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法子雖不那么雅致,倒也聰明?!逼顜r照她的模樣汲了一口,茶味與果子味融合得恰到好處,茶中浸染了果子的清甜香味,既冰爽又可口。
她恭謹?shù)貙⒈幽煤茫驹谝慌缘戎髯拥姆愿?。這時候她才覺得這杯子太過粗笨了,拿著手酸,又不敢擅自行動,只等著她這位主子能大發(fā)慈悲,讓她下去安頓。
祁曜淺嘗輒止,隨侍的人恭恭敬敬地將茶水撤了,祁巖卻將一杯茶水喝了個精光,才讓人撤了。
祁巖似是才發(fā)現(xiàn)她仍站在那兒,訝然道:“怎么還站在這兒?速去收拾住處再來伺候不遲。”
他一定是故意的!我佛慈悲,她又咬了咬舌尖,溫良回復:“是?!?p> 新竹主動請纓:“我?guī)О⒘^去吧?!北沩樖纸舆^她拿著的馬克杯,牽著她的袖子,帶她往外頭去了。
雙柳莊的主院她來得少,卻也熟悉,阿爹阿娘每年都要花不少銀兩來修葺這院子,即便這十多年來,這莊子的主人并未來過,但院子里每日都有人打掃,隨時準備恭迎主人的到來。
穿過走廊,到了一處幽靜偏僻的住處,這確實是下人住的地方。
“在莊子里,你暫與我和新桃住一起,待回了王府,也會安排你與其他姐妹同住?!毙轮裾f話可親,又常帶著笑,這笑也與新桃笑得不同,更具有親和力。她倒不那么抗拒與她交往。
“多謝新竹姐姐?!彼残α诵Γ谛轮裰付ǖ牡胤?,放好了自己的包袱。
這都是她頭一回住寢室,還是這種大通鋪,不緊張也說不過去。細瞧著,這住宿環(huán)境還行??吹贸鰜?,這兩位姑娘都是愛干凈且有一定生活情趣的人。
“我和新桃交替值夜,這里兩人住還算寬敞,是以沒有另外給你辟個住處?!毙轮褚娝袆映鲇行┎蛔栽冢雭?,她在莊子里長大,柳管家又只有她這一女,想來也是嬌貴著養(yǎng)大,便安慰她道:“府中姐妹相處得甚好,在一起住著熱鬧得很?!?p> 對于這種說辭,她斷然是不肯相信的,就算是大觀園里那么多可愛漂亮又知書達理的小姐姐們在一起熱鬧有趣得很,還免不了產(chǎn)生罅隙呢。三個女人一臺戲,她就要掉到女人堆里了,可不有的是熱鬧等著她嘛。
她忽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她......實實在在是在男人堆里長大的,而且素來獨來獨往,若是要與一堆小姑娘住在一起……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睿王和世子用罷晚餐各自回房,她跟著兩位姑娘一起到世子處聽吩咐。
新竹同她說,世子晚膳之后一般會在書房里看書,在府中的時候,是在外書房,由小廝伺候著。到了莊子上,一切從簡,一應事宜都有新桃新竹兩位打點。今日新桃伺候著世子看書,新竹負責茶水。
她還從未伺候過人,若是手沒傷著,她倒可以去廚房里,打著做宵夜的旗號,離這個世子遠一點,也能避免現(xiàn)在什么都插不上手只能在耳房傻坐著的尷尬。
當值的時候,不能隨意說話走動。她百無聊賴,平常這個點,她要么是在做點心,要么是在清點她冰窖里的食材,或者擺弄擺弄她這些年托人四處尋訪的一些植物種子。
熬到世子歇息,她才解放,回到房間。
簡單地梳洗之后,她給自己上藥。背上的傷口還疼著,藥不好上,只好作罷;手上的傷好說,仔細地上了藥,正對著腫著的手深深嘆了氣。
新竹梳洗完,進來的時候就看到著輕薄白衣,長發(fā)曳地,眉頭微蹙淡淡憂愁著的柳夷光,有些愣神。美人,王府中不缺,況且帝都中勛貴世家里的夫人小姐她見得也不少,但她還從未見過這樣美的人。就算同身為女子看了,也忍不住想要為她撫平眉心的憂愁。
“柳大娘還真下得去手,手腫得這樣厲害?!毙轮竦恼Z氣帶著一絲心疼,倒讓她不大好意思了。連忙道:“是我做錯了事,阿娘教訓我也是應當?shù)?,而且也只是看著厲害,不過兩天就消了腫?!闭f著攏攏衣袖,將手藏了起來。
看出她的拘謹,新竹笑了笑,去柜子里翻出一個藥瓶,遞給她:“用這個罷,睡一晚明日就能消腫?!?p> “不用、不用,這么貴重的藥?!彼膊惶矚g承別人的人情,況且玉肌膏就很好。
新竹大方地笑道:“這藥在一般人家確算得上是貴重的藥材,但是在王府就算不得什么了?!?p> 柳夷光想起哥哥同她說過,這世子平時紈绔,常常惹得王爺生氣。端親王大約同她娘一樣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王妃心疼兒子,皇后心疼侄兒,是以御醫(yī)們研制出了療效奇好的跌打藥,無限量供應給端親王府。
新竹拉過她的手,給她上好藥,囑咐她早點安睡,明日清晨要開始侍奉世子了。
床鋪太軟太香,無眠。她小心翼翼地起身,披上外衣,躡手躡腳地溜了出去。
朗月清風,星子璀璨。
主院她來得少,院子里的方位卻都很熟悉。借著月光,在蜿蜒的走廊穿行,倒是沒有碰上什么人。不是聽說他們這次出來明里暗里有上千人跟著么?
這院子里有一個天然的湖泊,喚明鏡湖,面積不大,但是妙就妙在這湖泊下有一泉眼,泉水清泠且富含礦物質(zhì)。這樣的湖泊里,養(yǎng)出來的魚肥美得很最重要的是營養(yǎng)豐富。
拯救失眠,唯靠燒烤。
失眠的夜里,喝點小酒,吃點烤魚,再愜意不過。
湖泊旁邊以怪石裝點,她的一應工具也都藏在里面。折疊靠椅、釣魚竿,一一準備好之后,她便躺下了。
晚上釣魚難度大,不過,長夜漫漫,她不著急。
天寬地廣,這個世界這樣的大,何必將自己囿于小小的雙柳莊、端親王府呢?她有點懷念前世那個心懷夢想又敢闖敢拼的自己。
一場突如其來的死亡已經(jīng)將她重頭到尾的改變了。安于現(xiàn)狀,平淡地了卻余生,這樣活著真的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嗎?她問自己的心。
“這樣活著與死了,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她仿佛聽到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