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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欲明

二:行路難

天欲明 宿韶光 3717 2018-04-23 13:52:33

  秋日的長江安靜的一如明鏡,船舶飄蕩,幾日就借著順風(fēng)順?biāo)谋憷h蕩到了江州西路,將要進(jìn)入鄱陽湖了。

  黃昏時分,蘇瑞準(zhǔn)備踏上甲板透會兒氣,卻看到折知瑯正在和船老大大聲爭論什么:“這船既然已然是我的,我就要盡快趕到。”

  那船老大爭不過他,只得喏喏幾句。

  蘇瑞笑了笑,折知瑯年少,自然很有幾番少年意氣,自然也有少年才會有的急切。

  她好奇地上前一問:“折小將軍,爭什么呢?!?p>  折知瑯道:“咱們馬上進(jìn)鄱陽湖了,我和船老大說了要走龍王灣水域,這樣路行的快些,結(jié)果船老大不聽我的?!?p>  蘇瑞笑一笑:“這人家走慣了這條路的,自然是有好些講究,你在意什么呢?”

  船老大低頭應(yīng)和:“這位姑娘是個明白事理的人呢!那龍王灣不是什么好地界,鬧鬼的呢!去過的船,就沒有回來的,去不得,去不得!”

  折知瑯聞言更有幾分氣憤:“瞿先生是當(dāng)朝棟梁,瑞姊是俠義之士,便是我,也是行的端坐的正,我就不信有水鬼敢來害我!”

  蘇瑞見他把一張俊臉氣成了個包子樣,心下好笑。

  蘇瑞自己并不相信鬼神,故而也就勸道:“船老大,我們這一船的人都是急著往衢州趕的,不走龍王灣,就要繞一大圈,老大還是通融則個吧,大不了,我們多加些錢就是了?!?p>  她似乎是想起什么,又笑一笑:“便是當(dāng)真有鬼降臨,咱們的船上,不是還有位年輕的女道士么!”

  他們倆左一句右一句的,讓船老大多了些遲疑。

  他知道租了自己這船的是個少年將軍,又見過蘇瑞和折知瑯的身手,深知他們混跡江湖,想來是說一不二的,即使是害怕,也不敢得罪,只得喏喏幾聲,到船里吩咐去了。

  蘇瑞和折知瑯也是許久未見,便約了一同到船艙里敘一敘舊。

  這卻趕巧,他們倆剛剛走入船艙去,瞿先生和虞素一前一后,都出了船室。

  瞿先生心事重重,到了甲板上,被夜風(fēng)一吹,竟重重地咳嗽起來,好一陣子才緩過來。

  他直起了身,在甲板上憑欄野望,只見江水茫茫,一片蕭瑟,不由得升起些傷秋之情,隨口道了一句:“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

  “東隅已逝,桑榆非晚?!焙龆坏狼鍧櫯曌陨砗蠖鴣?,他回過頭去一看,正看到虞素對他低身道禮,“先生?!?p>  瞿先生笑了笑,去扶止她的動作:“真人是方外之人,本不必拘泥世間的禮數(shù)?!?p>  他有心體諒虞素眼盲,便扶著她到了欄桿邊:“真人也喜歡詩詞歌賦?”

  虞素便也將手搭在了船欄上:“我于詩詞一途的造詣止于微末,不過是喜歡吟誦一二,倒讓先生見笑?!?p>  瞿先生搖了搖頭:“你對的很好,沒什么可見笑的……”

  他似乎是想說什么,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嘆了口氣,換了個話頭:“剛剛我還聽見真人晚課的聲音,怎么這會兒從船艙里出來了?”

  虞素便笑了:“是剛剛聽聞蘇女俠和折小將軍談?wù)摴砩裰?,起了好奇,想來問個清楚。沒想到他們已經(jīng)走了?!?p>  瞿先生知道她出身道門,對這些自然留意一二,但他素來是“子不語怪力亂神”的,也不對這些加以評判,只虛應(yīng)一句:“啊,那可真要勞煩真人了。”

  聽了他的話,虞素的面容卻嚴(yán)肅起來:“先生,恕素直言,素以為……此事并非鬼神所為?”

  瞿先生卻笑道:“想是真人道行高深,鬼神畏懼?”

