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姝只是垂著眼,神色木木,聽到這里冷不丁地出聲道:“誰不是被父母擱在手心里。”
這句話說得老氣橫秋,婆子古怪地看了明姝一眼,見女孩兒又小又干凈的模樣,便覺得不過是學(xué)舌罷了,繼續(xù)道:“老太太當(dāng)初不愿把四娘子嫁到京城勛貴人家里,如今出了此事,也難免不出氣,表姑娘您且稍稍擔(dān)待些可好?”
當(dāng)初不愿結(jié)親,又出了此事……明姝心里覺得有些古怪,卻又說不出來。
李家的規(guī)矩雖及不上京城書香世家,卻已經(jīng)是商戶人家難得的規(guī)矩齊整了。若不是有人刻意支使這個婆子,她也絕不會來自己面前嚼這些話。
大約是大舅母的意思,明姝想著,乖順地點(diǎn)了頭,道:“我省得的。”
雖說是叫她換裙子,實(shí)則剩下的半天都讓明姝回去歇著。
路上撞上了一個紅衣小姑娘,明姝猜著大概是自己的一個表妹,但是對方只是眼角對她一脧,便飛快地走開了,兩人沒有打招呼。
明姝沒有放在心上,仍舊回了摘紅軒。被子一蒙,睡了個萬事不知的大覺,醒過來也像是什么都好了。
她前世最不如意的那陣子,十分嗜睡,幾乎每日都迷迷糊糊的。
醒來時還是半下午,明姝打算再睡一會,小丫鬟卻走進(jìn)來低聲道:“表姑娘,三郎君來看您了,在外頭已經(jīng)等了有一會了?!?p> 她暈乎了一會,終于曉得就是上次見到的文表哥。
明姝將衣裳穿好了才出去見李修文,半大的少年性格極好,一見到明姝便送給明姝一對軟陶捏成的白兔兒,肥糯可愛的模樣。
“父親告訴我,姑姑時常說令令性格最是嬌憨可愛,又喜歡小兔子。家中沒有兔子,我就給你捏了一對玩?!?p> 明姝不明白他會特地給她捏小兔子,小心接過小兔子,道了謝,還是疑惑地看著他。
李修文笑道:“令令無需客氣,”他是真的覺得嬌嬌軟軟的小姑娘對他太疏離了些,怎么說他也比顧五郎那個棺材臉要溫和可親些。又道:“祖母愛姑姑心切,此時脾氣難免不好。令令莫要難過?!?p> 原來是來安慰她。明姝不是真的只有七歲,自然可以理解這種遷怒。何況,李家和母親一樣,都是她的親人,如果可以,她希望這輩子不與外祖李家反目。
前世父母祖母走后,她便被二房帶去教養(yǎng),實(shí)則無依無靠,由著二房拿捏欺凌。后來嫁到林家,更是無父兄倚靠,受盡姑婆刻薄。
無依無靠,便不敢反抗,一輩子都懦弱,于是被人欺辱折磨了一輩子。
“謝謝文表哥。”明姝仰著臉笑著道,眼里不由沁出一點(diǎn)眼淚花來。即便外祖母還是厭惡她,但是大舅母和文表哥和她都是有親情的。
她不會孤零零地活在黑暗里。
李修文幾乎是一愣,他不明白干凈皎潔的小姑娘為什么會露出近乎感激的神色來。隨即笑道:“令令可念書了?這幾日若是無趣,倒是可以跟著姊妹們一起讀書?!?p> 他原本以為明姝不會答應(yīng),到底是侯門嫡小姐,據(jù)說還極為得老夫人的喜愛,誰知小姑娘歡歡喜喜地應(yīng)下了。
明姝捏住了裙邊,壓制住了心緒的翻涌,問道:“不知表姊妹們都學(xué)了什么?”
“和你差不離的,也是前不久開始學(xué)《千字文》?!?p> 明姝微微一笑,“我也正要學(xué)《急就篇》,和姊妹們一起學(xué)《千字文》正好。”兩者是同一層次的書,用于識字。
七歲的小孩子已經(jīng)學(xué)到了千字文算是啟蒙稍早了,而明姝實(shí)際上啟蒙更早,四歲半就已經(jīng)開始認(rèn)字,今年春原是要開始學(xué)《大學(xué)》的。
但是明姝知道自己往后的命運(yùn)。
何必要站在高處往下跌呢?多疼啊。
兩人說了一會話,李修文覺得明姝沒什么事,這才離開了摘紅軒。
他徑直走到自己父親的書房里,對坐在案前的人恭敬地行了禮,喚了聲“父親”。坐在案前的人才放下手里的卷軸,嚴(yán)厲的臉上露出一個尚算慈祥的笑:“如何?”
李修文如實(shí)講述了自己和明姝所說的話,略微遲疑的一會,說道:“父親,我覺得令令倒是個良善性子,就是綿軟了些?!?p> 李嘉柏點(diǎn)點(diǎn)頭,站起來度了幾步,才道:“不多心就好?!?p> 李修文原本是要退下去的,但是想到小姑娘乖巧的模樣,就突然有點(diǎn)可憐她,下意識多說了一句,“父親,你也認(rèn)為是令令的緣故,才害得姑姑……”
李嘉柏原本就不好看的臉色又難看了些,但是也沒對著兒子發(fā)脾氣,只是語調(diào)低沉了點(diǎn),“人命大事,世事無常,這些自然不能怪在一個小姑娘身上。”略微頓了頓,“我也無法不把這件事怪在明姝身上,人就是如此?!?p> 何況乎將阿嵐視作眼珠子的老太太呢。
李修文就沒有辦法問出別的來了,只是試想了一下,若是這件事發(fā)生在自己身上,自己該是何等的難過。不由為明姝嘆了口氣。
明姝坐在花木扶蘇的院子里,仰望著天上皎皎明月,忍不住嘆了口氣。
小丫鬟捧了碗杏仁露過來,小心翼翼地問明姝要不要用。一面有些委屈道:“這里風(fēng)大,表姑娘還是進(jìn)去坐著罷。您若是吹病了,奴婢也要跟著受責(zé)罰?!?p> 這幾日有人傳明姝是掃把星,害死了自己父母,誰知道會不會害了旁人。
明姝不知道這些,但是聽出來丫鬟話里的不滿。想了想,道:“那拿斗篷來吧,自然不會吹病了?!?p> 丫鬟唇角的笑一僵,倉促入住,摘紅軒哪里來的斗篷?再說了,表姑娘這顯然是不肯聽她的,不打算進(jìn)去。
明姝含笑看丫鬟僵在那里,心情終于好了一點(diǎn),繼續(xù)道:“我想去看看我五哥,你去給我拿燈籠,另外把下午廚房送給來的荸薺糕帶上。”
“是。”丫鬟屈膝退下,動作乖覺。
明姝坐在躺椅上,歪頭扯了一支花枝到手里玩,一面對著天上明月眨眼。有夜風(fēng)吹過來,的確是微微春寒。但是夾雜著滿院的花香,十分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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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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