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遙洛水河,滌盡世間塵。
無盡、遼闊的洛水河上彌漫著白茫茫的霧氣,陣陣冰寒的氣息自河面升起,散發(fā)著冷入骨髓的冰涼,讓人望而生畏。
洛水河畔,一襲白衣沐雪而立。
“洛水啊,我們終于又見面了”
燕傾雪顛了顛手中的酒壺,一飲而盡,平淡的語氣中又略帶些許感慨。
恍惚間,一種本不該屬于這般年紀(jì)的滄桑,卻出現(xiàn)在這個如玉般俊美的男子身上。
此時,這片冰與雪的天地仿佛也因那個背影而顯得更加寂寥,蒼茫.....
許久,燕傾雪收回了那雙望向無盡洛水的略顯寂寥的雙眸。
“出來吧”平淡的語氣中似又恢復(fù)了以往的清冷。仿佛帶起面具的瘦弱男孩,不再懼怕風(fēng)雪和寒冷。
他的聲音剛落下,便見身后那片白雪皚皚的森林里,頓時傳出巨大的聲響。
透過無盡的風(fēng)雪,隱約看見前方十來個身穿黑色玄甲的將士,正騎著戰(zhàn)馬快速的向這邊奔來。
身后一群黑壓壓的隊(duì)伍,他們也都騎著黑色戰(zhàn)馬,踩踏著白雪,向這邊極速而來,一個個看起來都像是訓(xùn)練有素的士兵。有的手里握著冰冷的長矛,有的腰間扣著蹭亮的軍刀。
漆黑的戰(zhàn)甲,冰冷的武器,頓時為這冷清的洛水河畔增添了一份肅殺的氣氛。
黑甲隊(duì)伍的中央,有一座巨大的黑色囚籠,前面有三匹馬拉著,駛在這片無垢的雪地上,留下一行行深深的車輪印。
“停”前方一個穿著黑甲的將士高舉手中的戰(zhàn)劍,渾厚的聲音響徹在這片茫茫的冰雪中。
隨著一聲令下,身后的黑甲騎兵頓時列成整齊的隊(duì)伍。
放眼望去,雪地上這么瞬間,忽然多了無數(shù)整齊的馬蹄印。
風(fēng)雪中,燕傾雪只身一人面對數(shù)百鐵騎傲然而立。
“諸位等久了吧”燕傾雪舉起手中的酒壺款款淺飲,淡淡的說著,仿佛早已知曉了陷阱一般,卻仍是義無反顧,或者說是滿不在乎。
“吾等奉王命,領(lǐng)三百鐵騎,鑄玄鐵黑籠,請傾雪公子”
為首的那個黑甲將士狂傲的說道,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北國最強(qiáng)騎兵,玄凌鐵騎?”看著遠(yuǎn)方整齊的帶著肅殺氣息的黑甲,燕傾雪平淡的說道。
“不錯”為首的黑甲將領(lǐng)神色傲然,仿佛玄凌鐵騎就是他的驕傲,一切的信仰與力量。
“玄凌月同意了嗎?”燕傾雪飲了一口酒,望向領(lǐng)頭的黑甲將士。
“我等奉王命,將軍自然同意”說罷,那領(lǐng)頭的黑甲將領(lǐng)便勒緊馬繩,緩緩地拔出那把漆黑的軍刀,鋒利的刀尖直指燕傾雪:“廢話少說,逆臣還不縛手伏誅”。
“逆臣?哈哈.....我本自由身,何來臣之說?!毖鄡A雪笑了,清冷如水般的語氣中有著濃濃的不屑:“況且,他也配?”
“哼,嘴硬也得看你是否有這實(shí)力”領(lǐng)頭的黑甲將領(lǐng)高舉手中軍刀:“列陣,誅殺叛臣”
說著,無數(shù)的黑甲騎兵頓時涌動起來,形成一個奇異的形狀,將燕傾雪團(tuán)團(tuán)圍住。
“唉,不知道把你們?nèi)珰⒘耍銈兊闹魅藭粫耐茨??”燕傾雪的嘴角勾出淡淡的笑容,那是濃濃的不屑和隱約的期待。
“癡人說夢,憑你一介武夫,也妄想勝我玄凌鐵騎”領(lǐng)頭的黑甲將士滿是不屑,傲然吼道:“你能保命再說吧,殺”。
殺.......
