陽關城里有很多驛站和商鋪，街道上除了來往各地的商隊，有身穿袍衫的漢人，有卷發(fā)碧眼的龜茲人，也有身著長袍的僧人。
李默和大胡子來到了一個客棧，剛走到客棧的門口就有一股酒香味迎面撲來。
李默道：“我感覺已經好久沒吃肉了，今天我請你吃肉。我覺得現(xiàn)在可以吞得下一頭牛?！?p> 一斤牛肉，一疊青菜炒雞蛋，一壺古城燒，在這么偏遠的地方能有這些已經很不錯了。
李默夾了一牛肉，問道：“我們什么時候和其他的商隊匯合？”
大胡子回答道：“我們現(xiàn)在就在等他們與我們聯(lián)系。”
“現(xiàn)在？我只知道現(xiàn)在我們在吃牛肉?！?p> 大胡子解釋道：“薛家的商隊人會在這個客棧來聯(lián)系我們，或許我們剛一進陽關城他們就已經知道了，薛家本來在陽關就有一個分號的。”
李默吃了一口牛肉點了點頭。
這個客棧里還有很多官府的人，他們穿著官靴，腰間陪著刀，正在一旁大吃大喝。
陽關雖然是一個小城，但是出了陽關往西走就是西域，那里就是大唐的附屬國，很多商隊和僧人會在這里補給淡水和干糧，然后從這里出發(fā)，穿越茫茫大漠，走向西域各國。
大胡子突然問道：“你是不是第一次來陽關?！?p> “是的?！?p> “接下來呢，你要去哪里？”
“一直往西走，去我沒有去過的地方?！?p> “難道你沒有目的地？”
李默沉默了很久，才說道：“我只是想沿著絲路一直走下去，我想看看這是一條什么樣的路?！?p> “就這么簡單？”
“是的?！崩钅又溃骸拔蚁雴柲悖愕谝淮纬鲫栮P，踏上絲路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去哪里？”
大胡子愣了半晌，過了很久才道：“當時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我也只不過是想去那里看看?！贝蠛拥难凵窈鋈蛔兊煤苓b遠，“這一看就是五年?！?p> “五年的時間并不算太短，你應該去了很多地方，出陽關一直往西走的話，有一個國家叫樓蘭，我聽說那里的人長相都很奇怪，他們個子很高，眼眶深陷，并且頭發(fā)是金黃色的?！?p> 大胡子慢慢喝了一口酒，思慮飄到了遠方，“沒錯，我去過那里，那里是商隊的一個集散地，不過那里也是比較危險的一個地方，那里經常有吐蕃的強盜出現(xiàn)?！?p> “大唐和吐蕃在安西四鎮(zhèn)征戰(zhàn)爭不是一兩年了，有人說吐蕃強盜其實是吐蕃軍的密探。”李默接著道：“還有呢？你還去過哪里？”
大胡子笑了笑，沉思一陣，道：“還有有一個國家叫龜茲，我不知道那天進城的時候是不是他們國家在慶祝什么節(jié)日，街頭上有很多女孩子在跳舞，他們帶著淡紅色的面紗，穿著紅色的衣服，她們把頭發(fā)梳成了很多小辮子，就像是一串串珍珠，很多人都在一起載歌載舞?！?p> 李默微微點點頭，他安靜的看著大胡子，仿佛腦海中出現(xiàn)了一副場景，“珍珠？”
李默沒想到一個大胡子會用這個一個詞語來形容女孩子的頭發(fā)，飽讀詩書的他，聽到這個詞的時候眼睛也亮了起來，他看著大胡子，似乎覺得也許他不僅僅只是商隊的一個向導。
李默笑道：“這一路上要是遇到想你這樣的一個向導，應該是件很不錯的事情。”
“還有很多很有趣的事情，我十天十夜都講不完的?！?p> 還沒有三盞茶的功夫，兩個人就已經喝完了一壇酒。
就在這時有一個徑直向大胡子走了過來。
這個人走過來，看著大胡子說道：“想必閣下就是大胡子？”
“不錯?！贝蠛用嗣约旱暮?，有些無奈道：“或許我的胡子是西域最長的?！?p> 這個人穿著一身干凈的青布衣服，并且剪裁的也很合身，皮膚較白，這個人行了一禮道：“閣下果然準時?！闭f罷此人從袖中掏出來一張銀票，“我家主人現(xiàn)在已經到陽關，準備明天啟程?！?p> 大胡子看也沒看銀票，朗聲道：“好?！?p> 這個人說完，行了一禮離開了客棧。
兩千兩銀票并不能算是一個小數(shù)目，但是這個大胡子甚至沒有看一眼。
李默看著那張銀票，“看來你的生意的確不錯，那位顧主似乎出手很闊綽，據(jù)我所知這個價位已經不算低了，難道你還不滿意？”
大胡子忽然笑了，“不太滿意?！?p> “為什么？”
“因為這家主顧讓我做一件我平時不做的事情?！?p> 李默好奇道：“什么事情？”
“找人?！?p> 李默似乎想到了什么，試探著問道：“找什么人？”
大胡子凝視著李默，“找你。”
李默頓時反映了過來，“你的主顧是薛家？”
“不錯?！?p> 李默眼神一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薛琪…”
原來薛琪得知李默離開的時候，便派人快馬加鞭，通知陽關最有名的向導，用重金讓他找到李默。
想到這里李默的眼神中露出復雜之色，很顯然，薛琪現(xiàn)在已經到了陽關。
葉北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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