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刀半年,已熟刀法。
練刀一年,已成刀勁。
練刀三年,已筑刀勢。
配合另辟蹊徑的練功心法,歐陽云刀法一日千里,突飛猛進。
每日傍晚的進食時間,是一天當中難得休息時間。
歐陽云坐在洞口崖邊,雙腳懸空,手里攥著半條肉干往嘴里塞,目光望向遠處云山雪海。
三十年的練劍時光逐漸模糊,自信現(xiàn)在自己手中的刀已完全超過曾經(jīng)的劍許多,不遠處那散落雪地的巨大冰巖碎塊就是最好的證明。一刀劈過,剛猛霸烈,雖不及孽火斬那般威力,可開山裂石已不在話下。這獄火刀法果然非常霸道,不談那非人類的魔刀七斬,光是其他刀式便足以與水澗閣云劍式、白梅山赤帝神功、明鏡寺無上菩提功齊名,回想自己若現(xiàn)還在水澗閣,恐怕再過二十年都不一定能夠參練那云劍,想想不勝唏噓。
垂陽暮雪,赤霞染鯨齒;青山白發(fā),粉面掩嬌羞。
一群披著紅紗的天鵝在晚霞中橫空飛翔,越過高傲的雪山,帶著南方的消息,回稟天庭。
又是一年時光,歐陽云看的呆了。赤裸的上身,也被夕陽鍍上一層金邊,結實的肌肉宛若斧雕刀刻,肌膚紋理間還在蒸騰的冒著熱氣。
練刀三年,歐陽云切身感受變化最大的就是體質。身形沒有太大變化,但肌肉更加緊實,像是在每一個細胞里面都蘊含著無窮炙熱的能量,每一次出拳揮刀,都有一種力量像出閘猛虎般狂暴,不將體能耗盡,筋肉便躁動不安。由于依照秘籍日夜習練,內力已小成氣候,再也不感到寒冷,反而一天比一天燥熱,之后只能脫掉外套,終日赤身裸背,才感到有些涼爽。
歐陽云起身回到洞中,走向西北角落,一個一人長寬的冰坑潛在地表冰巖里,冰坑里碎冰浮動,寒水粼粼。歐陽云突然跳進這冰坑,還將身體完全埋在冰水里,臉上露出舒服的表情。
原來這冰坑正是歐陽云用赤炎削出來的。每次練功完畢,都覺著身體如同是被燒透的木炭,從體內向外發(fā)熱,隨時欲試點燃,起初脫了衣服靠著幾十年修煉的玄功壓制還能緩解,到后來將身體貼在冰面上才能降下溫度,現(xiàn)在那些方法已經(jīng)飲鳩止渴,收效甚微,多年的玄功積累也與日俱減,漸漸消失,只好生生在洞內角落砍鑿出這么一個一人寬窄的冰坑,身體發(fā)熱之時便跳進坑內,利用天然的冰水涼寒,迅速降低體溫。每寸肌膚直接接觸冰水,甚是受用,每次泡過冰水,坑內的冰都完全融化,待冷卻四五個時辰,又恢復了原有的低溫,如此循環(huán)利用,解決了練功的很大問題。半年前歐陽云只需每三日泡一次冰坑即可,如今卻每六個時辰便要泡上一會兒,否則就感到心臟像被鋪在石板上受烈日炙烤,經(jīng)脈怦怦跳動。歐陽云心中也有些不安,隱約覺得這就是刀法的副作用,可能是自己操之過急,或者某一處心法沒有完全理解奧妙,最近練功已經(jīng)放緩了進度,可這副作用仍然沒有緩解。歐陽云也暫無辦法,雖然體內沸熱,可自己在刀法上的威力也是與之增長,現(xiàn)在每一次將內力灌入赤炎都能得到十分強烈的呼應,能感受到赤炎中滾滾奔淌的火熱巖漿,能感受到有一頭渾身火焰的赤炎神獸在怒吼咆哮。
任何事都要付出代價。歐陽云閉著雙眼只露出一個頭,靜靜的躺在冰水里,他選擇接受。
天逐漸黑了下來,大雪山又換了一副面孔,殘酷冰冷。今晚,連月亮都被恐嚇的不敢出門。
歐陽云從水里爬出,稍一運功,身體上的水珠便已揮發(fā),褲子也被烘干。提起赤炎寶刀,感受著它的氣息。提刀走出洞外,站在洞口的冰臺上,長吸一口涼氣,四肢百骸如同沙漠逢雨,貪婪的享用著。
夜空黑暗,無窮無盡,寒風如癲,錯亂無常。
任那蒼茫渾噩,我手自由光明。