隨著領(lǐng)頭的黑甲將士一聲令下,所有的黑甲騎兵都拔出了手中的利刃,直指中間的燕傾雪,沖殺而去。
肅殺的氣息頓時彌漫在這茫茫洛水河畔,風(fēng)雪仿佛也被這氣勢所感染,絮亂的飛舞著,越來越急,越來越亂。
蹭.....劍吟聲響徹天地,湛藍(lán)色的劍光閃耀在風(fēng)雪中。
閃電般的速度,如夢幻般的劍影穿梭在那層層黑甲之中。那快到讓人看不清的劍法,孤立傲然的身姿,無一不是在彰顯著那襲白衣的絕代風(fēng)華。
呲...湛藍(lán)色劍氣劃過鐵騎的黑甲,如切豆腐般,劍過不留痕,應(yīng)聲而碎。
號稱北國最強(qiáng)騎兵,擁有北國最強(qiáng)戰(zhàn)馬,最堅(jiān)硬的黑甲,本應(yīng)一路馳騁,遇敵殺敵,遇神殺神。
可是此時,卻在那個俊美的如玉般的男子面前停下了步伐,哪怕?lián)碛凶顖?jiān)硬的戰(zhàn)甲也抵不過傾雪神劍的相迎。
在那片湛藍(lán)色的劍光中不時的有戰(zhàn)馬翻滾,騎兵倒下,無數(shù)的哀嚎聲響徹天際。
可是這些并沒有阻止玄凌鐵騎的腳步,死亡并沒有讓他們恐懼。
仿佛在他們眼中生命根本就不重要,他們要做的只有王命和任務(wù),玄凌黑甲的榮譽(yù)高于一切。
“給我殺”領(lǐng)頭的黑甲將士也已按耐不住,高舉手中軍刀向燕傾雪沖殺而去。
頓時間外圍的所有鐵騎一起向前沖殺,鋪天蓋地般的殺氣向燕傾雪席卷而去。
燕傾雪仿若未聞般,仍是揮舞著手中的傾雪劍,瀟灑如仙,風(fēng)姿絕世。
只是,那雙平靜的雙眸深處猶勝這洛水之寒。
“一劍傾雪”清冷的聲音淡淡響起,陡然間他的劍勢更加鋒利,湛藍(lán)色的傾雪劍飛快的旋轉(zhuǎn)起來,與戰(zhàn)甲相蹭的聲音不斷響徹在這片風(fēng)雪中。
傾雪所過之處無人、無物可擋其鋒芒。
堅(jiān)韌的戰(zhàn)刀應(yīng)聲而斷,漆黑的戰(zhàn)甲碎裂成塊,無盡的鮮血浸透白雪,染紅這洛水河畔。
殺伐仍在繼續(xù),哀嚎之聲亦不斷響徹天際。
一個個黑甲騎士仿佛失去了靈魂的機(jī)械般,不懼鮮血和死亡,不斷的揮舞著手中的利刃。
......
不知過了多久,殺伐之聲越來越小。
絮亂的雪花慢慢的歸于平靜,緩緩地飄舞著。
遠(yuǎn)遠(yuǎn)望去,無盡的風(fēng)雪天地里,只有那一襲白衣持劍而立,身姿傲然而絕世。
四周是無數(shù)碎裂的黑甲、兵刃,短肢殘骸,鮮血遍地,仿佛人間煉獄,慘不忍睹。
流淌的鮮血映襯著皚皚白雪,顯得那般刺目。此時的天地也顯得更加清冷、孤寂。
這一切都在顯示著剛才戰(zhàn)況的慘烈,以及那衣衫染血的男子的冷酷。
“玄凌鐵騎,名不虛傳”低喃的聲音響起,仿佛略帶些許復(fù)雜意味,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
夜幕深沉,寒霧籠罩。
燕傾雪駐劍而立,遙望無盡洛水河。
許久,迷霧中似有劃水聲傳來,然后便見一艘小船破霧而來,船頭掛著一盞燈籠,殷紅如血,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像是迷失途中的一點(diǎn)光明,指引著小船緩緩前行。
燕傾雪回頭望了望身后的那片白茫茫的天地,聲音喃喃道:“他年歸來之日,這北國的雪該換一換顏色了”
隨后施展輕功,向著小船渡水而去。
劃船的是個老者,頭戴斗笠,穿著一身破舊的道袍,見燕傾雪的到來并不驚訝,而是豎起一根手指淡淡道:“一千兩”
燕傾雪立于甲板之上,并未答話,而是從懷中掏出一本書丟給老者。
老者接過書,微微皺眉,隨后翻書的手竟似不可控制般的顫抖起來:“這是....《寒心經(jīng)》?天地間的極陰極寒系列的巔峰功法?”