  他全以為虞素要故弄玄虛些道門法術(shù),也不加以在意。

  卻聽到虞素輕輕地嘆了口氣,依舊平靜地道:“先生誤會,素是想說,龍王灣靠近義寧軍,那是個三省交界之處,管轄松疏,正適合……藏污納垢,裝神弄鬼?!?p>  瞿先生沒想到她說出這一番話來,不由自主地感嘆一聲:“真人倒是明慧?!?p>  他低頭要致歉:“倒是我之前小看真人了。”

  他在朝多年,也曾做過牧民官,深知省府交界最是多匪,何況又是鄱陽湖這樣的水道,只是他諸事纏心,一時沒有想到這上面來,倒讓虞素來點(diǎn)醒。

  虞素笑著說:“使不得?!?p>  就扶起他來,倒是轉(zhuǎn)而提起了另一件事:“我上來時,聽到先生咳嗽,不知道先生可愿讓我把一把脈搏?”

  道門中人講究陰陽調(diào)和,不少人都懂得歧黃之術(shù),瞿先生也不驚訝,就伸出手來,待那春蔥一般的手指搭了自己的脈。

  虞素沉吟了片刻,才道:“我看先生這病,不像是外所因,倒像是心病導(dǎo)致的氣郁不暢……”她皺了皺眉:“先生總該注意一二,久而久之,容易成癆。那就藥石罔效了?!?p>  瞿先生忽而一笑,那笑容顯得幾分凄涼。

  心病……他是該有心病的,這江山社稷,這天下蒼生,這混沌亂世,一一地?zé)浦男模纯嗟卦V說著他的無能無力,便是不成癆病那樣的不治之癥,藥物又怎么能治得了自己?

  他沉吟片刻,卻還是說出了口:“既然如同真人所說,那……這病,怕是只能到了衢州,再看能不能治了。唉?!彼麌@了口氣,再說不下去了。

  虞素歪了歪頭,似乎是要窺探他心緒般:“先生是想說……總為浮云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

  瞿先生聞言一驚,又看了一眼她,只見她一雙灰眸一片混沌,只定定向著江面,確實(shí)是目不能視。

  那張美麗的面容上波瀾不驚。瞿先生沉吟了一會兒,卻只說出了一個字:“你……”

  面對這樣一個似乎什么都知道的女人,他什么也說不出口。

  虞素并沒有在意他的話,或許她本來就不在意他的回答:“素卻想告訴先生,國有道則盡忠以輔之,國無道則退身以避之。”

  瞿先生反應(yīng)了過來,他不禁一笑,那笑很短,幾乎稍縱即逝,卻很容易聽出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真人可真是有趣……竟然還懂得孔孟之道?!?p>  忽而他搖頭一嘆,在口中磨出了兩個字:“過河?!彼f的聲音很低,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氣。

  虞素難得地頓了頓,才嘆了口氣,好像是終于明白了什么似的,低頭對瞿先生行了一個大禮:“先生高志?!?p>  瞿先生疑惑地問道:“真人不覺得我這是囈語么?”

  過河是宗澤生前的最后一句話,也是南渡以來無數(shù)人的愿望。

  但自三大將逝世,秦檜專政以來,宋國偏安一隅,專心江務(wù),莫說渡河,便是渡江,也似乎很難了。

  虞素并不接他的話,只語重心長地說道,“為克復(fù)大業(yè),先生還是要保重自身,早些休息的好?!?p>  瞿先生看著她,忽而笑了,也低身對她行了個禮:“真人之意,某銘記于心?!?p>  說完,他轉(zhuǎn)身正要下去,卻聽得一聲極為尖利的嘯聲,那嘯聲不知從何處而來,卻沒來由地讓人天靈蓋發(fā)涼。

  瞿先生皺了皺眉:“裝神弄鬼的來了?”

  他并不通武藝,也知道自己和虞素兩人在這里不過礙事而已,他有心體諒虞素眼盲,扶起虞素的手臂:“虞真人,走,我們下去避一避?!?p>  虞素也不在這檔口多說,只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們踏下甲板,正撞上折知瑯和蘇瑞:“怎么了?”

  “怕是有匪徒借著鬼神之事要作怪。”瞿先生道,“二位小心?!?p>  他話音未落,就看到船老大急匆匆地跑過來:“不好了!不好了!鬼火來了!”

