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滿天,圓月高懸。
月下兩人相對而立,中間隔一火堆,正熊熊燃燒,映得兩人面龐生紅,驅(qū)除了不少初春寒意。
一陽手中還拿著那串烤魚,正一臉希冀地望著少女。
“誰問你姓名了!你是不是魔宗的人?”,少女聲音愈冷,顯然對一陽的回答十分不滿,再次發(fā)問。
一陽聽到少女聲音變冷,不禁打了個寒顫,不知從何時起,自己心中對少女已有了些許畏懼。
少年馬上回答道:“魔宗?不,我是道宗太極門弟子,你……”
一陽還未講完,少女卻突然發(fā)難,身法詭異迅速,左手直取一陽脖頸。
被打個措手不及,一陽只能連忙側(cè)身躲避,雙手都持著烤魚,騰不出空來,而他顯然沒有要把手中的魚扔掉的想法,勉強(qiáng)舉起雙臂格擋。
少女左手攻近,卻突然停滯,一陽暗叫一聲不好,這是佯攻。
還未待一陽做出更多反應(yīng),少女右腿已掃出,“啪”一陽左腿彎一疼,頓時支撐不住,順勢單腿跪在了地上,與此同時,脖子已被一只白手扼住。
扼住自己脖子的手很涼,且力道逐漸加大,脖頸被捏得青筋暴起,臉色因呼吸困難被憋得越發(fā)血紅。
“那你為何救我?”少女成功控制住一陽后,并沒有絲毫松懈,眼中警惕之意愈濃,直盯著少年眼睛。
一陽見少女如此舉動,心中難免失望。倒不是失望于她的“恩將仇報”,而是他心中終是知曉了少女身份,她應(yīng)該是魔宗之人無疑了。
之前見她被那些道宗之人圍攻,心中便有了這個猜測,但自己一心想要救她,便有意忽視她的身份,不愿去細(xì)想。
可現(xiàn)在顯然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一陽對于魔宗了解不多,下山之前才從師父口中知曉了關(guān)于魔宗的一些信息。
魔宗,近百年迅速崛起的一股邪惡勢力,其勢力范圍之廣,上至修真,下及世俗,且不局限于人族,還有其他族類勢力涉及其中。
百年之間,為禍?zhǔn)篱g,無惡不作。魔宗一詞已演化為邪魔歪道的代名詞,魔宗也被視為這個世界最危險的毒瘤。
對于魔宗之人,世人更是深惡痛絕,恨不得人人得而誅之。
魔宗如此猖獗,被譽(yù)為“人族護(hù)道者”的道宗自然不能視而不見,百年以來,不斷與魔宗相斗,甚至掀起了兩次大型的“滅魔”行動,但都收效甚微。
道宗一有動作,魔宗便仿佛消失了一般,再不見蹤影,待風(fēng)頭一過,又恍若憑空生出,繼續(xù)作亂。
一陽對于魔宗就僅有著這些概念性的認(rèn)識??傊?,在他心中,魔宗很壞,很危險便是了!
但自己之前卻拼了性命救下一個魔宗女子,而且現(xiàn)在自己的性命還被握在了對方手里,一陽心中苦澀難言。
“呃……啊……”脖頸被扼得死死的,一陽連想咽口口水都辦不到,想開口說話,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嘴中卻也只是費力的蹦出兩聲呃啊之類的呻吟聲。
少女見一陽如此窘樣,才意識到自己無意中已經(jīng)“剝奪”了他說話的權(quán)利。隨即力道驟減,但左手仍舊扣在一陽的大動脈上。
喉結(jié)能夠再次滑動,“呼呼”一陽一邊狂喘氣,一邊連忙咽下兩口口水。“你……呼…呼……讓我回答問題……可又扼住……呼呼……我的脖子……我說不出話來!”喘氣之余,一陽忙里偷閑,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出幾句話來。
少女沒有開口理會,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手上的力道再次慢慢加大,顯出她的不滿,示意一陽廢話少說,珍惜能夠說話的時間。
少女如此反應(yīng),一陽知曉這是在催促自己趕緊答話,可對她的問題,他心中也尋不出答案來。
自己與她素不相識,且在其身份存疑的情況下,自己貿(mào)然救人,這絕不正常。依著自己平時小心謹(jǐn)慎的性子,怎么也不可能做出如此荒唐的事兒來。
一陽只記得自己見少女遇險,便情緒異常,然后腦子一片空白,生不出思考的空間,然后……然后就沖…沖動了!少年心中猜測。
“呃……我知道了,我救你是因為沖動,對,太沖動了!”
少女聞言,秀眉微皺,清澈的眸子里顯出疑惑來,顯然是一副沒能明白的模樣。
一陽見少女沒對自己的回答做出什么明確反應(yīng),便繼續(xù)講到:“我本與一位朋友趕路經(jīng)過此處,無意中感應(yīng)到你與那些道宗人正在打斗?!?p> “我倆趕到旁觀,之后見你遇險,我心中便焦躁不安,生出想要救你的沖動,后面就……就沖動了!之后的事兒你也知道了……我對你是真沒有惡意的?!币魂栕杂X心中無鬼,便一五一十地將心中所感所想交代個干凈。
說完之后,少年微微扭頭斜瞥,想要看看少女作何反應(yīng)。
“我懂了,你這是見色起意,見我生的貌美,便想要救我”少女冷聲說道。
若是尋常人說出這等話來,定是會讓人笑掉大牙的,給人一種自戀滑稽的感覺??纱嗽拸纳倥谥兄v出,卻是那么的理所當(dāng)然,不存在一絲戲虐性。
一陽心中直叫冤枉,自己雖的確有被其容顏所驚艷,但這與救人可無絲毫因果關(guān)系,這是莫須有的罪名,一陽正想出口反駁,不料少女再次補(bǔ)充道:“即便對方是你們道宗自己人,而我是魔宗的人,你仍舊‘沖動’了。”
“我……”一陽想再次開口,可少女并沒打算給他“狡辯”的機(jī)會,脖子再次被扼死,發(fā)不出絲毫聲音來。
一陽心中有些許慌了,她該不會就這樣直接動手殺人了吧!
