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滄海怔怔地站在原地,好像對這場時間雖短,形勢卻兇險無比的戰(zhàn)斗無動于衷。
那手持黑白長棍的地中海男子,輕輕搖了搖鈴鐺,好像是在為這個走錯了路的道人獻上挽歌。雖然遭受到世界規(guī)則的限制,他們無論是在陽間還是陰間,都難以使出超出渡劫期的力量,但是對于這種敢于挑戰(zhàn)世界規(guī)則的人,也不能說毫無敬意。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與世界為敵的勇氣。
姬若離釋放的“道理”劍陣隨風消散,在虛空中留下一道道留影,青瑩瑩的就像從樹上飄下的葉子。
當然,季滄海也不知道有哪種樹葉長的像長劍的。
姬若離打完這場并不算艱難的戰(zhàn)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的表情有些煩躁,有些無聊,但最多的還是放空。
她揮了揮手,那三位男子身上的異狀瞬間就消失無蹤,然后被輕輕地托起,送回他們原來該在的地方。
季滄海走到她身邊,一屁股坐下,也不說話。
兩個人就這么肩并肩地看著即將落到武夷山脈里面去的太陽,直到季滄海覺得脖子有些酸。
“你到底是誰?”姬若離忽然轉(zhuǎn)頭,盯住季滄海的眼睛。她本應(yīng)是這個人間這個時代最強大的人物之一,但是面對季滄海那雙蘊含了在她看來并非什么恐怖的劫雷,她什么也看不穿。
沒人會對一個完全搞不懂的存在不抱有戒心,包括根本看不清深淺的姬若離。
“他好可憐啊?!奔緶婧O乱庾R的說出自己心底所想的東西。
姬若離嗤之以鼻:“那還不是他自找的?明明有個屬于自己的家,卻偏偏要想著別的世界,要是放在以前,哪會讓他成長到這個地步?”
“沒誰會主動離開家的吧?!奔緶婧=裉煳樟颂嗟慕?jīng)驗和記憶,神情還有些恍惚:“那不是離家出走嗎?”
“離家出走的人還少了?”姬若離這一年多半呆在滬上,看多了叛逆少年離家出走翻盤父母的戲碼:“什么理由不能讓他們出走?家里給的錢不夠,家里的飯不夠好吃,甚至是媽媽長的不夠漂亮?”
“想走的人,我們這個家從來都不會挽留?!奔綦x低頭捏起一根青草桿子,叼在嘴里,頗有種大姐大的感覺。
“反正我們不缺人?!?p> “那你還去殺他?”季滄海體內(nèi)的虛丹開始搖動,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突破了三重天的界限,身體里的血液開始加速循環(huán),逐漸沖過十二重樓,一點點地沖到心脈里去。
蛻凡三重天,一般的修士到了這個關(guān)卡,基本就沒有再上一步的可能了。這三重天的修為就是把普通修士的任督二脈徹底地接通,無論是從物質(zhì)上還是精神上。
這已經(jīng)是一個完整的循環(huán),再想打破它重新建立循環(huán)就是一個痛苦而兇險的過程。感受著經(jīng)脈里像是夏季滿水時江河的真元流,他輕呼了一口氣。
可這個動作落到姬若離眼里,卻有種無視感。
“殺他,那自然是因為他威脅到我們這個世界了。”她的聲音有些低沉:“他拿著的那種東西,有著偷天換日的力量,不殺了他,這個世界本來就已經(jīng)壞壞的本源就更建難以維系?!?p> “我聽不懂啊?!奔緶婧Uf:“但你也一定有你的道理,畢竟你身份不一般嘛。”
“是啊,所以我活得挺不痛快的?!彼乐歉嗖輻U子,絲毫不在乎有沒有泥土沾染在上面。
季滄??戳怂谎?。
“怎么,覺得我好看?”姬若離伸出手指勾著季滄海的下巴:“你還真是挺大膽的。”
“喂喂喂,”季滄海看著姬若離再次湊近的臉:“說說就好了啊,別動手?。 ?p> “很慌張嘛。”姬若離的嘴角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你的心跳加快了哦?!?p> “我說,那個是晉級才加快的啊,”季滄海向后挪頭,卻始終離不開那根纖纖玉指:“你那么厲害怎么可能看不出來?”
