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回來,看見蕭柟正在門口等她,冷冷看她一眼,徑自進屋。
“姐姐。”照理說,她是嫂嫂,該叫她一聲妹妹,可蕭柟從沒當她是小姑,而是把她當作姐妹,如今再喚出口,卻也顯得生疏了。
“嫂嫂?!鼻啻梢蝗缂韧貑镜溃Z氣卻是冷漠疏離。
兩人相視一眼,人雖未變,可她們都明白,有些東西已經(jīng)不復(fù)當初了。
“姐姐有什么話可一定要對我說,別憋在心上,咱們姐妹,還有什么不能說的?”
“今日我有些乏了,嫂嫂請便?!鼻啻蓱B(tài)度清冷,蕭柟心里也是一涼。
好好的姐妹怎么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太太,老太太找你。”
“知道了。”蕭柟看了半闔的門一眼,那門雖開著,卻把她們深深阻隔開了。她苦澀一笑,若無其事地去往寶樸齋。
還未進門,便先聽到了里面的笑鬧聲,像是小舒。
“柟兒,你來得正好,快看看這些布料哪些合適,給我孫子好好做一身衣服。”老太太笑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小舒雖身子重了,臉上也滿是喜色。
“姐姐你看,這匹布料給宏兒做衣服可好?”小舒捧起一匹顏色艷麗的布匹道,眼中含著做母親的喜悅。
“宏兒?”
“是啊,是娘取的名兒,說是男孩子就要有志氣,將來才能成大事,姐姐你說是不是?”
蕭柟望著那華麗的錦緞,仿佛已經(jīng)做成衣服穿在孩子身上了。
“是呵?!眱扇颂袅艘粫海挅购鋈粨嶂乜诟蓢I起來,老太太臉色有些異樣,問道:“柟兒,你可是……”
蕭柟極快地打斷:“不是!”
“娘,這些布料做宏兒的衣服再合適不過了,旁人哪比得過做母親的心細?有三妹在這里就好,兒媳這就去處理府里的事務(wù)了?!?p> “唉,我還以為柟兒也有了呢,要是你們姐妹二人都為我沈家誕下孩兒,那才是雙喜臨門呢……”
出門后,蕭柟聽到老太太輕輕嘆息道。
照日子算,小舒還有十來天才臨盆,可這日晚上卻不知怎么了,肚子突然痛了起來,好像是要生了。
府里忙得熱火朝天,張管家急匆匆地去請了穩(wěn)婆過來,小舒的房里傳來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叫喊。
蕭柟完全明白小舒此刻的痛苦,女人都要經(jīng)歷的生育,只有女人才知道有多痛苦,生一次孩子,就如同闖了一回鬼門關(guān),不小心,還會丟掉性命。
眼看蕭柟要往里闖,劉媽急忙攔住她:“太太,屋里有女子的血,太太別沾了晦氣!”
蕭柟雖不是大夫,對女子生產(chǎn)的事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當即不顧劉媽的勸阻,進了產(chǎn)房。
小舒此刻虛弱無比,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像是一座塔重重壓在了她腹部,孩子似乎很不愿離開母親的肚子,都幾個時辰過去了,依然沒有任何的動靜。
產(chǎn)婆滿頭的大汗,用力推著小舒的肚子,小舒抓著被單的手漸漸地松開了。
“三姨娘,用力呀!”產(chǎn)婆著急地道。
小舒翻了翻眼皮,痛暈過去了。
蕭柟憐惜地看著她,她一定是精疲力盡了。
產(chǎn)婆見小舒沒有反應(yīng),無可奈何地放下了手:“太太,三姨娘難產(chǎn),要是醒不過來,這孩子恐怕……”產(chǎn)婆不敢說出后面的話。
“你去端碗雞湯來。”蕭柟對一個婆子道。
小舒此刻身子虛脫,急需要吃點東西補補力氣。
蕭柟走到床邊坐下,握住小舒的手,她的臉此刻蒼白無比,頭發(fā)被汗打濕,黏在了臉上。
蕭柟拿出手絹給她擦了擦。
“太太,湯來了!”
