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訶震旦國副使求見陛下?!笔陶呦蛳苍鐾▓蟆?p> 得到允許,侍者請求見者入內(nèi)。
“你見我有何事?”喜增問。
喜增看著王玄策,同時也看著王玄策身后的滿胄。
現(xiàn)在宮內(nèi)只有他們?nèi)耍溆嗍陶咭驯幌苍鐾顺觥?p> 王玄策請滿胄為自己翻譯,他說道:“陛下退出左右,其實已經(jīng)知曉我們的來意。這位是滿胄,孔雀王族的末裔,摩揭陀王位的正統(tǒng)擁有者?!?p> “滿胄多年前遇上船難,已經(jīng)溺死恒河,怎么又出來一個?”喜增說。
“那是假的。就連登上王位的滿胄也是假的。在設(shè)賞迦王統(tǒng)治時期,滿胄就離開天竺,去了大唐。陛下或許不知道滿胄去了哪里,但絕對知道后面出現(xiàn)的滿胄是假的,因為全是陛下一手安排?!蓖跣咂届o地指明真相。
“王副使知道的東西真多??!”喜增冷笑,“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王玄策向喜增躬身,“陛下是摩揭陀的國王,現(xiàn)在是,以后也是。就算滿胄在此,他也動搖不了陛下的地位。朝堂內(nèi)外都是陛下的臣子,百姓也都歌頌陛下的政績,陛下?lián)碛刑鞎r地利人和,難道還會懼怕一個無依無靠的流浪者嗎?滿胄不會索要王位,他只想過平淡的生活?!?p> “是嗎?”喜增看向滿胄,“你自己的意思呢?”
滿胄沉默,低頭不愿說話。
“滿胄大哥,說話?。 蓖跣咝÷曁嵝?,他現(xiàn)在比滿胄本人還緊張。
喉結(jié)動了動,滿胄開啟顫抖嘴唇,“我……我是個沒有才能的人,不適合做國王,從來也沒想過要做國王。滿胄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個同名的通事?!?p> 王玄策舒了口氣,滿胄做了自己能做到的了。
“我相信你說的是真心話?!毕苍稣f,“我無意加害你,但總有些人會利用你做文章?!?p> “使團離開天竺時,他會跟我們一起走,不會留在天竺?!蓖跣哒f。
滿胄承認道:“是,我在天竺沒有留戀了,這里已不是我的故鄉(xiāng),我吃大唐皇帝的俸祿,得回去為他效力。”
王玄策立即又道:“不過,使團離開天竺還有些時日,這期間一定有小人興風(fēng)作浪。無論發(fā)生什么,請陛下相信,大唐使團和滿胄,都是站在陛下這邊的。”
“看來王副使已經(jīng)料到會有事發(fā)生,所以今夜特地前來表明態(tài)度,以免受到誤傷。”喜增笑道,“王副使認為會發(fā)生什么呢?”
王玄策回道:“不敢亂猜,但想,與前來的兩位國王有關(guān),說不定他們就是幕后主使?,F(xiàn)在民間到處流傳滿胄王未死,應(yīng)該有人暗中造勢,為了的動搖陛下的合法性。在下聽聞那兩個國王跟陛下不和已久,所以猜想是他們。不過謠言并不能中傷陛下,百姓擁戴陛下之心未減,尚能明辨是非。”
“有道理。連王副使都知道他們與我不和,可見我跟他們的矛盾早在民間公開化了。”喜增胸有成竹,“其實我對他們早有防范。”
“眾口鑠金,三人成虎。但只要滿胄本人咬住不認,任他們散布謠言,都會立即澄清。所以,滿胄對陛下十分重要!”王玄策強調(diào)道。只要戒日王相信自己的話,他就不會殺滿胄了。
阿羅那順見侍者都立在門外,便問道:“是陛下叫你們出來的?誰在跟陛下密談?”
侍者回答:“摩訶震旦國的副使來見陛下,陛下讓我們都出去了。”
“副使?只有他一人?”
