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落之前,殷晴衿趕回到了家里。
破舊的木屋,在鄉(xiāng)村之地最為尋常,但是卻承載了她所有的回憶。
現(xiàn)在要離開了。
殷崢會派人找上門,她上輩子是歡歡喜喜的,以為可以回家了,不用再每日上山采藥了??傻鹊降?,只是算計和利用。
這輩子,她決定靠自己活下去,苦不苦,只有自己知道。
咚咚咚,外面?zhèn)鱽砬瞄T聲。
“音秦錦,在家嗎?”
是隔壁的王大媽。
殷晴衿在里面答道:“王大媽,我剛剛回來,這就來給你開門了?!彼畔率种械幕?,去開門。
王大媽見他出來,人更黑了,還瘦了許多,這小子,大概是進(jìn)山采藥累到了。那老兩口好不容易得到一個男孩子,待似親生,可偏偏命里無福。這音小子好,人孝順,更是勤快,音小子剛是十二,他們就去了。算來,至今也有兩年了。
只是也可憐他,無父無母,更無銀錢娶妻生子,這一輩子還不知道怎么過下去呢。
“大媽來找你,是有事要你幫忙。你大叔今天救了一個年輕人,但是不會醫(yī)治,想讓你過去看看?!?p> 人,難道是村里有人受傷了?
殷晴衿皺眉,問:“可我只懂一些簡單的草藥,并不會治病。若是嚴(yán)重,還需要盡快找郎中?!?p> 一般的小病,她還能應(yīng)付。倘若是大的傷口,她可是無能為力的。往常這樣的事情,是要找郎中的。
王大媽忙拉了她走,邊走邊說:“來不及了,我看那年輕人失血過多,你得先幫忙看看。我怕等郎中來了,他的性命難保了?!?p> 殷晴衿任由王大媽拉著她走。怎么說呢,王大媽一向是好心的,要不怎么會對她好??墒牵@是優(yōu)點也是缺點。
推開籬笆門,李大叔已經(jīng)在里面等著了??匆娨羟劐\和老伴一起來了,皺著的眉頭才微微舒展開。
“秦錦來了,快來看看。”
“大叔,您放心,我去看看再說?!?p> 李大叔點頭,跟著她進(jìn)去。
簡單的木房子,一分為二,一邊是睡覺的地方,用一扇木門掩著,一邊是吃飯聊天的地方,桌子上還擺著熱騰騰的吃食,顯然是還沒用過飯。
殷晴衿推開虛掩的門,看到床上躺著一個昏迷不醒的人,身形修長,好像是個男子。
“這,大叔?”她擔(dān)心,若是不明不白的人,會給這對好心的夫婦造成傷害。
李大叔擺擺手,不太在意,說:“你先看看有無生命危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p> 他是一個莽漢,道理知道的少,但是對于活生生的人,做不到不救。
殷晴衿點點頭,移動腳步上前去看。
男人臉色是虛弱的紅色,眉眼緊閉,透露出一股子凌厲,雙手用力地抓成拳。
周荊芥?
他好像是發(fā)燒了。
殷晴衿摸摸周荊芥的額頭,果然是滾熱的燙意。她只幫他處理了致命傷,對于后面,是想讓他聽天由命。沒想到他這么好命,碰到了上山的李大叔,李大叔又來找她。
或許,這周大公子就是命硬吧。
李大叔出去了,王大媽見她凝眉不語,心頓時一沉,莫不是,無藥可救了。
“秦錦,他還有救嗎?”
殷晴衿回頭,淡笑,安慰她道:“無事,只是發(fā)了點燒,不礙事的。王大媽你們就放心好了?!?p> 王大媽這才放了心,又幫周荊芥墊好被角,滿目欣賞,說:“那就好那就好,這么年輕好看的小伙子,可不能有什么事情。出來這么久,家人說不定都擔(dān)心死了?!?p> 殷晴衿點頭,不知道說什么。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門外的李大叔簡單吃了飯,進(jìn)來了解了情況,懸著的心也放下了,只要不出人命就好。
“那個,秦錦啊,我和你王大媽也不懂這些治病的東西。要不,你幫他退燒吧,同是男子,也沒有什么不方便的。你沒意見吧?”
