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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鐵群俠傳

第五十九章 一O一號

高鐵群俠傳 高鐵俠客 3110 2018-05-31 20:00:00

  開車的正是尹靚。

  她用大燈晃了晃前面的兩個人。

  鄭重動了一下。秦鈺依然抱著他,不讓他動。

  鄭重用力掙脫開了。

  他對秦鈺說:“我給你打個車,先送你回家?!?p>  秦鈺扯著他的衣袖,不答應。

  鄭重騰出一只手,用手機聯(lián)系打車。

  尹靚在車里把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她心里有一些酸,但更多的還是自信。

  前不久,她跟東北公司—-當然她知道,背后是李玉霜副總經(jīng)理—-作了一番“較量”,結(jié)果竟然出乎她的意料。

  父親尹誓國去世后,她回過幾次東北老家,收拾父親的遺物。

  對她來說,父親留下的實物遺產(chǎn)實在不能算多,而且是她不感興趣—-用她的話說,都是“老爸的大玩具”這樣一類東西。

  上次的辭職風波后,她就產(chǎn)生了一個念頭:把爸爸在東北老家的這套賣了,盡管湊不出在BJ買套哪怕最小面積單元的首付,那也好歹是筆錢吶。

  正在她運作賣房時,恰好李玉霜開始組織收集“中高英模”事跡。

  得知尹靚想要賣掉尹老邪在工廠門口的那套房,李玉霜有點著急了。

  她去過老邪家,知道那是一個有故事的地方。老邪作為第一代中國高鐵工人的代表,盡管斯人已去,但精神長存,而他的那個小家,和發(fā)生在這個小家里的故事,正是體現(xiàn)這種精神的一個側(cè)面,一個縮影。

  如果把房賣了,這些寶貴東西就會消失殆盡,那將是無可挽回的損失。

  李霜玉自己不方便直接找尹靚,她覺得也沒必要通過唐志偉去做什么工作,那樣反而適得其反,讓尹靚覺得他們在“以勢壓人”。

  跟尹靚打過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交道,李霜玉能夠體察,這個東北女孩溫和外表下的倔強性格。

  啥事沒有的時候,她一切好說好商量。一旦讓她覺得你在逼迫她,那么她的反彈一定會讓你吃驚。

  李霜玉先讓人打聽,老邪的這套房能值多少錢,這個很好查。

  老邪這套房,是當時的廠領(lǐng)導特批給他的。位置最為獨特,是新建職工宿舍中,離工廠大門最近的一套。

  看樓號就能知道,高鐵新村一號樓一門101號。

  這套房是整個職工宿舍區(qū),距離工廠大門最近的。

  工廠領(lǐng)導特批,把它分給了老邪尹誓國。

  特批有兩個含義,一個是,按照分房條件,老邪那次還沒有資格,輪不到要這種新蓋的樓房,再一個是,老邪的房是出了工廠大門的頭一戶。

  之所以要特批,還得從老邪在高鐵檢修上的技術(shù)攻關(guān)說起。

  引進高鐵后,東北公司上下極為振奮,動員所有力量對引進的高鐵技術(shù)進行消化。

  老邪的聰明才智,在這個時候得到了充分的發(fā)揮。

  他就象一只蜜蜂,一頭扎進了滿是花叢的園子,拼命地飛舞,拼命地吸吮,拼命地釀制。

  當年,他把醉酒的趙素欣接到他家—-他和七十多歲的奶奶共住的那套里外間老平房,幾年之后在奶奶八十歲的時候,成了他和尹靚的媽媽結(jié)婚的新房,有所不同的是,奶奶從里間搬到了外屋,而一對新人住進了奶奶原來住的里間。

  之后,小尹靚來到了人間,跟爸爸媽媽擠住在里間。稍大點了,尹靚又搬出里間,跟快九十的奶奶睡外間的那張大床。

  這一住,又是好幾年。

  消化吸收高鐵技術(shù)最緊張的日子里,老邪在廠房支了一張行軍床。

  因為他住的平房離工廠遠,家里又擠,回家晚了,會吵得奶奶睡不好,也會影響學習緊張的孩子,于是,天天加班的他,干脆連家都不回了。

  用他自己的話說,不回家,既省得妨礙家里的老少三代人,還可以把耽誤在上下班路上的時間都拿來工作。

  話是這么說,可作為家里的頂梁柱,有事不還得找他嗎?

  奶奶出門買菜,不當心把腿摔傷了。奶奶住院治腿的當口,小尹靚一個人在家寫作業(yè),眼睜睜地看著大白天小偷趴著窗戶要進來,尹靚一嗓子喊跑了小偷,卻把爸爸媽媽嚇得不敢再讓孩子住這里。

  可不住這兒,又能住哪兒呢?

