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證據
落幽苑的人一個也沒離開。云盞和慕修苑還在這里,看著那顆頭顱,各自思索。
慕槿淡瞥眼兩人背影,抬步走過去,便聽到慕修苑出聲詢問,“仵作,可驗出什么沒有?”
“這……確實是李大人的頭。他死不瞑目,舌頭有伸出的跡象,脖頸間也有被勒的痕跡,再加上之前的論定,可以確定,李大人是被兇手勒死之后,又被其割去的頭。只是……”那仵作欲言又止,似覺疑惑。
慕修苑濃眉一蹙,沉聲道:“只是什么?”
“只是奇怪的是,李大人的脖頸處,為何與他指上一樣,有這些血洞?且脖頸上的血洞多于手指?!蹦秦踝骼蠈嶉_口。
慕槿透過縫隙,從這里看去,果不其然,那脖子上的血洞比指甲小那么點,卻極有規(guī)律和次序地排列在上面,說不上密密麻麻,也說不上稀疏。
這顯然是有一種可能了。
就是兇手所用的勒死之物上,有明顯的某些特征,容易辨別。如果一旦被人發(fā)現這個東西,那么真相便會呼之欲出。問題迎刃而解。
慕槿眸光微凜,眼睛迅速掃過落幽苑內眾人的神情。人人表情不一,但表達的意思大致相同。除了猜測便是恐懼擔憂。
但是,比之更引人注目的,是立在叢叢細竹前,露在袖子下顫抖得不能遏制的手。抬眸,便是那李瑜柄。一手緊拽著李夫人的手臂,神情躲避有些害怕。
李夫人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但還是拍了拍他的手背,故作鎮(zhèn)定,讓他安心。
眼下,慕槿心里只有四個字形容,那就是做賊心虛。
慕槿眉頭一皺,似是想起了什么。
莫非,那晚李夫人舉起簪子要刺殺蓮柚并不是因為傷心過度,心智不正常,氣急敗壞地想殺了疑兇泄憤,而是為了找替罪羔羊,殺人滅口?
不得不說,這一點不是沒有可能,真是細思極恐。
“啊啊??!”尖叫聲傳來。眾人側目一看,“娘?娘?它動了!它眨眼睛,它在眨眼睛啊娘!”
李瑜柄一手顫抖指著那顆正對著它睜大眼睛的頭,一手緊攛著李夫人衣袖。嘴里止不住地大喊,額頭隱隱冒汗。
順著它的手指又回望過來,那顆頭顱一動不動,死物哪會自己眨眼睛。心里有鬼怕才會如此。
慕修苑目光微移,眼神凜然,看出了幾絲不對勁,踩著步子向他走去,出聲詢問,“二少爺,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有什么發(fā)現不妨一并說來?!?p> 李瑜柄一見他走來,便縮了縮脖子,往李夫人身后躲,“我,我…不是我,是大哥,是大哥!對,是大哥殺的,這頭在他這里發(fā)現的,是他!我親眼看見的!”
李夫人安慰地拍拍他的頭,又轉頭看著慕修苑,厲色厲聲道:“慕大人,您別嚇著他了。我信柄兒說的話,他從小到大,還從沒干過這種事。說實話,瑜書從小便不受老爺待見,因他娘乃一介青樓女子,地位卑賤。過早離世之后老爺便沒怎么關心過這個孩子。老爺向來偏愛柄兒,柄兒這樣做對他自己有何好處?反倒是瑜書,要是老爺沒了,陷害柄兒,他得到的好處可是幾世也拿不來的!”
橫眉一豎,她又厲色道:“話說起來。這壽宴還是他辦的呢!難保他沒有從中作梗,黑燈瞎火,安排人手!”
