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志堯主任吸了一口煙,把心中的焦燥壓了壓。
說實在的,他也有些不安,人事變化遲遲沒有動靜,遲則生變,這可絕不是好事多磨的活。畢竟,旗山縣這么多學校,有高中有初中,誰不想挪動挪動。前幾天他盡管去找教育局局長趙衛(wèi)國匯報九中的教學工作,曾不經(jīng)意間說起這個事,但是趙局長只說齊校長到九月底才能正式退休,現(xiàn)在學校的人事調整正在醞釀之中,所以陶主任也沒有再細打聽。按以往的做法,如果陶主任內定提拔為九中副校長,趙局長肯定會說:下一步要把九中的教學抓緊,爭取明年高考做出更好的成績,等等。這也算是提前透個口風。但是,這次趙局長卻沒有這樣說,這讓陶主任心里沒底。
盡管如此,陶主任還是很平靜的樣子,吐了一口煙,吃一口菜,悠悠地說:“這個事不是咱們能左右的,不過,好菜不怕晚,我們只管把教學工作做好,領導會看到的?!?p> 于是,胡老師敬陶主任一杯,楊曉華作為高三的教師,當然也得給教務處主任敬酒。
陶主任喝一口酒,吃一口菜,放下筷子,對胡俊山說:“胡老師,知道你這幾年也不容易,一個把孩子送進了大學,總算了卻了最大的心愿,不容易啊。不過呢,咱當老師的,為人師表,還是要以教學為主,不要讓別人說三道四的,這樣影響不好,對你不好,對咱們學校也不好?!?p> 胡俊山心里一緊,知道陶志堯是在敲打自己,趕緊給陶志堯倒?jié)M酒,陪著笑臉說:“是,是,主任,我一定好好教學,不辜負學校領導的厚愛。”
陶主任雖然點撥的是胡俊山,但是楊曉華也有些心虛,趕忙給胡俊山打圓場:“主任你教導的是,這幾年胡老師拉下不少賬。你也知道,光憑咱那點工資僅夠吃飯的,想還帳太難了。從今往后,我們一定跟著陶主任好好教課,爭取多教出幾個本科生?!?p> 陶主任點點頭:“你們能有這個認識,很好。畢竟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學校領導面臨著調整,我還是希望大家保持正常心態(tài),把我們的教學抓好。只要高考成績上去了,啥事都好說。你平時工作再好,高考不出成績,一切等于零?,F(xiàn)在,六中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幾個老師點頭稱是。
供銷社飯店內,推杯換盞。校園內,同學們在東吹西侃,教學樓的走廊里,有倚著墻的,有趴在欄桿上的。
“范舉,你這個名字真是飛機上掛暖瓶,高水平,進忠,進忠,你將來最少得當個縣長啥的,進忠報國?!眳侨羲畬Ψ哆M忠說。
“名字是不孬,不過得受些難為,要想進忠,先得犯些難。”唐大通說。
“三元,不知道么,不經(jīng)磨難不成佛?!狈哆M忠說。
“咋的,你想當和尚?”吳新波問。
正說著,鄭春聲脫下涼鞋,在欄桿上使勁嗑。
“老鄭,你要干啥,要當胡屠戶咋的?”唐大通問。
“嘿,三朝元老果然見多識廣?!眳侨羲f。
范進忠聽吳若水一解釋,抬起腳就要踹唐大通,嚇得唐大通往旁一躲,撞在鄭春聲身上。
“范舉燈長,你別生氣,你一生氣燈泡就要炸。不過要說名字,還是人家鄭春聲的名字好,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還帶響聲的?!碧拼笸ㄕf。
“三朝元老的話有理,咱們的老人給咱起的名字都不孬,人家鄭春聲,野火燒不盡,吳一瓢是弱水三千,當然他自己說是上善若水,范舉說要為國進忠,唉,就是高考不大順利?!眳切虏ㄟM行總結。
“皮子,你嘴里能吐出點象牙來嗎?”鄭春聲說。
“吐象牙可不是小來玩,反正我是吐不出來,你吐出一根我看看?!眳切虏ɑ氐馈?p> “象牙吐不出,我吐你一身唾沫?!编嵈郝曌魍峦倌瓲睢?p> “三元,你掌管著咱班的體育事業(yè),天天喊起立,咱啥時開運動會?”吳若水想在開運動會時去開小差。
“大概下星期五,星期六吧?!碧拼笸ɑ卮稹?p> “都是過來人了,心已蒼老,三元,咱高四棄權了嗎?”劉武問。
“復習往都不愿意干這個活,可是班主任不讓,非叫咱參加,增強一下大家的集體榮譽感。哎,一瓢,你不來搲一瓢?”
