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鎖
“那我便不明白了?！捌輼氛酒鹕韥?，在廳中緩緩踱著步子，“既然如此，你來找我又是何目的？“
三兩個月還不清銀子，為何又要叫延后這些時日呢？
戚樂代王家兄長做了回答。
“你來找我說了那些話，并非是為了拖延時日，只是想叫我就此作罷吧？“
“這...也不是這個意思，我知道公子損失很大，可是公子是大戶人家的人，毀了這么多東西也不心疼，我們這輩子都注定留在花落了，肯定不會有什么出息。我的意思是...就是...“
那王家兄長支支吾吾，實(shí)在開不了口。
“就是什么！？“李律看不下去了：“這事兒都通縣衙了！我們公子求了情，衙門的人又看這小屁孩兒年紀(jì)小，這才放過他！你們還想怎么樣？當(dāng)我們公子好欺負(fù)怎么著??？“
話才說完，旁邊的王小成便被嚇得哭了出聲，扯著他兄長的衣角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朝兄長認(rèn)錯，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于事無補(bǔ)。
看著這兄弟兩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的模樣，戚樂還是心軟了。
取了塊方巾，他走去王小成身邊，蹲下身子遞了過去。
“男子漢，哭什么？你難道當(dāng)真打算同你兄長所言一般，一輩子都沒有什么出息嗎？”
王小成使勁抽泣著一個字說不出來，卻明顯止了些淚，眼中帶著恐懼和疑問。
“生活從來都是不易的，你這般年紀(jì)，有人在身后護(hù)著、疼著，不用為此奔波勞累，便一定要懂得珍惜，懂得回報?！?p> 戚樂抿嘴一笑，起了身。
“因?yàn)?，有人替你承?dān)了你的艱難...“
似乎是在感傷，卻又不知在感傷什么。
只是這樣一句看似難懂的話，王小成卻真真聽了個明白，更是摟著他兄長死死不放。
看著這一幕，戚樂忽覺心中酸澀異常，一種似真似幻不曾在自己生命中體驗(yàn)過的感覺，此刻就正在自己面前真實(shí)地上演...
他說不上來為何，卻連心跳都跟著沉重起來。
“公子怎么了？“
李律覺察戚樂不對勁，關(guān)心一問。
“無事?！?p> 戚樂回過神來，感覺到自己這些話起了些作用，還頗有些欣慰。
“我困了，送客?！?p> 雖然沒有得到什么好的結(jié)果，王家兄長卻出人意料地朝戚樂深深一揖，臉上滿是感激之色。
戚樂未扶，笑領(lǐng)，轉(zhuǎn)身入了內(nèi)室。
李律交代了秦旭之，不解地折返回來。
“公子，是我聽錯了？他傻笑什么？您沒答應(yīng)他什么吧？“
“沒答應(yīng)什么啊?！捌輼仿柭柤纾瑹o所謂道：“不過我的氣已經(jīng)消了，嚇?biāo)麄儍扇毡闼懔?。?p> “什么??？那可不行！我一看那個小屁孩兒就來氣！弄壞了這么多東西，給公子哭一個就心軟了？連個錯都沒跟咱們認(rèn)呢！“
“是沒認(rèn)錯...“
戚樂歪著腦袋細(xì)細(xì)想了一陣子。
“那就等他認(rèn)了錯吧，認(rèn)了錯就不嚇唬他了?！?p> “公子的意思是那個小屁孩認(rèn)個錯就完事了？那還叫縣衙的人來干什么，不至于就是為了嚇唬嚇唬他吧？“
他們可是為此折騰了一日吶。
“那是為何？“戚樂問：“難道你要他去坐牢？“
“......也不是吧，就是覺得哪有這么便宜的事，那么多銀子，公子再慷慨也不是這么個慷慨法吧？“
憤憤不已的李律不停地說道著，見戚樂聽了進(jìn)去，正若有所思。
卻又聞得一句叫自己扶額無言的話。
“除了那歙硯折扇和書卷，剩下的都是李恩澤送的，我不太心疼?！?p> “......“
“再說，硯還能用，書還能看，湊合著回了京都就是?！?p> 終是將李律毒了出去。
可還未得一時閑，晏承安又帶了一人回來。
仍是方才那個位置，仍有李律守在門前，不同的是，戚樂對面的人成了阿初。
她從昨日開始便在那婆婆家和宋家之間奔忙著，已是滿臉倦容，這時又來找自己...
向方才一般，阿初也朝戚樂深深一揖，卻明顯比那王家兄長更持重誠懇一些。
“這一禮，是謝公子允肯晏先生為婆婆診病?！?p> 又一揖。
“這一禮，是求公子同我做一個交換?！?p> “噢？“戚樂嘴角含笑，玩味十足，“若我不愿同你交換，豈不是還要還你一禮？“
阿初未答，漠然從懷中取出一物，上墜著一根普通的紅繩，她握得很緊，似乎怕失手滑落，似乎將那東西遞到戚樂面前，亦是一件很掙扎的事，可她還是面無表情地攤開了手。
那是一塊約莫兩寸的白玉長命鎖。
琢得精致絕倫，鏨有雙蓮并蒂，琰琰無暇。
即使是在這近夜昏暗的屋內(nèi)，只稍一眼，便知此物絕非俗品。
“恕戚樂愚鈍?！八?。
“不知此物...可抵公子多少損失？“
這一個“抵“字，說得竟有些顫動。
想來，這東西對她而言是重要的，戚樂如此想著。
他接過手中，尚有一絲暖觸。
帶著一點(diǎn)試探之意，戚樂為難地開口道：“我實(shí)不懂玉，不知其價，若姑娘當(dāng)真有心替王家還錢，不如拿去當(dāng)鋪兌了銀子給我，也省了我一番功夫?！?p> 對面的人兒沉默了。
戚樂未料到阿初竟是這樣的反應(yīng)。
她低著頭，眼中透著一股黯然神傷之意，明顯有許多難言之隱，沒有刻意隱藏，卻也不預(yù)備如實(shí)相告。
哪怕面對在事實(shí)面前掙扎求生痛哭流涕的王惠珍，和年幼無知畏縮懼怕的王小成，戚樂都不曾有這般覺得，自己說出來的話會傷到人。
“我的意思是...你不如將此物直接交給王家，這樣更合適一些。“
畢竟她要做這個好人，便該叫對方知曉她的好心。
“我是為了自己?！鞍⒊踺p聲道：“王小成怨恨公子，無非是因乞巧之夜的那件事。而公子那般做，卻也是出于對我的好心，我亦心知肚明。“
她抬頭，仍是一副淡漠之態(tài)，卻莫名叫戚樂腦中飄過媚眼如絲及明眸善睞二詞。
“婆婆傷重，昨日無暇叨擾，遂今夜前來，也算同公子道一聲謝。此物...“
阿初看了眼戚樂手中的長命鎖，隨即立刻轉(zhuǎn)了視線。
“此物是...是我外祖母所贈，大約值些銀子的。“
她有些忸怩不安。
“許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可我全身卻只有這一物拿得出手。若公子不嫌，便先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