“就是因為我厲害,我才能看出來??!”姬若離嘴角還叼著那青草桿子,紅唇與青草相襯,更是性感:“你敢說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
遠處,一只黑漆漆的小鳥站在樹上,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
“這年頭,怎么女子這般自覺了?”
……
大院里,一棟棟的樓房彼此掩映,斑駁的樹影在夕陽的余暉下?lián)u曳,使整個大院有種古樸而寧靜的氛圍。
一個老者坐在樹下,撲著扇子,拿起放大鏡,一點點看著今天報紙上的國際新聞,眉眼間慈祥之色盡顯。
“小余都動手了?”他自言自語道。
“是的,估計是修真界內(nèi)部的動蕩,不過所幸目前人員傷亡已經(jīng)被控制住了,那位罪魁禍首也已被斬殺。”
老者點了點頭,示意那位站在他身前的軍裝青年退下,繼續(xù)一字一字地看著報紙。
夕陽只剩一縷余暉之時,老者終于將今天的晚報看完,滿意地合上報紙,從身旁的桌子上拿起一杯茶,輕抿一口。
茶有點涼,黃昏時的風也有些微寒?;馃圃谔爝吶紵孟裉鞂m上落下的霓裳一般,卻沒辦法溫暖老人從骨子里隱約察覺到的秋寒。
老人這輩子就沒離開過京城,從小時候戰(zhàn)亂時期,到現(xiàn)在約莫八十年,一步也沒離開過,也不想離開,只是這些年來,想著京城的刺骨秋風,還是有些希冀南方的暖冬。
“爺爺。”一個小女孩脆生生的聲音把他從想象中的椰林陽光中拉出來:“媽媽喊你回去吃飯呢,說再不回去飯就涼了?!?p> “好好好,你先回去,爺爺就到?!崩先税褕蠹垔A到腋下,從那張老槐樹下的躺椅上站起來,揉了揉有些勞累的老腰。
“爺爺趕快了?!毙∨@然沒有相信爺爺?shù)恼f辭:“每次叫你,你都拖拖拉拉地,就來都要就個半小時。”
“爺爺有工作要做嘛。”老人的話語總是那么的慢條斯理。
“切,不就是和那些兵哥哥說點事嘛,至于那么著急嗎?”小女孩嘟起嘴,顯然不開心。
“你媽媽不就是因為這個,所以總是讓你提前來嗎?!崩先嗣嗣O女的頭發(fā),不像她那些壞壞的男同學(xué)一樣把她的頭發(fā)揉成雞窩,反而還幫她理順一些不羈的刺發(fā)。
她記得自己曾經(jīng)問過爺爺,為什么他眼睛看不清了還能幫自己梳頭呢?
爺爺當時說,有些東西不是用眼睛去看的。
就像他現(xiàn)在看著門外,立刻就進來兩個兵哥哥一樣。
老人輕輕把孫女推開,示意她先回家等著,然后把那兩位兵哥哥請進槐樹旁的房子里,分賓主坐定。
“慕容先生,”其中一位兵哥哥喝了口春茶,開口道:“是不是已經(jīng)看出些什么了?”他的臉很干凈,表情卻天生有些欠揍地感覺。
正是之前一直跟在流叔身旁的黃土。
“看到什么?”這位姓慕容的老人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黃土:“若不是那位袁先生看出什么,會把你重新踢回這里?!?p> 黃土笑了笑,顯然與慕容老人是舊識,笑的相當猥瑣。
“大體上的東西,老袁肯定看到了,我只是補充點細節(jié)?!蹦饺堇先四贸鲆恢恍⌒〉挠駢?,遞給黃土。
“只能老袁看,他看完之后跟你們說什么,就是什么?!蹦饺堇先诵χf:“懂了嗎?”
“是!”兩位兵哥哥都站起來,齊齊對老人敬禮。
整個國家高層,知道老人在干什么的,只有不過一掌之數(shù)。
但知道他的人,都恨不得派出一支機械化師來護衛(wèi)他。
所以他一輩子都沒踏出京城,他的后人也沒有。
雖說他看得比整個天下都遙遠。
清霜居士
來吧,給票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