“我非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實乃上善苦水也。上善,至高也,非弱水可比。除非不出手,出手豈能只取一瓢?我現(xiàn)在可正睡著來,就是還沒有醒過。不過,讓范進忠擲鉛球,張亞洲搞長跑,那可是順著磨道找驢腳蹬,容易得狠,準能沖出九中,走向江北?!眳侨羲f。
“去你的吧,人家早就報名了,還用得著你裝能的,點名這個,指名那個?!碧拼笸ㄕf。
“三元,說點正題,今年參加運動會給多少補助,是不是咱也弄點零花錢。聽說你們九中發(fā)運動會補貼已成慣例,是不是這回事?”侯一山問。
“這個可不歸我管,得問問班頭小秦椒?!碧拼笸ㄕf。
“這點大事你都不管,那你這個體育委員是干啥吃的?”侯一山問。
“猴哥,別的事我不管,我就管吃秦椒,這個開胃?!碧拼笸ǚ浅e谙氲卣f。
“就怕你三朝元老秦椒吃不上,反而辣得睜不開眼,你以為這秦椒是白吃的嗎?”盧波濤不知啥時湊了過來。
“皮子一出手,九中抖三抖??磥砩妒逻€得爐——皮子出面。”團支書薛麗平趕緊拍拍盧波濤的馬屁。
“哪能,哪能,還是得聽麗麗姐的,我就是來看個熱鬧?!北R波濤倒也少有的客氣。
“下周正好是二十四屆奧運會,到時肯定有熱鬧可瞧!”侯一山說。
“哎,猴哥,你這一山能容二虎嗎?還是山中無老虎,你就是老大了?”鄭春聲問。
“那得看啥老虎了?要是小秦椒和麗麗姐在這山上,肯定沒有猴哥的戲了?!碧拼笸ㄕf。
“你這個三元,非叫小秦椒來撕你的嘴,你才老實?!毖惼窖鹧b不高興,心里卻有些蕩漾。
“算了,麗麗要是不愿意去,就叫王應威和小娘子去吧。”唐大通看魏超鳳挺順眼,老是稱她為“小娘子”。
沒料到,唐大通剛說完,王應威正好走過來。聽到唐大通把他和魏超鳳聯(lián)系在一起,照著唐大通就是一腳。
“哎喲,你真敢下狠腳?!碧拼笸▏樀门苓M了教室。
“小威子,你要是不愿意就算,后面可有排隊的?!编嵈郝晫ν鯌f。
“這愿意不愿意,能是你們說了算的?那小娘子可練過九陰白骨抓,十分了得?!北R波濤故意把“九陰白骨爪”說成“九陰白骨抓”。
“你爐皮子厲害,我服了?!蓖鯌f。
“我是光棍我服誰,我還管你白骨抓黑骨抓,只要抓上大學就是好抓。”劉武經(jīng)典性地一抱小肚子,喊上一句。
“別吹了,快走,班主任來了?!庇腥送L報信,馬上,走廊上的學生迅速走進教室,立馬趴在桌子上,或看書,或解題,比真的還真。
校園就是這樣,上課,下課,吃飯,睡覺,早起,早操,再接著上課,下課……時間就在這樣的重復中流失。
又是一天開始,同學們吃過早飯,陸續(xù)走向教室,一切顯得那么平常,平常得有些乏味。宋姣走進教室,但沒有平常那般平靜。宋姣走到陶丹跟前坐下,小聲地問:“聽說咱們高三要成立一個加強班,有沒有這回事?”
陶丹的父親是教務處的陶主任,一旦有什么風吹草動,陶丹或許知道一點。但是,陶丹有些納悶:“沒聽俺爹說過。這陣子我也不怎么見他,不知忙的啥。你聽誰說的?”
宋姣說:“聽班主任肖老師說的,他征求我的意見,問我愿不愿意去加強班。唉,真鬧不清這是啥行市?!?p> 陶丹似乎對于這些事情有看法:“我們復習班剛剛肅靜幾天,大家好不容易靜下心來復習,現(xiàn)在又要鬧分班,這是想干啥?”
宋姣說:“就是,我也是這個意思,剛與同學熟悉,如果再去其他班,肯定影響學習。不過,加強班的老師似乎要好一些?!?p> 陶丹則有不同看法:“咱這些人不是應屆生,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忌峡疾簧?,關鍵還是在咱自己吧。”
宋姣想想也是,若有所思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下午第三節(jié)課,同學們正無精打彩地趴在課桌上,班主任肖文忠走進教室說:“大家歇歇,有個事宣布一下?!?p> 聽到老師又要宣布事情,大家的頭有氣無力地抬起來,不管是好事孬事,總得聽一下。
肖文忠習慣性地一摸下巴,似乎想了想,說:“為了進一步提高升學率,加強教學改革,學校研究決定,在高三年級成立一個理科實驗班。原則上班內前十名的同學都可以報名。當然咱們班如果想去的話,今年的高考分數(shù)至少要480分以上。”
“咱學校又待搗鼓什么名堂?”吳新波趴在桌子上問了一聲。
“就是,又要折騰啥?是不是又憋著點子想掙點錢?”盧波濤正在看小說,也跟著吳新波起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