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甘渾渾噩噩地回到房間,這個地方他每隔十年都會來一趟,不知為何,今日總覺得這次的房間格外冰冷。
他躺在床上休息了一會兒,腦海中總回蕩著圣女的那句話——
鳳長老去了。
那個人死了,辛甘腦袋里嗡嗡地響,他從床上坐起來,臉色平靜地出奇,甚至嘴角還掛著那么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
辛甘的房間位置極好,打開窗戶就能看到月亮,鳳鸞殿海拔極高,月亮也出奇的明亮。這原本是她師尊的房間,師尊去后,房間的使用權(quán)歸了他,里面的東西原封不動,即便是茶杯擺放的位置也與幾千年前如出一轍。
他走到窗邊,望著天上那輪大得出奇的月亮,低聲說:“師尊,您在天上若是碰見了她,記得替我問聲好。”
他越想越覺得心里發(fā)堵,索性出門,沿著鳳鸞殿前的廣場邊緣漫步,不知怎的腳步一拐,當(dāng)他回過神來時,眼前已經(jīng)來到了鳳凰冢。
辛甘:“……”他在鳳凰冢那塊高大的石碑前踱步兩圈,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走了進(jìn)去。
鳳凰冢是羽族埋葬先烈功臣的地方,幾乎羽族所有的先烈都會埋骨于此。鳳凰冢從外到內(nèi)分為三層,每一層都有一道玄冰門相隔。羽族風(fēng)俗喜歡將死者封于冰棺之中,而非埋于地下。
辛甘走進(jìn)這里,越過了外圍一排排的棺槨,徑直走向了最中央的那層墓地。
他走到第三層玄冰門前,剛要推門而入,里面?zhèn)鱽淼穆曇糇柚沽怂膭幼?。他打開一條極細(xì)的縫,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蒼老的男人撫摸著冰棺,目光中填滿了溫柔的情愫,他的身邊站著一名頭發(fā)花白的老人,那老人扶起那蒼老的男人說:“爹,地上冷,別著涼了。”
是一對父子。
父親接過兒子遞來的包裹,拿出幾個密封好的盤子,拂去冰面上的冰渣子,掀開油紙,把盤子擺在了冰棺上。
那是幾盤甜點。
冰棺里的那個老婦人錦衣華服,神色安詳,像是剛睡熟的模樣。她死前一定很幸福。那口冰棺很大,是一口雙人棺,老婦人身旁空著一塊位置,父親看著那個空蕩蕩的地方,仿佛看到了自己未來的歸宿,含著淚微笑了起來。
父親盯著老婦人看了好久好久,才直起腰板,擦了擦眼角?;蛟S是太過蒼老的原因,他的動作非常緩慢,步履蹣跚。
兒子扶著父親,兩個人肩并著肩,離開了墓地。
兩人走后,辛甘才從隱秘處走出來,目光呆滯地盯著冰棺上的那幾盤甜點,許久之后,他還是沒能鼓起進(jìn)入內(nèi)門的勇氣,轉(zhuǎn)身退了出去。
原來只要將我從你的人生中剔除,你可以如此幸福。
我的母親。
辛甘摸著胸口,那里仿佛有一片并不尖銳的刀滾過,不很痛,但一直在疼。
…………
翌日,辛甘早早來了玄冰林前,圣女已經(jīng)等在了那里,她將一個冰球給了他:“若是支撐不住,把這塊冰球捏碎,它能替你解除一關(guān)的危機(jī)?!?p> “多謝?!彼f,而后頭也不回地走了進(jìn)去。
萬丈玄冰林名曰“林”,實則是一排排高聳入云的冰柱組成的林子,傳言這些冰柱乃是上古時期神明降臨世間所留,這里最開始是一片石林,因丹朱山海拔太高,又是極北之地,苦寒無比,石柱之上便包裹了一層厚厚的冰,數(shù)萬年來,冰層越結(jié)越厚,石柱便變成了冰柱。
辛甘剛一踏進(jìn),冰林仿佛受到了某種感應(yīng)似的,紛紛亮了起來,冰藍(lán)色的冰柱中流動著五色的光,如同置身夢境。
威嚴(yán)的聲音響起,聲音帶起的波紋使地面都震動了起來。
“下方何人,膽敢擅闖圣地?!”
辛甘仰面高聲道:“晚輩甘,求取鳳凰淚,請前輩寬恕?!?p> 那聲音頓了頓,沉聲道:“萬丈玄冰,生死有命,你若當(dāng)真無懼,那便來吧?!?p> 話音未落,聳立四周的冰柱突然動了起來,眼前風(fēng)景變幻,辛甘腳步一動,便步入了一間四方的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