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打聽,終于來到了“都知兵馬使”府。這便是安慶緒的府邸,坐落于范陽的鬧市區(qū)。
守門衛(wèi)兵見是李崢來拜訪,急忙進去通報。半晌,安慶緒帶著隨從迎出,一副頗為詫異之情,見了李崢,抱拳一揖:“不知郎君前來,失敬失敬?!?p> 李崢迎上兩步,一揖:“初來貴地,未經(jīng)允許,斗膽前來貴府拜訪,還望恕罪。李某此來,確有要事與使君相商,不知可否一敘?”
“???找我商量要事?”安慶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嗯……好吧好吧,那請,有請?!庇悬c語無倫次,這才伸手一示,有請李崢入府。
李崢翻過年的年齡也不過二十歲,觀安慶緒比自己還要大些,笑了笑,道:“好。”回身對荔非守瑜道:“你帶他們在外邊候著,不必進來?!?p> 荔非守瑜很猶豫,現(xiàn)下危機四伏,倘若不跟著巫郎,出點意外可怎么辦呢?正當(dāng)他不知該怎么表態(tài)時,安慶緒道:“哦,叫你的兵也進來吧,另安排房舍候著。”
一群人便跟著李崢進了府門。
李崢繼承了穿越前后的雙重記憶,也就繼承了原體李崢的武藝,再有手槍在身,應(yīng)付一般的危機還是綽綽有余的。在他的示意下,荔非守瑜自帶了郎兵隨著仆從另尋暫歇之地了。
李崢是貴客,也是意外之客,頂著部落巫郎的名號,安慶緒自然不會怠慢他,家仆忙里忙外好一陣,以款待貴賓的禮節(jié)招待了李崢。
閑敘好久,李崢把握時機差不多了,便端起茶碗輕啜一口,眼光停留在茶碗上欣賞片晌。
他是南方部落出來的,在蠻地待久了很少見到北方貴族使用的茶具。唐時大體講究“南青北白”,“南青”是指以越窯為代表的青瓷窯系,“北白”是以邢窯為代表的白瓷窯系。
李崢這會兒端著的便是“天下無貴賤通用之”的一盞北方的白瓷茶碗,做工甚為精美。
放下茶碗,李崢睨一眼尚在霧里看花的安慶緒,莞爾道:“今日特地來拜訪使君,確有一件要事相商,事關(guān)使君的今后,還請聽我道來……”
今日之事重大,李崢必須要長篇大論起來才成,他先就自己被楊國忠迫害開始,講述了流亡黔南的經(jīng)歷,后又憑借一番作為成為了巫郎。
話題又切回到重點,皇帝只顧和楊貴妃纏綿,大權(quán)旁落于宰相之手,楊國忠又是個小人,中飽私囊,殘害忠良,搜刮民膏,顛倒黑白,這天下早晚要出大事。他甚至刻意點了一句,“有義之士恐揭竿而起”。
其實安祿山有反心的傳言遍布天下,更何況在范陽、平盧、河?xùn)|,即便安祿山還未將反叛朝廷的心思告訴所有部下,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安慶緒怎可能不知他爹想反?
所以聽到李崢放肆狂言,安慶緒也并未有太大反應(yīng)。不但沒有反應(yīng),而且還微張著嘴,愣愣的聽李崢述說,只會“嗯、嗯”的答應(yīng)著。
李崢邊長篇大論,邊觀察著安慶緒的態(tài)度,聊了這么久,李崢憑直覺判斷,此子有些傻傻不分,性格并不鋒芒,有些被別人帶著走的意思,說白了就是欠缺主見。
李崢說這些大逆不道之言本就緊張,這陣也累了,再次端起茶碗呷了口稍緩一緩,考慮片晌,覺得時機已經(jīng)成熟,便話鋒猛一轉(zhuǎn),一拍茶幾,道:“就這么說吧,那楊國忠奸賊是我和令尊的共同敵人,早晚他會蒙蔽圣上,借助他在京城的便利對付我們,那時若令尊被逼的走投無路,還不起兵清君側(cè)更待何時?……”
“啊,嗯,你說這些是想?……”安慶緒面若呆雞,只是身材魁梧,一瞧便知是習(xí)武的材料。
李崢也是習(xí)武的身體,便亮出堅實的臂膀,對安慶緒捏了下拳頭,繼續(xù)說道:“倘若有朝一日大事將成,令尊以節(jié)度使之名清了君側(cè),你有沒有想過,縱然使君有一身好武藝,卻還是寄人籬下呢?”
“大人清了君側(cè)?……就是帶兵攻入長安,打敗了楊國忠唄!”唐朝時期常常稱呼父母為“大人”,安慶緒已經(jīng)明白了李崢說的意思,繼續(xù)道,“卻不知李郎君所說的‘寄人籬下’是?……”
李崢點了點頭,笑道:“恕我直言,令尊早晚是一呼百應(yīng),雄霸天下的人,可使君卻忽略了,令兄才是嫡長子,而你不是,將來令尊必然會逐漸老去,按理法,承襲爵位之人必然是令兄安慶宗,而不是你。對不對?”
李崢斗膽狂言,心里仍舊緊張,如果安慶緒聽了這些大逆不道之言拍案而起就尷尬了!
可安慶緒果然是空有武力卻無深謀的懦弱兒,他聽了這些狂言后一點兒都沒惱怒,而且越聽越入戲了。
“對,對呀!可這……”其實安慶緒過去已經(jīng)想過這個問題,他清楚自己的老爹是個神馬東西,早晚必反,又手握重兵,推翻李家王朝也不是不可能。即便老爹不反,以他貴妃娘娘干兒子的身份,想把節(jié)度使的爵位傳給下一代也是可能性大大滴。
而自己這個貴妃的干孫子終究只能是個次等孫子,還有老哥安慶宗在長安娶了榮義郡主享福呢!早晚大權(quán)和無比的榮耀都會繼承給安慶宗,和自己神馬關(guān)系沒有。這叫一個命背!沒生在點兒上!
所以他經(jīng)常這么發(fā)呆的想一想,除過罵一句“都是孫子,奶奶的當(dāng)孫子點兒還這么背”之外,也就沒再埋天怨地。
而這會兒,偏偏是李崢打開了話匣子,道破了他的心事,如此扎心之語,就讓他不能不動心了!再想想李崢?biāo)鶃頌楹??說找自己有要事相商,難道只是來嘰里咕嚕惡心自己一頓?嘲笑一下自己這個點兒背的阿斗了事么?不能夠,絕對不能夠!
“哈哈,這廝一定是來幫我的……”心中如此想,安慶緒有點按捺不住,怪模怪樣地道:“想必李郎君是來幫我的么?快說,有了什么應(yīng)對之策?”
李崢聽其言,觀其一副欠揍的模樣,不由長舒一口氣,“天??!舒坦了,沒白來沒白來,事情要成?!?p> 這便從容地又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還吃了塊點心,咀嚼著:“有我呀!只要使君愿與我結(jié)盟,我有辦法保證安慶宗會永久留在長安,永久永久,如同木偶一樣,而你會一直跟著令尊征戰(zhàn)南北,立下不世之功,等到那時,你還怕得不到繼承權(quán)么?”
“繼承權(quán)?”安慶緒當(dāng)然不知道,李崢穿越來前可是個律師,偶爾說漏了嘴也是職業(yè)習(xí)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