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貫來淡漠冷僻,乍然被嬌嬌軟軟的小姑娘抱著胳膊撒嬌,忽然有點(diǎn)茫然失措。
但是睡著了的明姝感到自己抓緊的物事沒有動,又安心下來,貼著臉頰蹭了蹭,彎著眉眼繼續(xù)睡了。
她夢見自己還在顧家,父母還沒出發(fā),她在祖母身邊撒嬌。
顧華禮又等了一會,見明姝睡沉了,抽出手。這回沒有驚動小姑娘,他打算回去繼續(xù)看書。
誰知才轉(zhuǎn)身,小姑娘竟然像小狗一樣抬了抬爪子,一下子扒拉住了他的袖子。
顧華禮:“……”
顧華禮略帶嫌棄地提高明姝的肉爪子,輕輕丟到一邊兒去了。正要轉(zhuǎn)身,又把她的白嫩小手放進(jìn)被子里,這才走了出去。
他才走出摘紅軒數(shù)步,就看到婆子領(lǐng)著郎中匆匆而來,看到他趕緊行了個禮。
顧華禮淡淡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向難過半百的郎中,“舍妹前幾日傷寒未愈,此時又來勢洶洶,”氣度冷峻的少年竟對著夫子一拱手,語氣懇切,“還請多費(fèi)心?!?p> 一聽是舊病未愈又添新病,郎中神色嚴(yán)峻起來。
顧華禮這才離開。
郎中隨婆子走進(jìn)去,見明姝睡得正熟,便趕緊給明姝檢查了一遍。待到把完了脈,心里才疑惑起來。
這顯然不是久病未愈的脈象,但是……
郎中收回手,起身對婆子笑道:“小娘子的底子不好,又舊病添新病,須得好生調(diào)養(yǎng)。”
又將藥方子寫了,遞給婆子,“須得仔細(xì)照管,否則后果嚴(yán)重。”
婆子原本想著這病與自己無關(guān),可一聽后果嚴(yán)重幾個字,就知道不好好照顧也是自己的罪責(zé),當(dāng)即臉色嚴(yán)肅起來。
郎中見婆子如此臉色,神色溫和了些。捻著胡須笑道:“那我便先告辭了?!?p> 婆子便遣了小丫鬟送他出去,自己留在院子里照顧明姝。
……
李嘉柏才回家,便得知明姝又惹惱了老太太,且明姝病了。
“老太太身子怎么樣?”李嘉柏忍不住皺了皺眉。
趙氏抬手給他脫了大氅,一面嘆了口氣,“老太太身子還算硬朗,無礙?!庇U了覷自家丈夫的臉色,“聽說令令先前就風(fēng)寒未愈,如今病的厲害?!?p> 李嘉柏坐下,給趙氏倒了杯茶遞過去,“你這幾日辛苦了。”
趙氏眼眶一紅,就低了頭,只用手帕按了按眼角,強(qiáng)笑道:“只消老太太身子硬朗,后院安寧,你在外頭好安心打拼,我也就高興了?!?p> 李嘉柏在桌底下捏了捏妻子的手。
趙氏低垂著頭,心里卻在思忖,老太太疼小姑心切,這才恨極了令令。可令令到底是小姑唯一的血脈,此時若是做得太過冷血,將來未免后悔,且又難彌補(bǔ)。老太太一時之間糊涂了,但是自己夫君不會犯糊涂。
有些話丈夫不好說,自己倒是不妨出個頭。
于是抬起臉來,嘆了口氣,含愁微笑道:“令令才這樣小,便沒了父母,更無兄弟支應(yīng)。平西侯府那樣的人家,一個孤零零的小娘子,日子怕是難過。我們作為舅舅舅母的,往后還是得多多替令令撐腰?!?p> 李嘉柏朗然一笑,道:“得妻如此,夫復(fù)何求!”
兩人又說了些生意上的事情,李嘉柏想起兒子的提議,便把讓明姝和家里姊妹一起讀書的事情說了。
趙氏自然無異議,只是不免多問了一句,“你打算叫令令在家里多住些日子?那我明日遣人給顧家送個信說一聲?!?p> 李嘉柏沒搖頭也沒點(diǎn)頭,只道:“這事怕是不簡單。平西侯府嫡出的三爺、朝廷命官也敢劫殺,一般山匪可沒這個膽子?!?p> 趙氏駭然,看著李嘉柏。李嘉柏卻沒有再多說什么。
平西侯府嫡出的三爺、一甲第二名出身的朝廷命官,怎么會有山匪敢劫殺?明姝的太陽穴突突地疼。
她的燒沒多時就退了,卻仍舊躺在床上。百無聊賴的。
父母不在了,她只剩下祖母。前世祖母是在她十三歲的時候辭世的,因?yàn)槭Я烁改福@五年祖母疼她疼得不得了。
可也因此,整個顧家的姊妹兄弟全都不喜歡她。祖母死后,二伯母刻薄,她就時不時被下人姊妹刁難。
那時她孤立無援,只恨自己命苦,父母早去,卻從未想過父母為什么會死。
如今看來,極有可能是有人刻意謀殺啊。
但是不能急,她得慢慢查。第一步,要先保住自己,不能再隨波逐流了。
丫鬟端著托盤進(jìn)來,輕聲道:“表姑娘,您病了一天了,吃點(diǎn)東西吧。”
明姝忽然就餓了,從被窩里探出腦袋尖兒來,“好呀?!比滩蛔∑沉艘谎凼鞘裁础?p> 原來是一碗梅花湯餅并一碟梅子凍糕,另外還有幾只擺放精巧的奶油小卷。梅花樣的湯餅上撒了碧綠可愛的蔥花青筍,零零星星的火腿殷紅。
明姝悄悄咽了一口唾液,乖巧地任丫鬟扶她從被窩里出來。給她加了個引枕,明姝就坐在炕桌前吃糕點(diǎn)湯餅。
丫鬟看她狀態(tài)尚可,悄悄松了口氣。
婆子從外頭進(jìn)來,恭恭敬敬道:“大太太給表姑娘送了一大把燕窩,還有一斤百合半斤銀耳,另外還有半框上好的雪梨。好給姑娘調(diào)養(yǎng),莫要傷了嗓子心肺?!?p> 不過是風(fēng)寒,這就送這么多東西來,可見趙氏的態(tài)度。
趙氏的態(tài)度也是舅舅的態(tài)度,明姝心下微暖。歡歡喜喜收下了,又大方地打賞了婆子。
……
老太太的病說嚴(yán)重也不嚴(yán)重,只是年紀(jì)大了,受不得刺激,務(wù)必要好好休養(yǎng)。
“我這心里苦啊……”老太太靠在炕上,目光直愣愣地瞧著屋頂?shù)某袎m。
老嬤嬤拍拍老太太的背,也唏噓悲苦,“您也要保重自個兒?!?p> “嵐姐兒怎么就不肯聽我的話呢?非要嫁到平西侯府那樣的人家……”眼淚霎時垂下來,老太太哽咽著,“如今平白沒了,我也沒法子替她申冤。我的嵐姐兒啊……”
老嬤嬤不忍心再看,悄悄別開臉。
窗外春意盎然,十分明亮。老嬤嬤等老太太哭得好些了,才道:“表姑娘昨日躲在園子里吹病了,據(jù)說病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