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眾人一道吃過了早飯。明十二帶著幾個朱雀門的屬下,護送著胡銓又要啟程出發(fā),此情此景,折知瑯不禁感慨道:“好不容易又見面,這會兒,又離散了?!?p> 蘇瑞笑了,勸他道:“知瑯,你也知道,先生此行,是為了天下蒼生。何必如此。這不是我們所有人的宏愿么?”其余人都知道她出身朱雀門,朱雀門的門規(guī)便是“匡扶天下”,何況這一路走來,也知道蘇瑞是個真正的“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大俠客。趙瑗倒是對她多看了幾眼,才忍不住開口問:“蘇女俠……有匡扶天下的宏愿?”
他這話問的太明顯,蘇瑞一眼就能看出他心思:“公子爺,何必小看我呢?我雖是女子,卻在江湖長大,不比那些貴族美人,我是很經(jīng)過一番捶打的。”她自懷中掏出一張字條,卻是個青色的朱雀印記,“殿下,知道這個印記吧?”
趙瑗到底是皇子,雖然不曾入朝辦案,但也接觸過一些案卷:“這是……青色的朱雀?好像在幾年前一個轉(zhuǎn)運使,還有一個地方富戶的被殺現(xiàn)場出現(xiàn)過,大理寺的萬俟大人一直在追查。你……你便是這……”
“殿下可能有所不知,朱雀門這個名字,在江南弱女子之間,倒還算有些名氣。自建門以來,我們收留些孤寡弱女,替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姊妹們向殘害她們的人報復,樁樁件件,都是幫扶女子的事情。青色的朱雀,便是我蘇瑞的標記。便說殿下說那轉(zhuǎn)運使吧,他為了霸占一家的女兒,尋了個由頭,竟把那一家人拖出去喂了狗,只有一個婦人僥幸逃脫,苦苦等那女兒回來,好給她一條活路,可誰知道,那女孩子被擄去的第一晚,被那轉(zhuǎn)運使褻玩過了后,不盡興,竟然讓身邊的小廝輪流上場,把那女孩兒弄得半死不活,才又丟了出去——那女孩兒后來死了,那婦人也就瘋了。我們姊妹知道了這事,我便出手,于暗夜之中,殺了那轉(zhuǎn)運使?!碧K瑞說起這事,臉色淡淡的,好像沒有做什么大事一般,“這朱雀,就算是個聯(lián)盟——你們男人奢談大義,若見了我們當時一人有難,千里奔襲的樣子,只怕也要慚愧?!?p> 她這話雖說的輕松,卻到底讓在場之人都肅然起敬。謝衡感嘆一句:“的確不易?!彼錾戆参?,那里的女子生活的環(huán)境和地位與這里全然不同,可就是這里,也有蘇瑞這樣的俠義女子。
趙瑗雖然有些理解,卻依舊皺著眉:“這……他有這等惡行,本應(yīng)當報官?。繎?yīng)當由大理寺,刑部,提刑司這些人來管,你們所作所為……不就是,濫用私刑么?”
“殿下想想,那轉(zhuǎn)運使是秦檜的門生,而那大理寺萬俟大人,也是秦檜的門生,我們不是沒干過求助官府的事情,你是不知道,我們有多少好姊妹,死在堂威之上……”她嘆了口氣,“所以后來我們才看開了,天下這么多弱女子,這么多受苦之人,是救不過來的。不是因為我們無能為力,而是因為……世道渾濁?!碧K瑞說罷,直視著趙瑗道,“故而我們才決定匡扶這天下。”
她目光灼灼,言語之間擲地有聲,讓趙瑗一時無言以對。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秦檜在朝中一手遮天,大理寺里,關(guān)的都是些忠良,又有哪一個惡官受過懲罰——君父不公,而百姓只能自衛(wèi),這是朝廷的失職,而不是蘇瑞她們的,越權(quán)。
想到這里,他不由得欠身道禮:“蘇女俠說的是?!?p> 蘇瑞被他嚇了一跳:“公子爺,這個禮,我可受不起?!?p> 趙瑗起身笑道:“這個禮,不是行給蘇女俠一個人,也是行給那些受苦的弱女子,那些與蘇女俠一道行俠仗義的俠客,那些蘇女俠的姊妹——”他似乎百感交集,很有些說不下去了似的。
蘇瑞搖了搖頭,感激道:“殿下此禮,我代她們收下了。”
趙瑗也點了點頭。
折知瑯不由得與謝衡對視一眼——有這樣認識和擔當?shù)木?,他們沒選錯人。
謝衡隨后回頭看了看虞素,虞素那張如畫面容上一貫無悲無喜,即使是謝衡,也很難看破她在想什么。
折知瑯便笑:“咱們在這兒站著白話,快白話了小半個時辰了,爛柯山咱們卻還沒去。我看呀,咱們還是快著些吧。”說罷,也不顧尊卑,第一個翻身上了他那匹大宛馬,那馬兒仿佛有靈性一般,一個嘶鳴,便帶著他沖了出去。
謝衡看著他,也只搖了搖頭:“知瑯不過是要炫耀他的馬術(shù)好,諸位很不必在意?!闭f罷自己也上了馬,也不刻意去追折知瑯,只慢慢地走。眾人對視一笑,趙瑗自顧自上了馬,蘇瑞卻依舊扶了虞素,才自己上馬。
果然,不一會兒折知瑯見沒人跟隨,又折返回來,跑到謝衡身邊,一勒韁繩,那馬兒便十分得意似的仰頭嘶鳴。他問謝衡道:“阿衡阿衡,你怎么這么慢,要不要和我同騎一匹算了,我看,這樣還快些?!?p> 謝衡歪了頭,清俊的面容上多了一點笑意,似乎是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他:“知瑯,你跑那么快,知道我們要去找什么么?”
折知瑯一時語塞,他只知道爛柯山,只知道是個紫陌宮的寶物,并不知道那寶物到底是什么,他先把目光投向蘇瑞,可蘇瑞只對他攤攤手,顯然也是不知道的樣子,他又想把目光投向虞素……還是灰溜溜地自己收了回來,虞素是個瞎子,根本不會接受得到這個暗示來救他的場,何況謝衡是虞素的學生,她站在誰那邊,還兩說呢。
“那,好阿衡,你是一定知道的了。”折知瑯便放慢馬速,跟在他身邊,“你看,咱們這群人,瑞姊沒說的,武功高又聰明,殿下身份金貴,素姊又看不見——那藏寶物的地方必然兇險得很,不如咱們倆去,把那東西拿回來算數(shù)?你說呢?”
蘇瑞終于看不下去了,笑著制止了他:“行了知瑯,你也知道那地方兇險,我可是知道,那里有個什么五行陣法,一定要五個人去闖才是,你呀,老老實實地跟著吧,別想著出風頭了。一會兒,有的是用得著你的時候?!?p> 虞素忽而開口道:“是,爛柯山是個有靈氣的地方,五行匯集,韓軒寧在那里改了諸葛武侯的梅花陣,融了五行進去,更加兇險,我們是要小心的。”
虞素素來舉重若輕,舉輕若重,很少開口說這種話。故而一開口,便讓眾人有些擔憂。隊伍里,也一時寂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