“還有通譯?!?p> “叫滿胄的?”
滿胄在宮廷已小有名氣?!笆撬K笔挂黄饋淼??!?p> 阿羅那順起疑,“你們好好守著,別讓外人靠近?!彼⒓崔D(zhuǎn)身,把此重要情況向盟友稟告。
日胄聽后眉頭一鎖,“摩訶震旦的使者來干什么呢?他們與戒日王有密謀?”
毗濕奴伐摩笑道:“不,室利鳩摩羅。這件事得換個角度想,真有密談,兩國交易,也該正使前去,為何去的是副使?我認為,戒日王真正的會面對象,其實是通譯滿胄。通譯滿胄就是滿胄,基本可以確認了。至于他為什么沒死,我沒興趣知道,但要是這次與戒日王會面,而戒日王沒殺他,便意味著他們達成了某種協(xié)議。室利鳩摩羅,你打算利用滿胄的計劃恐怕要流產(chǎn),無論你如何制造謠言,只要這個滿胄站出來否認他是沒死的滿胄王,所有謠言煙消云散?!?p> 日胄皺眉,“確實有這種可能。那么我們該如何應(yīng)對?”
“按我的計劃來?!迸衽ツφf,“阿羅那順,你聯(lián)絡(luò)幾個大臣向戒日王進言,就說民間關(guān)于滿胄的流言四起,都是因為戒日王沒有后嗣,王位不穩(wěn)固造成的,請戒日王選擇王儲?!?p> 日胄和阿羅那順驚訝,“這是什么用意?”
毗濕奴伐摩對道:“戒日王沒有兒子,誰來做王儲呢?多么香甜的誘餌,國內(nèi)所有權(quán)貴都會躍躍欲試。不管戒日王同不同意這個建議,欲望的口袋已經(jīng)打開,這個國家將走向混亂?!?p> “妙,妙??!毗濕奴伐摩王,你就像黑天一樣足智多謀。”日胄贊道,“誰來做王儲,最后得由我們控制?!?p> “這是當(dāng)然?!?p> “毗濕奴伐摩王,有人選了嗎?”
“還沒有。不過將來的國王必須是吠陀的信徒,絕不能再讓親近沙門外道的人登上王位,婆羅門也都是這個意思?!?p> 日胄微微一笑,“我贊同?!?p> 結(jié)束了密談,阿羅那順匆匆按毗濕奴伐摩的吩咐去辦事。這時,日胄從后面叫住了他。
“阿羅那順,請留步。”日胄追上他,“毗濕奴伐摩的主意不錯,不過他藏著話沒說,我們得多個心眼,切莫為他人忙碌?!?p> “鳩摩羅王想說什么?”阿羅那順問。
日胄對他笑道:“盡管他說沒有王儲人選,但他心中的人選還用猜嗎?我可以肯定,最后他只會讓兄長補羅稽舍代替戒日王,到時遮婁其人會來統(tǒng)治我們?!?p> 阿羅那順向他欠了欠身,“對不起,鳩摩羅王。誰做國王對我無所謂,我的目的是為父親報仇,想起喜增把我父親連同五百多個婆羅門關(guān)起來活活餓死,我就恨不能馬上殺了他。大事未成,這時候不該勾心斗角?!卑⒘_那順向他告辭。
留下日胄呆站,日胄嘴角泛起微笑。
不久后,摩揭陀民間謠言隨風(fēng)四起,人們都說滿胄王沒有死,被神復(fù)活了;還有說死掉的是替身,真正的國王回來了。
有了滿胄的保證,喜增不慌不忙,他沒有立即澄清,也不制止謠言傳播,仿佛在等謠言發(fā)酵,俯看人們的表演,看清誰是反派,誰是丑角。
然而這時,大臣們聯(lián)合向喜增出了難題——請立王儲。
喜增表態(tài)拒絕。可是從平民到貴族,都對此話題報以極大熱情,議論王儲的聲音蓋過了議論滿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