殷晴衿心里苦笑,臉上卻很平靜,答道:“好的,大叔?!?p> 她只能在心里說,這其實很不方便的。不過,她也不是青澀的小女生,所以也不是那么在乎了。
“先填點肚子,再幫這小伙子。我和你大媽先去田里了。秦錦啊,這事就麻煩你了。”李大叔不容分說塞給殷晴衿兩個土豆,才扭頭出去。
“秦錦,我和你大叔去做活了啊?!蓖饷嫱醮髬尩穆曇魝鱽?,她和李大叔說話的聲音漸漸遠(yuǎn)去。
看著手中的土豆,殷晴衿愣了一下。這年頭,干旱少收,土豆紅薯對于鄉(xiāng)下人來說很是珍貴了,這個可是主食啊。
可往常李大叔和王大媽還經(jīng)常給她送去這些吃的。
這份恩情,她很難還了。
是有點餓了,快速把手中的土豆吃了,殷晴衿返身回去拿了些曬干的草藥,熬了給周荊芥喝下。
周荊芥雖然是昏迷的,但是卻警惕無比,費了好大的力氣,她才往他嘴里灌完藥。
六月的天氣,外面正是烈日炎炎,木屋里涼爽一些,但是也很悶熱。
床上的周荊芥滿臉通紅,俊美的臉上猶如敷上了一層薄紗,眉目之間卻有著一股凜冽的戾氣。
只是這樣看著,就能感覺到他身上的寒氣。
這個人看著就不簡單。
可是王大媽和李大叔這樣善良的人是看不出來的。
殷晴衿去打了點冷水,用掛在一邊的毛巾給敷到周荊芥頭上,反復(fù)了很多次,等他額頭的熱度退了點,她在坐在凳子上休息。
等了一會兒,看情況他也應(yīng)該沒有事了,殷晴衿便掩門出去了。
天氣炎熱,她剛剛從山里回來,現(xiàn)在又照顧了周荊芥這么久,有點疲倦了,回去洗個澡,休息一下。
太陽落山,夜幕慢慢降臨。
王大媽和李大叔回到家的時候,音秦錦已經(jīng)走了,床上的年輕人還是昏迷著。
王大媽放下鋤頭,探了探他的頭。
燒已經(jīng)退下了,已無大事。
“老頭子,秦錦可真厲害。沒個師父教,單單靠自己,就能識別那么多草藥。你看,人都給他醫(yī)好了。要人品有,長相出挑,要是咱們梨兒還在這里,說不定是一段好姻緣?!蓖醮髬尣粺o惋惜地說道。
可是,梨兒早已經(jīng)給大戶人家當(dāng)了丫鬟,好久才回來看他們兩老一次,更別說其它的了。
一切都是不可能的,那高門大戶,進(jìn)去了,不是那么容易出來的。
李大叔嘆了口氣,從門外眺望遠(yuǎn)方的山峰,想說什么,最終還是什么沒說。
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難以挽回了。
夫婦倆說話期間,床上的周荊芥已經(jīng)醒了。
他不動聲色地觀察周圍的一切,聽完了外面?zhèn)鱽淼膶υ?,才收了警惕的神情,閉著眼,微微放松。
前幾日的追殺,他從中逃出,但付出的代價極大,這條命差點不保了。
周荊芥掀開被子,看到自己的傷口已經(jīng)被包扎好了,用的布條是從他身上衣服撕下來的。手法很粗糙,卻有用。血止住了,傷口上還有一絲絲草藥的清涼。
想起在林中看見過的村姑,他眼里閃過冷意。
老舊的床板響起,老夫婦倆知道里面的人醒了,忙進(jìn)去察看。
周荊芥面無表情地對上老夫婦倆笑意而熱情的臉。
王大媽笑了一下,說:“醒了啊,秦錦那小子有兩下子。傷口還疼嗎?可好些了?”
周荊芥垂著眼簾,不說話。
“你一下子問這么多,讓人家怎么答過來!”李大叔攔住王大媽連連的追問,轉(zhuǎn)頭對周荊芥說,“深山危險,以后還是少去為妙?!?p> 特別是像這位這般的公子哥,尤其不適合。
周荊芥嗯了一聲,還是低聲道:“多謝!救命之恩,他日必百金答謝?!?p> 王大媽滿面笑容,說:“誒喲,你這年輕人就愛說大話,什么謝不謝的。其實,老頭子把你背回來,救你的人是秦錦,這功勞我們可不敢當(dāng)。”
周荊芥沒有什么反應(yīng),淡淡道:“嗯?!?p> 這人,話真少。
估計是那家的公子爺吧,到這里也是來游玩的。
王大媽一向話多,此刻面對他,她也沒有什么話了。
“那你先好好休息,大媽飯好再叫你啊?!蓖醮髬屆ν肆顺鋈?,這冷冷的性子,莫非是……
找到在外面抽旱煙的老伴,王大媽心里的想法很復(fù)雜,顧不上去做飯,地上說:“你說,”她指指里面,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李大叔吐出一口煙霧,點頭,心不在焉地說:“可能吧!”
他救了人就覺得不對勁,可是又看不下去,還是冒著風(fēng)險把人給救回來了。這不,對面的小子音秦錦都看出了問題,他活了這么久哪有不知道的。
知道是知道,但不說出來。
王大媽驚恐著眼,有點抖索,那萬一,后面還有追殺的人怎么辦?
這是惹禍上身?。?p> 李大叔一看,便知道老婆子在想什么,他喝道:“先去做飯,難不成要餓死我??!”煙桿卻指指里面,示意她。
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把那位送走。
王大媽回過神,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急急去忙活了。
真是請神容易送神難。
里面,閉眼的周荊芥突然睜眼,眼中依舊沒有波瀾。
殷晴衿悠悠轉(zhuǎn)醒,身處一片黑暗。
天已經(jīng)黑了。
她轉(zhuǎn)了個身,爬起來,點了松油,屋子里燈火跳躍,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簡單做了點吃的裹腹,殷晴衿感覺咕咕叫的肚子停歇了下來。
下午睡得過多,現(xiàn)在反而沒有睡意了。外面繁星點點,蟲唱蛙叫,殷晴衿吹滅松油火,推開門出去,坐在小院子里,拿著蒲扇扇風(fēng)。
對面卻有幾個影子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