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讓人溫暖的一個眼神(5)
“夫人?!笨蓫固ь^,那雙眼睛清澈見底,叫人從心底生出了一種好感,“到此為止吧,老侯爺尸骨未寒,還是不要見血的好。”
申鳳兒發(fā)出一聲冷嘲,“你是想救她呢?還是想告訴本夫人,老侯爺托了夢給你,讓你當了這侯府的管家,手可以伸到這音韻廳里來?”
“老侯爺確實說過,朱管家告老之后,由奴才接管這侯府管家一職,如今朱管家重病臥床,已經(jīng)將腰牌交給奴才了?!笨蓫箤⒀颇迷谑掷?,輕輕說道:“夫人,不管相婆子犯了多大的錯,這三十大板已經(jīng)是足夠讓她長記性了,夫人高抬貴手,就饒了她吧。”
申鳳兒慢慢的走下臺階,神情冷峻,“饒了她?你可知道她犯了多大的錯?居然要我饒了她?”她約過了無比絕望的冬青,越過了所有事不關己的丫頭婆子,走到了可嵐面前,“她擅自將一個來歷不明的賤民藏進了大廚房,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你這蠢貨!”她抬手一個耳光,將可嵐的臉打的歪到了一邊,“饒了她?好大的口氣!如果她還知道自己是什么東西,便不會做出如此背主的事!”
“趕出去便是了,夫人何必動怒?”
“蠢貨!”又是一個耳光,可嵐的嘴角沁出了血絲,但眼中仍是清澈無波,“本夫人還沒有找你算賬!侯府多了一條狗,你難道沒有聞出來嗎?朱東就是這樣教你的!白長了一雙眼睛,你有什么資格站在這兒跟本夫人如此講話!有什么資格做這侯府的管家!”
可嵐的眼睛慢慢的聚焦到了申鳳兒的臉上,想不通她為什么要發(fā)這么大的怒,又聽申鳳兒壓抑著自己,眼中是說不出的悲傷,“滾出去!永遠不要踏進音韻廳半步!你可沒有什么情分能讓本夫人對你另眼相看!最好記住你的身份!”可嵐垂了眼眸,轉(zhuǎn)身離開了,可他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你真跑這兒來了?”小馬慌張的跑了過來,看到他的臉沒有任何意外,“夫人不會去的,你快回去吧,朱管家不好了,特別不好!”
可嵐心中一驚,平靜的眼神中總算有了波動,推開小馬就飛奔而去,自從金景彰病逝之后,朱東就倒下了,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根本就是好打算隨著一同走了!這侯府里,可嵐雖然是在乾鞠閣當差,可是朱東對他卻是有提攜之恩,是他的支撐??!他們只是下人,走一步多難?沒等羽翼豐滿就丟失了信念,多殘忍!他來音韻廳,遇到相婆子被打只是巧合,他只是想讓申鳳兒去看看朱東,也許說一些話,朱東就能好起來,可是,他失望了。
音韻廳中,是比剛才還要無聲的靜默,申鳳兒坐到了椅子上,那個問題啃食著自己的全身,快要把她折磨瘋了,尤其是在快要接近答案的時候。
“舅母?”云溪小小的身子出現(xiàn)在了拐角。
申鳳兒回神,看到云溪怯生生的站在那兒,總算露出了笑容,伸手叫她過來。
“舅母,這是怎么了?她們?nèi)悄闵鷼饬??”云溪轉(zhuǎn)著眼珠子看了一圈,發(fā)現(xiàn)早上還好好的冬青,現(xiàn)在狼狽的就像換了一個似的,那眼睛里似乎在說,救命?“呀!血!”云溪飛跑到申鳳兒身邊,看著滿身是血的婆子,躲進了她的臂彎。
“又亂跑了?小茶沒有跟著嗎?”
云溪抬頭,“我叫她收拾自己呢,舅母不知道,她好臟啊,還有好多傷,我就讓可慶給她叫大夫了,而且,舅母你的病才好,我不想叫她們來煩你?!?p> “乖?!?p> “她們犯了什么錯?”