“證據呢?親眼看見什么了?”背后,一道幽冷凜冽的聲音響起。如冰霜般凝結水滴,凍人心骨。
慕槿回頭,見人人讓開道。
那一身紫衣冷冽的身影從人群中穿過,一頭綰好的墨發(fā)盡顯嚴整規(guī)矩,眉飛入鬢。鐫刻分明的五官盡顯完美似冰的俊顏,橫生一股冷意。
精致秀雅的紫衣滾袍上繡著四爪金莽,襯得整個人冷俊萬分,似要蓋過這幽蘭苑內的青竹新蕊,玉石墨瓦。
他走到前面來。一雙冰瞳黑眸,神色不善。周身的寒意之氣冽冽發(fā)散,讓人不能直視。
見此,這里的下人紛紛低頭行禮,不敢怠慢。
身后的子義也跟著出來。
“二少爺,您不要冤枉了大少爺!這件事是子義做的,您可以指認子義,縱是讓子義深陷火海,千刀萬剮,萬劫不復也沒有關系!”子義看著躲在李夫人身后的李瑜柄,斯文的面龐也忍不住皺了眉頭,眼里帶著幾分嫌惡。
“二少爺還記不記得,那夜我妹妹是怎么死的?而你又是怎么向她下手的!小霜與大少爺情投意合,從小相伴,規(guī)規(guī)矩矩,從不惹事生非。而你呢!有外面那些女人還不夠,竟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趁大少爺外出,竟然…竟然用了迷藥,把她給活生生地玷污了!”
他神情略顯激動痛苦,斯雅的眼睛里隱隱有著憤懣難抒的氣怒,充斥著晶爍的眼淚,牙齒緊咬著,終是忍不住恨恨開口。
“而你為了不讓別人知道你做的齷齪之事,竟然對她殺人滅口,讓人連夜用枕頭活活悶死了她,衣衫不整地扔棄到亂葬崗,喂食豺狼虎豹!我身為哥哥,替妹妹報仇,才最有理由做出此等陷害之事!這些事你以為做過便沒人知道?你又何必誣陷一心護著你的大少爺!哼!人在做天在看!以命抵命!報應不爽!”子義憋著氣,終于一吐為快。
一番話說完,李府上下已是唏噓不已。有些人是早已知曉,卻沒想到竟會被他當眾說出來。有些人則被蒙在鼓里,聽此不由駭然萬分。
李瑜柄已是神色一變,顯然也想起了這件事。眼里又是幾道驚恐之色劃過,伸手忙指向子義道:“娘!是他!是他害的爹!是他殺的!娘!快讓人殺了他,替爹報仇!殺了他!”
李夫人眉頭一緊,伸手護住李瑜柄,目光掃向對面的人,眼里全是憤怒,對子義怒指吼罵道:“你這個下賤東西!賤犢子!眼里毫無尊卑之分,誰給你的膽子,反了天了!竟還敢在這兒口出狂言誣陷二少爺!既然你承認人是你殺的,那也不用再查了!大人!您也聽見了,兇手如今就在這里!還請大人即刻將此人就地正法,好祭我家老爺在天之靈,還我兒一個清白!”
只聽一聲低低的魅笑聲響起,魑魅魍魎,游魂野鬼飄蕩,陰寒三尺,讓人不由毛骨悚然。
慕槿偏頭,只見云盞泯著薄唇,抱臂輕笑,笑中帶了幾分斬盡了世間芳華的妖孽風情,絢爛而奪目。
此刻正一派云淡風輕的模樣,眼角一抹清幽閃爍。好似方才那聲音不是從他嘴邊發(fā)出來的。
慕槿凝了凝眉,心道他這是在做什么,難不成故意烘托一下這氣氛?
寧安王瞥他一眼,眸光依舊冷幽不變。再看向對面兩人,沉聲地道:“來人,證據拿來?!?p> “王爺,您可是有什么發(fā)現?您相信他?”慕修苑緩步走來,不知所以地道。
昨夜至今,他并沒有找到什么證據。既然寧安王來了,想必是有什么發(fā)現了。依他和李瑜書的關系,這倒也不奇怪。
寧安王點頭,冷應一字,“嗯?!?p> 慕槿倒是有些疑惑了??催@樣子,寧安王應是有意幫李瑜書的了,難不成他知道其中迷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