  尹靚媽媽急眼了,嚷嚷著要離婚,帶著孩子離開這個家。

  動車樣車驗收的前一天晩上,老邪加完班剛剛回到家里,廠里打來電話,說樣車突然出現(xiàn)嚴重故障,請“高鐵醫(yī)生”給診斷一下。

  老邪連忙騎自行車往工廠趕,路上差點被疾馳的貨車碾壓,躲避當中,把腰扭傷。

  最后,老邪被用擔架抬進工廠,在擔架上發(fā)現(xiàn)了高鐵的問題所在,并“手到病除”。

  動車樣車順利通過驗收,工廠召開隆重的慶功大會,老邪因為腰傷無法到場領(lǐng)獎。

  工廠領(lǐng)導親自帶著獎狀和獎金去老邪家里,卻因汽車輪胎卡進路邊的溝里而不得不深一腳淺一腳地徒步往老邪家走。

  進了老邪家的門,又被屋里擁擠的狀況所震驚。

  正好工廠頭一批新建職工住宅竣工,按條件老邪算“有房戶”,不能參加這一批的分房。

  工廠領(lǐng)導力排眾議,堅持要給在高鐵引進消化吸收中做出突出貢獻的老邪分房。

  第一方案出來了,給老邪的是離工廠最遠的一個頂層房。

  工廠領(lǐng)導再次把方案打回去,要求進行調(diào)整。

  最終決定,把新建住宅中離工廠最近的那套房,分給老邪。

  這就是高鐵新村一號樓一門101號的由來。

  在101號,老邪就象消防隊員,廠里有一聲號令,他就立即在第一時間奔赴現(xiàn)場,解決難題。

  可以說,正是有了“離工廠第一近”這個便利條件,才使老邪能有比別人多得多的機會,去面對難題,見識難題,解決難題。

  我們不妨這樣說,老邪那種盡力竭力為高鐵服務的作為,為他贏得了101號,而身居101號的便利條件,又成就了他成為一代“高鐵神醫(yī)”。

  在101號,老邪送走了兩位親人:讓他欣慰的,是年屆九旬,出生于1911年11月11日的奶奶。而讓他悔恨的,是年方四十幾歲的尹靚的媽媽。

  尹靚媽媽患病初期,最需要心理安慰的時刻,他曾做出勝過大禹的“四過家門而不入”的“壯舉”。

  尹靚媽媽病重彌留之際,他又讓醫(yī)院“不惜一切代價讓人活著”,自己卻依然把幾乎所有精力放在高鐵上,讓極度渴望慰藉的尹靚媽媽,在受盡病痛和無謂搶救的折磨后,在無望的期盼中離開人世。

  尹靚為此一直難以原諒爸爸。

  考上大學后,直到走上工作崗位,除了畢業(yè)時,爸爸發(fā)給她中高國際業(yè)務部招聘時,尹靚接納了這個建議,并如愿應聘成功外,在其它方面,她基本上一直跟他擰著勁,連假期也極少回家探望爸爸。

  尹誓國去世后,尹靚在內(nèi)心與已走向天國的爸爸和解了,卻又因?qū)σ膰R終時的無謂搶救,與李玉霜結(jié)下了怨。

  李玉霜則滿懷慈愛與愧疚,默默地關(guān)注著尹靚,悄悄地試圖幫助她。

  尹誓國留下的那套房,面積有90多平米,當?shù)啬壳暗亩址康姆績r為5000元左右,滿打滿算值50萬元。

  也就是說,假如尹靚能夠賣掉她爸爸的這套位于高鐵新村一號樓一門的101號房,那么她能拿到手作為在BJ買房的資金為—-50萬。

  若是拿這筆錢作為房價20%的首付,那么她能買到的房,價值約為250萬。

  她公司周圍十五公里方圓,平均房價為7.5萬,則她能買到的房子面積,理論上為33.3平米。

  李霜玉在東北公司的會議上,提出一個想法:借這次上報“中高英?!鄙陥蟮臋C會,通過申請?zhí)厥饪铐?,把高鐵新村一號樓一門的101號,打造成高鐵精神教育基地。

  她歷數(shù)其中的寶貴資源:作為“高鐵神醫(yī)”的家,它見證了高鐵引進、消化、吸收、再創(chuàng)新各個重要歷史節(jié)點和其中的重要事件。尹誓國的許多發(fā)明創(chuàng)造就是在家里進行的,目前仍有不少工藝裝備、量具、工具在原樣擺放。它緊挨工廠大門,與企業(yè)渾然一體,充分體現(xiàn)了高鐵工人以廠為家的敬業(yè)精神……

  與會人員為李玉霜的陳情所感染,對方案表示贊同。

  只是在征集價格上,還存在不同意見。

  李玉霜的意見,房價是現(xiàn)成的,不存在問題。尹誓國留下的那些工具裝備、獎狀獎章什么的,原封不動放在原來的位置上,以后再酌情進行裝飾改造。這些“文物”,至少要以不低于房價來收購。

  對于她提出的這個方案,有人認為少了,建議再多些。也有個別人認為,作為精神財富,象征性地給點就行,別給那么多。

  盡管沒有定論,但會議討論的話題,還是通過某些渠道,傳到了尹靚的耳朵里。

  傳言不很清晰,大致意思是,李玉霜打算用100萬買下尹誓國的舊居,建個紀念館。

  尹靚得知,心里當然十分得意。

  為了表明姿態(tài),她刻意暫停了賣房的進程,靜觀其變。

  如果能有100萬,那么她可能買到的房,面積就將增加一倍,而且那就是實實在在真的能住人、能過日子的房了。

  30多平米,自己一個人湊合住還行,要是再來一位,兩人一起過日子,還是有失體面。

  尹靚坐在車里,注視著在自己的車燈里,鄭重和秦鈺略顯慌張和狼狽地打車、爭執(zhí)、道別,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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