蕭柟接過那湯,一點一點給小舒灌了下去,小舒咳了幾聲,醒轉(zhuǎn)過來了。
“太好了,三姨娘醒了!”產(chǎn)婆繼續(xù)給她接生。
“姐姐!”小舒看到蕭柟的一刻,還真以為自己從鬼門關(guān)回來了。
“別怕,安心躺著,有姐姐在這兒陪著你?!?p> 小舒點了點頭,緊緊抓住她的手。
沈奎聽見小舒要生了,從警察局趕了回來。
“怎么樣?生出來了嗎?”
一個丫鬟道:“三姨娘難產(chǎn)!”
“誰在里面?”
“是太太?!?p> 天快亮的時候,小舒的孩子才生了下來。小舒累暈過去,蕭柟從里面出來,踉蹌了一下。
在門外候著的秀兒和李媽急忙上來扶住她,秀兒看她手時,竟已被小舒掐得血肉模糊,當即有了淚色。
蕭柟睜了睜眼,有些眩暈,安撫她道:“沒事,我們回去吧?!?p> 回到屋里,身子剛沾了床,她便睡了過去。睡到一半的時候,又被人吵醒。
幾個婆子在她房里翻東西,秀兒在和她們理論。
“發(fā)生什么事了?”
那幾個婆子面色不善,秀兒哭著過來:“太太,她們說三姨娘早產(chǎn),是有人在背后詛咒,不想讓這孩子生出來?!?p> 這樣無稽的事,到底讓她給趕上了。
秀兒一臉著急:“太太,你就由著她們?昨晚上你陪了三姨娘一晚上,這些沒心肝的東西居然還懷疑你。”
蕭柟疲憊至極,“讓她們搜吧,咱們又沒做過,不怕她們搜出什么來。”
秀兒苦著一張臉,李媽走過來給蕭柟蓋上被子:“柟兒,都一宿沒睡了,好好睡一覺。”
蕭柟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那些婆子像是不想讓她睡,故意把聲音弄得很大。最后什么也沒搜出來,婆子們失望地離開了。
蕭柟卻不爭氣地流淚了。
生平,她第一次拿真心對了一個人,卻被那人無情地懷疑,她的心,到底是痛了。
夜深。感覺到脖子上的寒氣,蕭柟倏然睜眼,一把匕首正抵在她頸上。
“別動!”
那人緩緩摘下面紗,竟然是柳泉!
蕭柟的手漸漸握成拳,恨恨地道:“你來做什么?”
“來問你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柳泉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像是要從那里面看出點什么。
蕭柟抬手一巴掌甩過去,被他一把抓住,定定看著她那雙含恨的眼道:“你為什么那么恨我?”
“那還用說?你殺了我爸爸,還想殺了我和我弟弟?!笔挅剐睦镆换牛溃骸澳惆盐业艿茉趺戳??”
柳泉像是完全沒聽懂她在說什么,想了想,又道:“你爹是誰?”
蕭柟冷笑道:“你會不知道他是誰?”
“回答我!”柳泉的手用力了幾分,蕭柟吃痛,憤然道:“蕭建國?!?p> 柳泉念了這名字幾遍,確定這個人他并不認識。他收回匕首,拿出一個插滿針的布娃娃,蕭柟伸手去搶,柳泉拿開了些:“看來你在沈家,很遭人嫉恨?。 ?p> “我雖殺人無數(shù),可沒做過的事,我是絕不會承認的,我不認識你,也不認識你爹,他不是我殺的,你要報仇,可別找錯了人?!?p> “你說什么?”
柳泉嘲諷地看她一眼,將那娃娃隨手扔在被子上,閃身從窗子里跳出去了。
蕭柟撿起那娃娃,剛才她們要找的,其實就是這個吧?
他不認識爸爸,難道,是她認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