赤炎猛地斬破黑幕,爆裂出一聲巨響,回蕩在蒼莽天地,發(fā)出隆隆低吼。群山似在顫抖。
揮刀橫削,劃過半個圓弧,十丈之內火星揚撒,照亮黑云,璀璨夜空。
抖刃斜撩,雷霆霹靂炸響耳邊,穿云裂石,夜幕簌簌。
舉刀豎劈,赤炎出籠,空氣干裂炸碎,熾浪炎炎,瞬間將寒風扼喉沖甩,誓要將雪頂消融。
獄火焚城。獄火刀法中的王霸一擊。
歐陽云一聲大吼,回應著時才天地山峰間隆隆的叱咤。
突然,赤炎猛地顫抖,一股灼熱的真氣回流進歐陽云的經(jīng)脈,歐陽云立即感到不對,連忙運功想要將這股熱流疏導,可這一回卻沒能如愿,赤炎傳回的這股灼熱真氣猶如猛獸般肆意奔跑,在歐陽云的經(jīng)脈里左突右沖,為所欲為。歐陽云大喝一聲,急忙伸指點住周身十二大要穴,急運內力試圖抗衡,可誰曾想這一下,天王勾地火,兩股內力沖撞起來,合二為一,直沖開了穴道,順著靜脈直灌入五臟六腑。歐陽云再也無法抵擋,任由這股妖魔般的真氣在自己的身體里翻騰,歐陽云全身紅燙,難受至極,倒在冰臺上,忍不住的翻滾折騰,就感覺自己像是在火中煎烤,皮膚暴泡,血液如沸,經(jīng)脈焦灼,胸腹如爐。歐陽云尚還有一絲神志,想要爬回洞內借助冰水給自己降溫,可只是在地上涌動,雙手雙腳卻不聽使喚,原來手掌手指皮膚都已經(jīng)爆裂潰爛失去了知覺,須臾間,歐陽云已不知身處何地,靈臺如同火海,靈魂在地獄掙扎。
“??!”歐陽云發(fā)出來自地獄的叫喊。
狂風嗷嗷,像是對他的嘲笑。
雪崩隆隆,像是對他的鼓喧。
霄峰赫赫,像是對他的不屑。
只有那夜幕無動于衷,黑暗如墨,卻像是在無聲的諷刺。
……
不知過了多久,歐陽云悠悠轉醒,第一感覺就是渾身上下無處不疼。心有余悸,不敢睜眼,怕看見地獄的火將自己吞噬。幾個呼吸,歐陽云發(fā)覺身體里并不是先前那般灼熱,真氣舒緩的在各經(jīng)脈間游走,柔和溫潤。忐忑的睜開眼睛,見到的是棱棱冰晶,才確認自己仍然身在寒冰洞。
歐陽云微一用力,想坐直身體,忽然渾身傳來撕扯般的疼痛,向下瞄一眼,才發(fā)現(xiàn)自己全身被麻布繃帶裹著,繃帶縫隙處還有黃色糊狀物附著在下面,一股濃烈的藥材味道正是從自己的身體上飄出。
歐陽云不明所以,忽然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你醒了,現(xiàn)在不要動,否則經(jīng)脈盡斷。你練功走火入魔,赤炎反噬,差一點就死了。”
歐陽云尋聲望去,只見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人站在洞口,陽光從外射入,只照出他的衣著輪廓,看不見他的樣貌,即便他再走近一些,恐怕歐陽云也難以看清那張藏在帽子里的面容。但歐陽云卻看清了,衣領處一團跳動的火焰圖案。
“圣火教?!睔W陽云努力說到,每吐出一個字,嘴唇都有一種撕扯般的痛,但歐陽云仍咬牙說道:“是你救了我?”
那人森森說道:“救你?算是吧。我只是不能讓你死去?!?p> 歐陽云不愿多說,閉口不言。
只聽那人道:“你現(xiàn)在全身燒傷,我已用藥替你包扎,今后七天不可動用真氣。這里有一瓶血丹,是我教圣藥,教主吩咐你需每日一顆,可免真氣炙烤之苦,待吃完之后我會再來此給你送藥?!?p> 歐陽云斜眼看見一個棗紅色瓷瓶立在不遠處的冰面上,想必里面裝的就是那人說的血丹了。
歐陽云開口要問為何會走火入魔,抬頭卻發(fā)現(xiàn)那黑衣人已經(jīng)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