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坐在書房,看著書桌上的一個包袱,沉默了良久。
不知什么時候,玉兒喝春兒走了進(jìn)來,見楊廣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不免有些心疼。
玉兒叫了一聲,楊廣沒有答應(yīng),遂輕輕扯了一下楊廣的衣服,感受到楊廣的身子微微的顫抖了一下,說道:“二公子,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您別難過了,咱們這就把李夫子帶去安葬吧,再等會天該黑了?!?p> “是啊,二公子,您別難過了,開心點,不然,李夫子在天上看著您這副形銷骨立,悶悶不樂的模樣,定然不會開心的?!贝簝籂科饤顝V的手,說道。
楊廣知道這兩丫鬟也是為自己好,不免暗自嘲諷道:“不就是死了一個古人嘛?自古以來,死的人多了,何苦沒李夫子這般折磨自己。唉,行了,送他最后一程吧!這也算仁至義盡了!”楊廣鼻子一動,打開包袱,取出李夫子的骨灰壇,觀摩片刻,就像在欣賞一件藝術(shù)品似的。
“二公子,走吧,別看了?!庇駜河诌m時的提醒道:“天要黑了,你看,外面的落日的余暉已經(jīng)漸漸地散去了?!?p> 楊廣說著窗戶往外一看,只見一抹殘陽遠(yuǎn)遠(yuǎn)地掛在天邊,但又像很近,頗折磨人的。趁著最后一點余暉,楊廣重新把李夫子的骨灰壇放入包袱,縛在背上,說道:“玉兒、春兒,咱們走?!?p> 三人去馬廄牽了馬,徑直奔往李夫子的院子。李夫子跟楊廣說過,他師母便葬在院子之后的松柏林里。
莫約一盞茶功夫,楊廣三人從隨公府奔到李夫子的院子。此時,天上的殘陽更家殘了,反而把天空弄得羞了,留下天邊的最后一抹紅暈。
“二公子,咱們?nèi)ダ罘蜃蛹铱纯?,取兩把鋤頭吧,不然,我們沒辦法挖坑。”玉兒畢竟心細(xì),拉住了一個勁兒往院子后面走的楊廣,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楊廣看了一眼身旁的兩個溫順可愛的丫頭,輕輕地摸了一下背上的包袱,暗道:“是啊。要挖坑的。呵呵,人死后,不過是一個土坑,一堆白骨,啊不,是一壇骨灰。唉,人活一世,到底是為了什么呢?到了最后,還不是怎么來的,又怎么回去?赤裸裸的,一絲東西都沒能帶走,反而留給身邊人無盡的悲傷?!?p> “你們在這兒等我吧,我去拿。我知道出頭在哪里?!睏顝V淡淡地說了一句,也沒還玉兒和春兒是否同意,自去廚房外的墻邊取了兩把鋤頭,又回到原來之地。
玉兒和春兒一人取了一把,拉著楊廣,說道:“二公子,走吧?!?p> 三人在院子后的竹林里尋找了一會兒,很快便發(fā)現(xiàn)了李夫子妻子的孤墳。這一座孤墳實在是太醒目了,孤零零的,獨自在竹林中,無親無故,還要應(yīng)對天邊晚霞的捉弄。
“這下好了,師母,李夫子來陪您了,你們在地下可以再做夫妻,您再也不會覺得孤單寂寞。”楊廣呢喃道。
“二公子,坑挖在那兒呢?咱們是否要把他們合葬在一個墳里?”春兒那些鋤頭,一臉迷惑的看著楊廣。
“不必了,人都已經(jīng)沒了,又何必再葬在一個墓穴。況且,師母逝世已久,現(xiàn)在再把她的墳?zāi)咕蜷_,反而是打擾她。我們就把李夫子葬在旁邊,這樣他們就可以朝夕相伴了,而且,還不會因為同用一個墓穴而覺得擁擠?!睏顝V盯著師母地凄涼的孤墳看了一眼,決定把李夫子葬在一旁就好。
“好。二公子,你看我挖在這兒行不行?”春兒拿著鋤頭在一旁試了試,說道。
楊廣點了點頭,說道:“可以。就這兒吧。”
楊廣看了一眼玉兒嬌弱的樣子,從玉兒手里接過鋤頭,說道:“這種粗活,就讓男人來干吧,你們女孩子細(xì)皮嫩肉的,在一旁看著就好。”楊廣說著,把尤自忙活的春兒也叫來了。
楊廣舉起鋤頭,在兩個丫頭的驚訝的目光中,不一會兒功夫便挖了一個深坑。玉兒和春兒更是張大了嘴,瞪大眼睛,看得目瞪口呆,沒想到楊廣小小年紀(jì),干起活來也是一把好手。
楊廣小心翼翼地取下背上的包袱,輕輕地放到地上,又小心翼翼的取出李夫子的骨灰壇,生怕一不小心那骨灰壇就會碎了似的。
“李夫子,您終于回到師母地身邊了,從今以后,你們可以一起看日升日落,一起讀書繡花。李夫子,您安息吧,英兒送您最后一程,往后,我能否來看你,那就未可知了。不過,您要相信,我心里,是會永遠(yuǎn)記得您的?!睏顝V對著李夫子的骨灰壇一陣嘀咕,弄得玉兒和春兒云里霧里的。
此時,天邊的最后一抹殘陽也要消失了,只剩下最后的一張慘紅的面皮。松林中,突然吹起了一陣清風(fēng),掠過楊廣的發(fā)梢,遠(yuǎn)去,遠(yuǎn)去以后,又回來,又從楊廣的臉龐上掠過,擾得楊廣的臉上麻麻的。
楊廣的身子微微一抖,恭敬地端起李夫子的骨灰壇,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方才挖好的深坑中。楊廣拉著玉兒和春兒,對著骨灰壇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隨即決然的把那一地新泥覆上骨灰壇。從此,骨灰壇深埋地下,暗無天日。世間再無李夫子。
一切工作做好之后,楊廣拿起早已準(zhǔn)備好的用木板替李夫子做成的碑,深深的安放到李夫子的目前。墓碑上寫著恩師李南星之目。立碑者,沒有寫。
最后一步,便是祭拜李夫子。玉兒和春兒從另一個包袱里拿出香燭火紙,以及果蔬食品,分別擺放在兩個墓前。楊廣三人又分別在墓前磕了頭,待火紙燃盡,頭也不回地,退出了松柏林,回到了李夫子的院子。
楊廣走到李夫子的房間門口,輕輕地推開門,看了一眼落滿灰塵的房間,里面空洞洞的,黑漆漆的。楊廣只看了一眼,停住了本要踏進(jìn)去的右腳。
“二公子,天黑了,咱們回去吧。”春兒過來叫道。
“嗯……回吧……”楊廣輕輕的關(guān)好房門,留下最后一聲嘆息。
天邊明月已然悄悄的露了出來,楊廣如釋重負(fù),與玉兒、春兒上了馬,消失于茫茫暮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