老者的聲音中有著抑制不住的激動:“有了這部功法,配合那部極陽功法,再加上我所尋到的奇珍異藥,顏兒的病終于可以治愈了,哈哈哈哈....”
老者的心緒激動,竟似有些癲狂般,許久,收聲望向旁邊的男子,神色肅穆道:“你是誰?為何知道我在尋這個?”
燕傾雪并未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道:“惜顏可還好?”
這時,燕傾雪憶起了十一年前,青兒姐姐奉母親的話,帶自己來到這里,讓自己抱著一封信和一柄劍去中州找那個男人,而青兒姐姐則自己引開追兵,約定和自己中州相遇。
后來在船上,燕傾雪看見了那個比自己還小幾歲的小丫頭,病弱的身體和那眉梢的倔強(qiáng),以及眼中的光亮......
老者眉目微抬,細(xì)細(xì)打量著眼前的絕美青年,然后目光定格在那柄湛藍(lán)色的劍上,似是恍然道:“你是十多年前的那個抱著一柄神劍亂跑的小家伙?”
“嗯”燕傾雪點(diǎn)頭,不咸不淡道:“你還騙光了我的錢財,害我乞討去中州尋人”
“......”老者似是想起前塵種種,一個老道人對著一個八九歲小男孩循循善誘,威逼恐嚇的場景,頓時眉間羞愧,老臉醬紅,于是拿起酒壺喝了口酒,目光悠悠道:“哎,那些都是陳年往事了,不提也罷”
“可你騙了我六萬兩”
“老了,記性不大好了”
.......
小船在夜幕中輕輕飄蕩,老者攏了攏衣袖,看向燕傾雪道:“說吧,贈我此書,所求為何?”
寒風(fēng)吹蕩著衣袖,燕傾雪仍是翩然而立,仿若不懼寒冷般。
“一為惜顏,二是瞧你不簡單,來日我若有所求,傾力助我一次”
“可以”老者爽快應(yīng)道:“說不定哪天你就自己嗝屁江湖了,這么說,我賺大了,嘖嘖,這可是天下奇書啊”
燕傾雪嘴角微搐,并未答話。
畢竟不要臉這種詞,以燕傾雪的素養(yǎng),還是很難說出口的。
“為什么入中州?”老者問。
“尋一物,修一劍,順便殺幾個人”
寒風(fēng)吹動洛河,似有殺氣在彌漫.....
——
此時,
風(fēng)雪籠罩的北國王庭御書房內(nèi),一道明黃色的身影拾起桌上香爐向著下方那道顫抖跪服的身影怒而砸去,威嚴(yán)的聲音中夾雜著冰冷的寒意。
“廢物,都是廢物,我堂堂大燕三百鐵騎竟然連一個劍客都拿不下。還有天月樓都是吃干飯的嗎?那么多殺手都拿不住一個人”
跪在地上的太監(jiān)身軀瑟瑟發(fā)抖,不敢應(yīng)答。
明黃身影走到窗前,眺望夜幕白雪下那座冰冷的王城,神思漸漸飄遠(yuǎn)。
“給我傳令中州,把人和那柄劍給我?guī)Щ貋怼?p> ——
清晨。
陽光刺破迷霧,照亮彼岸小草青青。
小船甲板上,燕傾雪施展輕功向著岸邊渡水而去,身后老者望著離去的白衣身影,喃喃道:“中州很大,別死了”
隨后,劃船而去,身形漸漸隱于迷霧中。
一座青山峰頂。
燕傾雪臨風(fēng)而立,眺望著浩瀚無盡的中州大地,胸中一口冷氣呼出,只覺暢然無比。
陽光照在燕傾雪身上,仿佛褪去了昨夜的寒冷,顯得有些溫和如玉。
燕傾雪掏出懷中的三個錦囊,這是臨行前風(fēng)叔交給自己的,告知自己,第一個入中州時打開,第二個和人打架打不過時打開,第三個中毒了無藥可救時打開。
燕傾雪也很好奇,默默地打開了第一個錦囊,然后看到了三個大字“拉仇恨”,燕傾雪臉色微黑,呼了一口氣,默默收起,打開錦囊里的第二張紙條,上面寫滿了許多名字,于是眉眼間便好看了許多。
看完后,燕傾雪收起紙條,握劍的手掌向上輕抬,透過指間縫隙打量著天上那輪惶惶而耀眼的太陽,聲音喃喃道:
“終有一日,我要這天下很大,也容不下我一劍”
.....
大東歷十四年春,燕傾雪入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