一陽想再扭頭看看少女也做不到了,脖子猶如被兩塊巨石鉗住,動不了絲毫,自己似乎已經(jīng)被定罪,只能這樣靜靜地等待少女宣判死亡。
脖子突然一松,緊接著整個人被放倒在地上,“咳咳……”咳嗽不斷,一陽順勢躺在地上,放松早已僵硬酸痛的身體,一手揉著自己脖子,喘著大氣,另一手竟還拿著烤魚,不讓烤魚掉地上以致弄臟。
少女修身而立,看著躺在地上狼狽不堪的一陽,開口道:“若你所言屬實,就先把你這條命留著吧!我想取時再取走!”
一陽心中不忿,自己明明還沒說什么,完全是少女憑借著自身腦補(bǔ)想象,獨自編造了一出好戲,自己連開口的機(jī)會都沒有。
而且就算是因自己見色起意之故,可因此就能放過自己?為什么?
一陽心中雖好奇,可他只是年少不更事,并不是傻子,在對方已饒過自己的情況下,不會還嘴賤去質(zhì)疑對方的做法。
求生欲使他安靜地躺著,不愿去與少女爭斗。
可少女似乎并沒有打算就這么輕易地放過他,兩步走近,彎腰伸手一把奪走了一陽手中的烤魚。
“你……”一陽剛想出聲抗議,可目光一觸及少女眸子,皆是冷意,話已至嘴邊,再咽不下去,只能硬生生改口說道:“你……你……你一個人怕是吃不了那么多吧……”。
少女不應(yīng),拿著魚轉(zhuǎn)身走到火堆旁坐下了。
見少女坐下,一陽躺原地猶豫了會兒,便起身跟了過來,隔著火堆于少女對面盤腿坐下了。
火堆焰勢熊熊,待在其四周,初春寒意難侵,隔著縹緲火光,少女容顏若隱若現(xiàn),瞧不見其神態(tài),但恍惚之間的容顏已是十分驚艷。
耳邊再次響起少女給自己定罪的話語,一陽心中卻慢慢開始質(zhì)疑起了自己,自己舍命救她,難道真如自己想的那般“單純沖動”,與其貌若天仙沒有絲毫關(guān)系嗎?
若是如此,自己的那份沖動又是從何而來呢?難道自己真如少女所說的那般,是見色起意嗎?
初遇少女時無端出現(xiàn)的“沖動”情緒顯然讓一陽有些措手不及,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動搖心中信念,陷入魔怔……
火光跳躍,偶有噼里啪啦的聲響從火堆中傳出,應(yīng)是有枯枝被燒斷了。
“呼呼”本陷入沉思的一陽突然清醒了過來,后背一陣發(fā)涼,額頭冷汗直冒。剛才恍惚之間自己竟陷入了魔怔,動搖心中信念,道心險些不穩(wěn)。
道心,通俗理解即是修道者的信仰。每位修道者的道都不同,道心自是各異。道心囊括眾多內(nèi)容,上及修真大道之法,下及為人做事之道,大大小小皆是其信仰,凝聚為道心。
一陽自小便立志要做一個好人,一個很好很好的人!這便是其心中信念,亦是其道心雛形。
一陽曾聽師父講過,現(xiàn)今的許多修道者只重修真之法,卻忽略了最為基礎(chǔ)的為人之道。
如此道心,走不長遠(yuǎn)!一心窺探天地道法,日夜想著成圣成神,卻連人都做不好,談什么圣神!
一陽自視道心穩(wěn)固,想要做好人的心更是堅定不移。但沒想到在突現(xiàn)的情緒異常以及少女的“定罪之論”的合擊之下,自己險些道心不穩(wěn)。
好險!若道心失穩(wěn),輕則道法再難以精進(jìn),甚至倒退,重則走火入魔,身殞道消。
“呼呼……”深吸幾口氣,使自己情緒恢復(fù)平緩。逐漸冷靜下來的一陽回想剛才經(jīng)歷不禁還有些后怕。
一陽本就對自己貿(mào)然救人的“異常”尤為疑惑,再在少女的“定罪之論”的引導(dǎo)下,開始質(zhì)疑己身。對自己的信仰質(zhì)疑反省自是可以,但一味地否定排斥那定是愚蠢的。
幸而一陽信仰堅定,道心穩(wěn)固難移。以一顆赤子之心應(yīng)對少女的誅心之言,盡管心中仍舊存疑,但他堅信自己不是少女說得那般,而對于為何救她,自己心中尋不出答案,他也不再強(qiáng)求。
一陽一貫樂觀,他相信時間可為他慢慢解答。
明了心緒,眉心舒展,心中暢快。
可當(dāng)少年慢慢抬起頭,看到對面少女的舉動后,雙眉又皺了起來,眉心一點憂慮呈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