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到了客棧,自然是蘇瑞張羅著把眾人安排下來,又轉(zhuǎn)而出門去,找了黃山派在此暗潛的一處暗哨,要交代此事。
那暗哨接過那賬目,仔細(xì)看了看,又沉吟一番:“二師姐,若我辨認(rèn)不錯,這單上有一只犀角杯,便是今日的海上樓拍賣的物品?!?p> 蘇瑞一聽就皺了皺眉,問道:“這么快?”
暗哨想了想,搖了搖頭:“若是間隔的時間已經(jīng)足夠陳俊卿大人從泉州趕到明州,這財寶流落黑市的速度并不算快。說不定,還有些財寶已然在黑市上被出售?!?p> “也是。”蘇瑞嘆了口氣,提刑官轉(zhuǎn)運(yùn)使的互相推脫隱瞞,整個把案子拖延了下來,也給了對方時間去處理贓物。
何況對方還很聰明地把贓物轉(zhuǎn)移地方,送到了另一地的黑市上拍賣,這樣黑市對于源頭的追溯也沒有那么強(qiáng)烈。
而這些贓物化整為零地流落到市面上,想要追查他們的去向就更加難了。
思及此處,蘇瑞又開口問道:“那這海上樓是個什么地方?我們可去的?”
蘇瑞想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已然有贓物流到這個海上樓,她不妨就走上這一遭,去摸一摸這黑市的深淺??纯此遣皇蔷褪撬汹E物最終的歸宿。
若是所有的贓物都能在這黑市的名冊上找到——追查它的源頭,也容易些。
那暗哨便點(diǎn)頭:“二師姐有所不知,這海上樓其實(shí)不能算是完全的黑市,它的背后勢力其實(shí)是這里的百寶閣和牡丹牙行。”
一聽牡丹牙行四字,蘇瑞便有些牙疼,她記得胡銓給他們說過,牡丹錢莊的牡丹銀票通行天下,東至大海,西到安西都護(hù)府,北至金國的五國城,南至流放之地海外吉陽軍。說明它的勢力之大,已然稱得上是富甲天下。
牙行多出現(xiàn)于這種商業(yè)口岸,起到的作用是代商賈寄賣商品,品評物價。
牡丹錢莊有那般雄厚的勢力,在此地有個牙行也并不奇怪。
只是牡丹錢莊背后的真實(shí)主人一直不曾出現(xiàn)于眾人眼前,可以說是不知黑白。
如今,它旗下的牙行又摻和進(jìn)了一樁稅銀的失竊案里,這不得不讓蘇瑞懷疑起這家錢莊的底色。
可這事情,單純的懷疑也無用,她又不是虞素那般多智而近妖的人物,想一想便能知道前因后果。
她還是得走上一遭,才能把這事情了解清楚。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海上樓并不難去了?”蘇瑞道。
暗哨點(diǎn)頭:“是,二師姐只需到那牡丹牙行臺前一坐,道一句客從海上來。便會有人來找?guī)熃悖瑔枎熃銕讜r幾人去,他們會安排好人來接的?!?p> “安排好人來接?”蘇瑞不經(jīng)啞然失笑,這可真是財大氣粗的表現(xiàn)。
那暗哨也一笑,道:“那海上樓中奢華的很,還有種種規(guī)矩,師姐去了便知道了?!?p> 他這分明是有意賣關(guān)子,但蘇瑞也不理他,只一笑而過,叮囑他多留意那賬單上的東西動向,便回了客棧。
一到客棧,折知瑯,謝衡,虞素,趙瑗等都坐在大堂里,折知瑯眼尖,一見她來,隔著滿座人聲鼎沸向她招呼:“瑞姊,正好,趕上吃午飯了!”
蘇瑞便一笑,運(yùn)起輕功身形來,一下子飄忽到了他們桌邊,身形輕巧靈動。
她并未刻意隱匿身形,在座的便有會武功的江湖客認(rèn)出這是黃山派的蘇瑞女俠。
看她輕功這般精進(jìn),甚至更在自己的老師之上,便紛紛感嘆起:“青出于藍(lán)勝于藍(lán)”“雛鳳清于老鳳聲”來。
這些評價自然也無一遺漏地傳到了蘇瑞一干人等耳畔,蘇瑞便不好意思起來。
虞素卻難得開口道:“小瑞很不必自謙,如今你的輕功在江湖中,已少人比肩了?!?p> 趙瑗聽著有趣,他知道虞素不會武功,便少對他人的武功加以評點(diǎn),便問:“虞真人怎么知道?”
虞素輕輕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是個瞎子,聽覺總比別人敏銳些的。如今的小瑞,連腳步聲都全然沒有了,這輕功,可不是江湖之中難出其右了?”
她難得這樣真心實(shí)意地夸人,蘇瑞就老實(shí)不客氣地接受了,只拿了酒杯站起身來:“那我可就謝過虞真人的評點(diǎn)了?!?p> 她這動作引得滿座都笑起來,虞素也不例外,還是忍笑與她碰了杯。
謝衡展了扇子道:“想來蘇女俠如此開懷,必然是那批東西,有了下落不是?”
此刻是在酒館之中,人多耳雜,謝衡便不好說什么稅銀贓物,只用“那批東西”代替。
在座的也心知肚明。蘇瑞便道:“找到了,在海上樓?!?p> 謝衡有些驚訝:“在海上樓?”
他本身性子就寡淡清冷,而這多年的棋道打拼,更是讓他有著超越本身年齡的成熟與淡漠。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謝衡竟然露出驚訝表情,莫說蘇瑞,便是與他走得最近的折知瑯都有些驚訝:“阿衡,怎么了嗎?”
謝衡輕輕搖了兩下扇子,雖然已到秋日,他也拿著折扇——這似乎是他的標(biāo)志與習(xí)慣。
“海上樓并非完全的黑市,其支撐勢力有官方的牡丹牙行,賊人怎么會到這種地方來銷贓呢?”
陳俊卿是推官出身,辦理過不少案件,對這種情況也有所了解:“異地銷贓,最易漂白,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謝衡微微點(diǎn)頭:“或許吧。”他似乎還是有疑慮。
趙瑗便有些興奮起來:“這么說,我們是要到那黑市中去闖一闖?”
眾人都知道這是這位皇子對于江湖的向往又起了。
陳俊卿先勸阻道:“公子爺,千金之軀不應(yīng)輕履險地,那黑市魚龍混雜,公子爺還是別去了的好?!?p> 他是正統(tǒng)的儒家君子,文臣出身,一向以忠君愛國為先的。
雖然這稅銀案不可不查,但賠上一位皇子——還是一位他所支持的皇子的性命去查案子,可就是個賠本生意了。
蘇瑞也不愿趙瑗去黑市混跡,黑市之中往往魑魅魍魎橫行,什么樣的場面都有,她實(shí)在擔(dān)憂趙瑗的接受程度:“是,公子爺,那兒不安全?!?p> 可惜趙瑗雖說是一貫的溫和性子,可也是皇家出身,這時候起了興致,也就不管那許多:“無妨的,我只去看一看,再說,不是還有你們這些江湖好手保護(hù)我么?”
眾人都無奈一笑,折知瑯不得不低身道:“是,那還請公子爺不要自作主張,一切聽我們的安排。”
趙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于是便由蘇瑞去安排海上樓事宜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