“聽話,舅母讓人把你先送回去,晚上再來,好嗎?這里血腥味大,難聞?!?p> “好吧,可是舅母,千萬別忘了啊?!笨粗犋P兒點頭,她又說道:“我不用人送,我認得回去的路?!闭f完笑了笑,蹦蹦跳跳的離開了院子,為什么要打冬青?還有那婆子是誰?難道出什么大事了嗎?她從沒見過申鳳兒動這樣的大怒。
申鳳兒看著云溪天真無邪的背影消失,眉頭又皺到了一起。
園子里,不管侯府最近的氣氛如何低迷,景色好還是一如往年的好,百花爭艷美不勝收,還有那片湖水波光粼粼,這個時候在樹上泛舟,一定很好玩,云溪人在其中被各種香味包圍,覺得非常愜意,完全有一種花氣蘊暖風的舒暢,正猜那些看上去眼熟,卻又偏偏叫不上名字來的花兒是什么的時候,傳來了一陣吵鬧。
“梨花姐姐,你不是只要吉奶奶嗎?抓我做什么?我都被你趕出來躲到大廚房去了,難道你還不放過我嗎!一會兒若真的見著夫人了,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啪!”一聲脆響,“你心里沒鬼跑什么!”
“你帶了那么多侍衛(wèi)來,鬼知道你要做什么!你能擅自做主把我攆出來,萬一再下說哈手呢!梨花!你太惡毒了!”
“你以為你是什么人?要你的命還用他們出手嗎?太高看你自己了!把她的最給我堵上!”
“你們做什么!嗚嗚嗚!嗚嗚!”
云溪從花叢中扒頭看去,見梨花佇立在那里,儼然一副主子的姿態(tài),盛氣凌人,感覺特別奇怪,梨花從來不會這樣,就像申鳳兒一樣,不會隨便罵人,最是溫柔了,“梨花姐姐。”
“縣主!”梨花沒想到她會在這里。
云溪的腳步遲疑了一下,為什么要叫她縣主?
“縣主不要靠近這里,夫人要這些犯了錯的下人去問話,別嚇著縣主。”
被堵了嘴的丫頭云溪是認識的,申鳳兒門外伺候的丫頭,這是犯了什么大錯,還要被捆著去問話,另一個是一個婆子,低著頭還蒙著臉,她看不清,“好吧,那我走了,梨花姐姐叫舅母別生氣,晚上我再來?!?p> 梨花測了測深,剛要說好,就感覺自己被撞了一下,那蒙著臉的婆子雖說被捆了雙手,但動作迅速,猛地就撞開了眼前的一個侍衛(wèi)和前頭的梨花,就沖云溪去了,梨花被撞到在了地上,侍衛(wèi)也是愣了一下,剛要上去抓人,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那蒙著臉的婆子就是吉奶奶,她伸出手臂使勁一推,云溪還沒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整個人就滾進了旁邊的湖水里,落水的那一刻,她覺得那雙如鷹隼一般陰鷙的雙眼似曾相識,腦海中一片電閃雷鳴,脫口而出兩個字:“奶奶?”
“就是我!晦氣的東西!怎么死的不是你!老天爺沒長眼??!”吉奶奶歇斯底里的吼叫著,被侍衛(wèi)一腳踹到了一邊。
“噗通”,云溪瞬間沒了蹤影,盡管那侍衛(wèi)拼命想跑過來救她,還是晚了一步。
“縣主!”
倒霉?。≡葡糜诤醒氲臅r候才發(fā)現(xiàn),這片湖水雖然不是深不見底,但她還是個小孩兒,看到下頭黑洞洞一片是屬實很害怕的不得了,她費力的撲騰著,但卻是徒勞,她不會游泳!救命??!
岸上傳來了吉奶奶幾近瘋狂的大笑:“沒人會救你的!你就和你那晦氣的娘一起,到陰曹地府里見吧?!?p> “縣主!快救她呀!你們都是死人?。 崩婊ㄅ吭诤叴蠛暗?,可是侍衛(wèi)也不會水,誰都不敢下去,梨花一把拽住了她的衣領,狠狠的問道:“你這老虔婆!為什么要還縣主!”
“因為她早就該死!”梨花一巴掌打了過去,那黑布從吉奶奶臉上掉了下來,扭曲的疤痕把梨花嚇了一跳,怎么都說不出話來了。吉奶奶陰冷一笑,“你不想讓她死,倒是下去救她啊!這水不深,也沒有冤魂,不會抓住你的腳不放的!”
“你!”梨花的話還沒開始說,就見一個黑影兒從空中落下,鉆進了湖水里。
救命啊!明明她剛剛還能聽到梨花的聲音和奶奶的咒罵,現(xiàn)在卻什么都聽不見了,難道她要沉到湖底了嗎?拜托,她不想被淹死!可是意識逐漸模糊,她漸漸沒有了掙扎的力氣,朦朧中,她感覺到她的身體找到了一個承重點,不再下落,反而是開始向上游動,她好像又聞到了那一股迷幻的味道,可是這怎么可能呢?
