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周清看到微笑的溫九,眼神亦是一亮,她身著簡便的武裝,手中握劍,身姿挺拔,英氣勃發(fā)之中又帶著女性特有的柔美身段,如太極一般柔中帶剛,戰(zhàn)意沸騰間仍明心自持,不愧是大周皇室與溫家一齊打造出來的瑰寶。
溫錦繡,周清在心里默念著這三個字。據(jù)說當年溫將軍舊傷復發(fā),回許都榮養(yǎng),溫九生母有孕,溫將軍便與夫人徐氏笑言:這孩子若是男子,就叫溫如龍,來日成人,縱橫疆場;若是個女娃,就喚作錦繡,金尊玉貴,一世都平安喜樂。
溫將軍子嗣稀少,凡有孩子出世也大都熬不過百日,也曾廣納婢妾、開枝散葉。只是天命如此,年過四十也唯有正室愛妻養(yǎng)了一個男孩,卻只是個癡傻的孩子,縱使如此,也看的如珠如寶。其時一經(jīng)戰(zhàn)場歸來,便又有好消息傳來,高興的無可無不可,玩笑似的定下了兩個名字,自信能護他的孩兒富貴周全,誰能料到溫將軍縱橫一世,還沒等到孩子出世,便先撒手人寰呢。
人走茶涼,夫人徐氏強忍悲痛為將軍辦理后事,同時還要應付那些溫氏宗族不懷好意謀奪家產(chǎn)的宵小,再有外部那些結了舊怨的人家里應外合,生生要逼死她們孤兒寡母,要將溫將軍一世打拼的政治資源瓜分。再有齊家、陸家與溫將軍交好的家主盡皆外派,安家雖有心想幫,卻孤木難支。她還要全力照看溫九生母的這一胎,祈禱能平安降生,還要是個男孩繼承家業(yè)。
后來溫九出生,徐氏大失所望,不過她早有準備,對外宣稱是個男丁,衣食住行盡皆不假人手,由溫家?guī)状移驼樟稀G椅涞巯轮剂钸@剛剛出世的小娃娃承繼將軍府,甚至還要將溫將軍的爵位轉(zhuǎn)到她身上。這自然被群臣勸止,這么個小娃娃就是伯爵,以后‘他’大一些了,出來走動時見到,他們這一把年紀的,是拜見呢還是不拜見呢?
其實群臣也知,這是武帝保全溫家母子的手段了。起初溫將軍并無子嗣承繼,按理說他的財產(chǎn)收歸宗族無可非議,武帝也不好貿(mào)然插手,到了此刻溫九出世,便有了借口一舉保下她們了。
后來溫九隱瞞身份扮作男子,更是取名九郎,稱字稚川,便再與錦繡二字無緣了。至于溫將軍對女兒的期望,更是隨著他的去世而成了空談。
回想著當年那段公案,周清面上還是從容的與溫九打招呼:“公主安好,一別多日,公主進展甚大啊?!?p> 溫九心知他定然有什么門路知道她這里的事情,不說別的,武帝給她派的那些人手,周清就有一半的控制權,更別提他自己安插的人了。溫九既然能往這里面著手滲透,周清當然也有手腕行動。
當下她便苦笑道:“周大人何苦如此,你還不知道王庭之中兇險,我一步步都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嗎?”
周清本就在回憶溫家當年的事情,此時聽她訴苦,更有憐意。
“當日若溫將軍不是急病而亡,他總有幾分面子向陛下求情安置好家眷,她也不必如此辛苦,女扮男裝,還要和親漠北?!?p> 他心中動容,便往前了一步,柔聲道:“公主不必憂慮過甚,伯堯雖是汗王,有地利之便,您卻也有大周在身后為助力?!?p> 頓了一下,“微臣也會盡力相助公主,早日回朝?!?p> 周清眼睛盯著溫九美麗的臉龐,她聰慧有智計,習武能謀戰(zhàn),更有從容心境,耐得住寂寞,在逆境之中仍然堅決不移,與他當年是何其相像。
眾人皆知他是走了運氣才被武帝看重提拔,他表面上也贊同如此說法,背地里卻嗤之以鼻。運道一說何其渺茫,他一個窮秀才,家無薄田,孤身一人,窮無立錐之地,又無親戚幫襯,還是逃難外鄉(xiāng)而來,能有什么好運道?
他能有今日的成就,絕不是看運!
周清眼里明光閃爍,其中有贊嘆、敬佩、憐惜、篤定,卻更多的是有感同身受的癡迷。
溫九除了生在士族大家,其實本質(zhì)上跟他是同一類人。
眼見周清眼中異彩連連,溫九錯愕不已,這才剛剛見面,話都沒說上兩句,你怎么就激動起來了?
時間緊迫,溫九并未多想,接話說到:“大人所言甚是,如今經(jīng)商之事打開了通道,卻有大批行商參與加入。且湖州富庶,常有世家大族依仗財力不尊王命。此事他們也大力參與其中,我們想要獲得好處并不容易,更憂心他們添此財路,實力大增不好控制?!?p> 溫九出身世家,卻在此時給那些世家上眼藥,借周清的口讓武帝忌憚他們,卻是之前有一段緣由的。
周清也并不驚訝,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又道:“上次你傳消息過來說藥材消耗過大,我便拉了十箱藥材過來,且有匠人醫(yī)徒跟著保存,你讓他們瞧瞧能不能在漠北找地方種植?!?p> 溫九面露喜色,“若能種好藥材,那些王公便會時不時的來拜會我了?!?p> 漠北草原中雖然有天然生成的藥材,畢竟產(chǎn)量稀少,供不應求。那些失了先機或力不如人的部落往往要到處求藥,被人打劫許多牛羊奴隸去。而若是大妃有了藥材產(chǎn)地,且她又‘溫柔敦厚,樂善好施’,想必那些人一定會千方百計地跟她打好關系,以便將來求取藥材。
不過這也是現(xiàn)在才能辦到地事情,伯堯前幾年打壓祭司一脈及依附他們的粟云部落,他們的反擊方式就是大量減少在外的醫(yī)者,使更多的王公求到他們祭司一脈的中帳里去,反而與那些王公們聯(lián)系的更加緊密了。
溫九便暗暗布局,溝通大周,使他們派遣了不少中原的醫(yī)者過來幫助伯堯解開了困局。
當然,這些醫(yī)者都是得罪了權貴,不得已才逃亡到漠北的。往往連師傅帶徒弟都過來了,最后清點陸續(xù)到達的人數(shù),便像是一整個醫(yī)道世家都轉(zhuǎn)移過來了似的。
好在周清手法高超,且這些醫(yī)者很快散落四方,游醫(yī)救人,也無人懷疑。
這樣的情況下,中原生長的藥材當然更合他們治病救人,所以才會有巨大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