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百官之首

　　　　“你可知上一次瘟疫是什么時候？”

　　展子游等了好一會兒，才等來左相低沉的聲音

　　“是四十多年前，高宗的時候。”

　　“那你可知那時候，死了多少人？”

　　展子游抿抿唇：“下官曾看過卷宗，那時南域瘟疫，因?yàn)闆]有經(jīng)驗(yàn)，死了五十萬人?！?p>　　“不，你看的，是處理過的卷宗?！弊笙嘁蛔忠痪涞溃骸皩?shí)際上，那時死了足有百萬人！牽涉了幾十個縣城，瘟疫結(jié)束后南域好幾個縣城都死絕了！被朝廷直接取消編制，并入其他縣城中。為避免引發(fā)民間暴亂，太宗暗令修改卷宗，對外只說是五十萬人?！?p>　　展子游瞳孔一縮

　　“高宗時期，國力強(qiáng)盛、疆域遼闊，匈奴尚不足為患、沒有虎視眈眈的諸侯，政治清明四海升平！但即使是那個時候，那一場瘟疫也險些動蕩了整個大梁！而現(xiàn)在，又是一場瘟疫！清平等染病的縣城也不是沒有好大夫，必然都用過曾經(jīng)瘟疫時研制出來的藥方，可瘟疫傳染之勢并未斷絕！朝廷就算派去太醫(yī)、派去民間圣手，可他們也不是神，不說他們能否研制出新藥，就算研制出來，那時瘟疫怕是已染遍大梁！這是一場比曾經(jīng)更來勢洶洶的劫難！稍有不慎就是真的生靈涂炭！”

　　左相垂眸，幽邃的眸子盯著臉色蒼白的展子游：“現(xiàn)在的大梁是什么境況，你心知肚明！朝廷積貧孱弱，政局混亂詭譎，匈奴諸侯內(nèi)憂外患，表面的繁榮之下是一觸即發(fā)的動蕩！它沒有能力應(yīng)對這一場危機(jī)，但朝廷已經(jīng)不能再失去威儀，否則瘟疫之后便會是狼煙烽火，整個大梁都會陷入水深火熱當(dāng)中！”

　　“可是…”展子游唇瓣微微顫抖：“可那是二十萬條人命啊！”

　　“我知道，所以我支持晏千琉的提議，我會監(jiān)看著朝廷運(yùn)送的白銀衣糧一分不少的運(yùn)出建安。但在此之后，也該做好最后的準(zhǔn)備?！弊笙喑谅暤溃骸叭羰且粫r的心慈手軟，那為之付出代價的會是百萬千萬的無辜百姓，會是整個大梁百年基業(yè)！”

　　衛(wèi)蒼言提出那個建議，以私欲偏多，但從為公來說，也是最后時刻不得不作出的抉擇！

　　他可以抱病避開這場紛爭，以保全自己的賢名，但他不能退，他是左相，是百官之首是朝廷的肱骨！就算全天下罵他狠絕無情，罵他佞臣為禍，他也得擔(dān)著這罵名，把這個決定做下去！

　　展子游嘴唇輕顫：“大人……”

　　“我有分寸，還不到必須這樣做的時候?！弊笙嗟溃骸斑@事兒與你沒什么關(guān)系，你還有光明的前途，好好在大理寺做你該做的事，回去吧?！?p>　　……

　　清平縣中，殷頌走進(jìn)一間小木屋

　　這一片是以前的居民區(qū)，特意改成臨時病房，加寬窗戶、掛一層薄紗，透氣又防風(fēng)；一間屋子里只擺幾張床、間隔不小，防止病人進(jìn)一步相互感染

　　殷頌不會什么醫(yī)術(shù)，但好歹是從現(xiàn)代穿過來的，關(guān)于消毒、隔離之類的知識知道一些，對于如今的醫(yī)學(xué)水平來說也算先進(jìn)的，玲歡驗(yàn)證了之后，覺得效果相當(dāng)不錯

　　“之前治瘟疫的藥效果不佳，這藥是我們新配的，加了幾味藥性比較強(qiáng)的草藥，藥力也會更強(qiáng)，病人的身體虛弱，不一定撐得住藥力，你想好了，愿意第一個試藥？”玲歡指著旁邊的藥湯，想了想又補(bǔ)充道：“若是撐不住藥力，可能會有生命危險，說實(shí)話，這第一次出問題的概率很大！”

　　玲歡對面半躺著的，就是上次那個中年婦人

　　她看著旁邊床上已經(jīng)半昏迷的小女孩兒，抹一把眼淚：“玲歡姑娘，我試了這藥，您是不是就能配出更合適的藥了？”

　　“是。”玲歡知道她在想什么，鄭重承諾：“知道了試藥人的情況，我就能根據(jù)不同人的身體狀況配出合適的藥。”

　　婦人便笑起來：“那太好了，我喝，患了病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賭贏了，還能換回我女兒一條命！”她說著，自己端起那碗藥，仰頭一口喝光

　　殷頌站在門口，沉默的看著她

　　玲歡讓婦人躺下休息，自己收拾好東西走出來

　　“這位婦人是病人中癥狀最輕的那個，體質(zhì)好，對藥力的承受能力也強(qiáng)。”玲歡咧出一個笑，目下一片青黑

　　留在清平縣的大夫不少，但比起病患人數(shù)卻只是零頭，他們要照顧病人還要配置新藥，玲歡作為領(lǐng)頭人，已經(jīng)兩日沒合眼了

　　殷頌抬起手，摸摸她的臉

　　玲歡一怔，忙要躲開：“殿下別，我剛碰過病人，萬一染了您怎么辦？！”

　　“玲歡，謝謝。”殷頌道：“你們本不需要擔(dān)著染病的風(fēng)險留在這里?！?p>　　他們的醫(yī)術(shù)都是大梁頂尖的，本可以在別的地方過得很好，可還是跟著她留在這里吃苦，這些日子已經(jīng)有好幾個人染病

　　“殿下，我們是大夫啊！哪有大夫不治病的?！绷釟g笑彎了眼睛：“這還是以前您跟我說的呀，我們是那什么白衣…白衣天使啊?！?p>　　“對，是白衣天使。”殷頌也笑起來：“去睡會兒吧，這藥起效果也得幾天呢，你可不能垮了?！?p>　　玲歡依言去休息，殷頌看一眼已睡著的婦人和小女孩兒，也走出去

　　外面是來來往往運(yùn)送衣服糧食的車隊(duì)，正指揮得熱火朝天的孫敬先眼尖看見她，很快跑過來：“殿下！”

　　“嗯，怎么樣了？”

　　“按您說的，分出去了些珍寶閣明年海外珍寶的營銷權(quán)，又說把表現(xiàn)突出的商家記下來讓您呈給朝廷，那些商會一聽反應(yīng)可積極了，市面上物價壓著漲幅不大，局面控制住了！這些棉糧也多是那些商會主動獻(xiàn)出來的，不僅是清平縣、就連襲慶仁興其他患病縣城，十日內(nèi)都不會缺生活品了?！睂O敬先道：“還有，殿下，熙和商會的掌柜云公子這次可出了大力了，不僅幫著咱們動員其他商會，還把熙和商會名下那些藥房能調(diào)出來的藥都調(diào)來了，咱們不用等朝廷就可以大批量配置新藥了！”

　　殷頌微愣，想起那位云公子平和溫清的眸子，不禁輕笑

　　“真是好人啊！”殷頌感嘆道：“將來可得好好謝謝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