岸上的人都在等待著奇跡,終于,黑影破水而出,抱著云溪回到了岸上。
梨花一看是他,慌張的跑了過去,“季少爺!”可沒等碰到云溪,就被季凌云一掌打了回去,跌坐在了地上,那冰冷的眼神,讓她不敢再隨意上前一步。
季凌云將云溪放平在地上,按上了她的胸口,口中還不停的念著她的名字,終于,十幾下之后,云溪咳出了幾口冷水,總算是睜開了眼睛。
溫柔、疼惜、不忍、歉疚,那眼神中的每一種情緒都直達她的心里,可她偏偏不明白,難道自己又看錯了?在祠堂里的時候,明明他還一副不愿意搭理自己的樣子。
所有的人都放了心,唯有一臉不甘的吉奶奶,猙獰的喊叫著:“為什么要救她!為什么!她是喪門星!喪門星??!”
季凌云抱起綿軟的云溪,眼神恢復如常,對小跑而來的張世云說道:“你要找的人在這兒!”說完他吹了一個哨音,帶著云溪離開了。
梨花這才注意是帝京司的張大人來了,遂問道:“張大人要找什么人?”
張世云抹了一把汗珠,走到吉奶奶跟前,到底是見慣了各種殘忍刑罰的帝京司,看見她的一張臉,沒有任何不適,問道:“你可是王祥林的生母,紀蓮?”
“你是王氏?”梨花詫異的問道,王家已經(jīng)是被帝朝城遺忘的一個地方,怎么還會有人出現(xiàn)在侯府?
王氏冷冷一笑,“你媳婦兒我都見過多少次了?怎么,你卻認不出我這張臉來嗎?到底是有求于我的時候,那副下賤的樣子最適合你們?!?p> 張世云并不生氣她的無理,對梨花說道:“這是帝朝通緝的要犯,不知姑娘可否讓本官帶她離開?”
“這可不行!張大人,夫人有事要問她,您不如和婢子一同去吧?!?p> “哈哈哈哈!”王氏突然大笑起來,“張世云,要是你真讓我見了申鳳兒那個慫包,怕是你這差事就完不成了?!?p> 梨花怎么能讓人隨意辱罵申鳳兒呢?剛要抬手打上去,看到那張臉,差點沒吐出來,張世云把她拉到一邊,笑道:“將死之人,姑娘何必動怒?這就去吧?!?p> “呸!”王氏一口啐在了他腳邊,冷笑道:“你以為我會白白死了嗎?不拉幾個墊背的,我兒豈不死的冤枉!”
“你說什么!”梨花問道。
“說你是個傻丫頭!還有這侯府,沒有一個長腦子的!主子被下了毒都不知道呢!”
梨花臉色突變,撒腿就朝音韻廳跑,張世云眉頭緊鎖,叫侍衛(wèi)壓著被捆的二人繼續(xù)前行,就像云溪的突然落水根本沒有發(fā)生過一樣,整個園子靜悄悄的,只有風吹樹葉的颯颯聲。
寶云閣
季凌云抱著云溪連大門都沒走,從屋檐飛身而下,踩著木橋的支柱到了小塢門口,“辰星辰星!”
辰星正在他房間里翻閱古籍,聽到動靜從屋里走了出來,看到季凌云抱著同樣渾身濕透的云溪走了進來,無奈問道:“這丫頭剛沒好幾天,怎么又成這樣了?”
“別廢話!她落水了!快看看,有沒有大礙!”季凌云將濕漉漉的云溪放到了自己的床榻上,站到了一邊。
辰星微微挑眉,探上了她的脈,片刻后,說道:“沒事,水喝多了,一會兒醒過來可能肚子會不舒服,還有,你也不說給她披上一件干衣服,著涼了,小孩子的身體本來就弱,稍微不注意就會生病的?!?p> 季凌云皺眉,他沒想那么多,已經(jīng)是初夏時節(jié)了,又不冷,怎么會著涼呢?
“她又不是你!”辰星在心里翻了個白眼,“找個丫頭來給她換衣服吧,燒點熱水,給她好好洗洗,屬下去熬點姜湯?!?p> “凌意!”季凌云沖著門口喊道:“把后頭的溫泉打開!叫季管家找個機靈的丫頭來伺候!”
“知道了!”凌意的聲音聽上去,像一只歡快的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