  虞素?fù)u了搖頭:“不必驚慌,不過是些磷火而已,燒不起來的,等等,好像……有船靠近的聲音。”

  她神色一變,“他們上來了?!?p>  蘇瑞一皺眉,抽出了自己的佩劍,一踏船板,飛身而出。

  折知瑯有些著急,也抽出了佩劍,要跑到甲板上去,只來得及對船老大吩咐一句:“你快叫船家各自逃命!”

  他輕功不及蘇瑞迅疾,被虞素?cái)r住了:“對方是有備而來,你上去也不過就是早些被擒而已!”

  折知瑯憤恨地看她一眼:“瑞姊在上面!”

  他用力甩開虞素的手,二話不說就要上去,只聽到虞素在后面無奈的話語:“好吧,那將軍記住,不論如何,都不要暴露你自己和瞿先生的身份!”

  折知瑯一上甲板,頓時撲來一道迷煙,他慌忙閉氣,可已經(jīng)吸進(jìn)去了不少,他努力揮舞寶劍,卻連敵人在哪兒都看不清,便無力地倒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迷煙才散盡,他聽到周圍有人歡呼的聲音:“又抓住一個,又抓住一個!”

  折知瑯被人扶了起來,捆上了雙手,正看到蘇瑞的脖子上被人架著刀,似乎和他一樣中了迷煙,有些無力地看著他。

  他有些后悔不聽虞素的意見,若是在船艙中以有心算無心,說不定不會被擒的這么快。

  對了,虞素!

  他更加懊悔地看著艙室的方向,已經(jīng)聽到了那些匪徒得意洋洋的聲音:“原以為已經(jīng)抓到了一個美人,沒想到這兒還有個更漂亮的!看來壇主今晚的宴會少不了美人陪伴了!咱們兄弟也肯定大大有賞!哈哈哈哈……”

  折知瑯看著瞿先生被人反剪了雙手,以刀架在脖頸上被帶了上來,最后則是虞素。

  仿佛是因?yàn)樗麄兛闯鰜碛菟厥譄o縛雞之力的緣故,并不對她加以繩索,只讓她抱了她的琴,用刀架在她的后頸上,驅(qū)趕她往前走。

  那些人很喜歡調(diào)笑虞素和蘇瑞,一個個蹭到她們身邊開著那些下九流的玩笑。

  君子如瞿先生都眼帶義憤,蘇瑞面色鐵青,只緊閉了雙眼,咬著牙,毫不為他們屈折的樣子,而虞素則是低垂眼眸,卻依舊是那副無喜無悲的模樣,宛若高山冰雪,并不為所動,也不顯得柔弱。

  折知瑯看著她們的模樣,想起虞素最后對他說的話,忽而咬了牙,有些謙卑地開口道:“幾位……大爺,我們是要往江南去做生意的,您……幾位能不能高抬貴手?”

  蘇瑞驚訝地看了折知瑯一眼,這種話絕對不是她認(rèn)識的那個意氣少年折知瑯能說出來的,哪怕是權(quán)宜之計(jì),也不會。

  但她到底聰明,迅速接了他這話頭:“是啊是啊,幾位大爺若是缺錢,這船上的財(cái)物任你們拿取,只要不傷我們性命。”

  那匪徒的首領(lǐng)是個長眉毛的中年人,似乎被奉承得很高興:“啊,哈哈哈,這會子想起拿錢換命啦?可惜啊,你們趕得不巧,壇主今晚要迎接幾位貴客,正缺幾個美人陪宴呢。”

  他神色也浪蕩起來,享受地咂了咂舌:“可惜呀,像你們倆這樣的美人只怕只能等貴人們先享用?!?p>  他笑完之后,又裝出一副令人作嘔的虛偽笑意,對著瞿先生道:“至于這一老一小嘛……看你們身上的綾羅綢緞必然是個有錢的,想必家里更有錢吧?不如就到我們那兒去坐坐,等你們家寄錢來了,再讓你們回去?”

  瞿先生別過頭,并不愿意和這等匪徒說話。那中年人也不惱火,大手一揮:“好了,帶走!”

宿韶光

唉.....有人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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