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再見時,已物是人非
夜色傾城,飛雪漫天,今夜無月,卻總有幾縷堅韌的光刺透云層,將那抹冷白淡薄遙映在深巷斑駁的灰青色矮墻上。
此時雖是初春時節(jié),可北方比不得其他地方,整個春季依舊寒風刺骨,冷氣凌厲。
城墻之上只點起了幾盞明燈,以顯示這座城還有著些許生機,火光微弱,星星點點,也都只是黑暗中蒼白的點綴罷了。
狂風驟起,街上的一切物件被吹得盤旋飛起,聲響當當,灰雀怪叫著飛起,輕羽遮沒了蒼青色的天空。
“姑娘,人都已經(jīng)走完了,這下可以把劍給放下了吧?!?p> 官兵頭領(lǐng)說話時臉上的肌肉都在顫抖著,眼睛斜瞄著抵在自己腦袋上泛著寒光的利劍,雙腿已經(jīng)徹底發(fā)軟了。
因為他能清楚地感覺到冰冷的利劍在自己的脖子上劃出了一道濕漉漉的血痕,再用點力,只怕就會身首異處了。
遠處當當作響的悠揚鈴聲在不經(jīng)意間闖進眾人的耳朵里,叮當作響,似一道催命的咒語,傅寒聽到鈴鐺聲有了一瞬的停頓,而那膘形大漢就趁著傅寒失神的片刻反手將劍搶了過來,順勢一腳極其用力地踹向了傅寒,傅寒被踹在地上猛吐了一口鮮血。
大漢怒目圓睜得看向眼前錯愕的的女子,粗壯的手臂揚起利劍就要向她砍去。
“賤女人,老子要你不得好死!”
傅寒塑皮換骨早已損毀了體質(zhì)武功全廢,猝不及防間躲閃不過這突如其來的攻擊。
一時間反射性地閉上了眼,可是那一刀卻遲遲沒有落下來,緩緩睜開眼睛,那大漢似被利器所傷,卻又不見利器蹤影,連最后一陣驚呼都來不及喊,就倒在雪地里永遠地再也起不來了,那雙像銅鈴般大的眼睛末了還睜著來不及閉上。
“哐當”一聲,他手中的鐵劍濺在血泊之中,震了一下,便永遠安靜了下來。
憑空出現(xiàn)的飛劍嚇壞了那一群官兵,集體連忙撿起兵器轉(zhuǎn)向身后望去,只見一輛月白色馬車自西南方徐徐駛來,噠噠馬蹄聲在這寂靜詭異的夜晚,顯得極其清亮明顯。
“來者何人?你們可知方才所殺之人乃冀州城守備軍左戍營校尉賈大人,爾等膽大包天,我們段將軍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士兵全身哆嗦,雙手連劍都握不穩(wěn),不過不知天高地厚的膽量倒還是有的,說話時努力提高自己的音量,盡量使自己看起來底氣充足,不至于怯場,丟了他們冀州城守備軍的面子。
這邊眾人心驚膽戰(zhàn),可馬車那邊久久沒有傳來回應,只是一陣一陣的馬蹄聲伴著鈴鐺此起彼伏地作響。
馬車漸漸靠近,傅寒一眼便認出了驅(qū)車之人,眼神冰冷,面無表情,這么些年了,還是跟他主子一個樣兒。
絕明自馬車飛躍而起,手起刀落,眨眼間,那說話之人便已人頭落地,一命嗚呼。
這種人還存活在世上簡直污染了主子的眼。
還散發(fā)著余溫的鮮血濺在了傅寒慘白的臉上,更突顯出那白皙光滑的臉龐。
眾人見此人來勢洶洶,料定是個不好惹之人,也不再關(guān)心已死之人,撒腿就跑。
素靜的簾子被一只潔白如月光的手緩緩掀起,修長的手指骨骼分明,不過片刻,便下來了一位記憶中出塵絕世的冰冷男子,他依舊如五年前那般,不徐不疾,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一只如玉的手出現(xiàn)在她的視野里,那一刻,她真的有種幾欲落淚的感覺,但不知道是為什么,只覺心中抽痛,難以呼吸。
他們之間也算得上是故人了吧,故人重逢,難免是有些感傷的。
“地上冷,還不起來。”
熟悉的容貌,熟悉的聲音,可是如此溫暖的語氣著實將傅寒驚了一驚。
眼前所見之人,果真是赫連川?
天意難測,人心更難懂吶,他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善良了?
傅寒有過前車之鑒,斷不會再上當受騙,身子往旁邊一側(cè)才雙手撐著地勉強站起了來。
赫連川眼見手中落空,漆黑如曜石的眼睛隱隱有幾絲波瀾躍動,不過只是片刻便又恢復了往日正常的模樣。
又想起那個人了......
明明是兩張全然不同的面孔,怎的卻感到莫名的相似。
赫連川離得很近,傅寒覺得自己緊張得呼吸都很困難,便往后退了幾步,與他拉開一段距離方覺得穩(wěn)妥。
“方才多謝二位公子相救,兩位救命之恩我記下了,若有來日定當傾力相報,我還有急事就先告辭了?!?p> 赫連川雖然看起來一副坦蕩蕩君子樣子,可不熟識他的人哪會知道這人可憋著一肚子壞水,若是在此地待久了他突然想起來要自己報恩可怎么辦,當年被他報恩尚且弄成那副狼狽模樣,今日若真要報他的恩可又會整出什么幺蛾子,得趕緊走人。
傅寒正準備鬼鬼祟祟地溜走,一陣痛意襲上心頭,忍不住輕咳了兩聲。
剛才那小兔崽子下腳還真重吶,虧得本姑娘抗痛能力一等一的強,不然早就直接暈倒在地上了。
眼見傅寒要走,絕明立馬攔住她的去路,盡力表現(xiàn)出和善的樣子,說道:
“姑娘傷勢頗重,若不介意的話就跟我們回去養(yǎng)好傷再去辦事吧?!?p> 絕明話中雖未有絲毫怠慢之意,可堅決的口氣讓傅寒頓時心生一個念頭:若是不跟著他們走,下一個躺在地上的必定就是自己了。
我......
赫連川連一眼都未向這邊瞧過,掀起簾子,徑直進了馬車。
我還有說介意的權(quán)利嗎?
你們還沒問過我的意見呢,怎么就給直接托走了。
馬車駛得很快,卻平穩(wěn)得如履平地,傅寒坐在里面手心冒出了冷汗,雖說自己脫胎換骨換了副容貌,赫連川必定認不出來,可就這么坐在他身邊,總覺得彌漫著恐怖的氣息,滲人得很。
傅寒最終還是鼓起了勇氣決定反抗一把,對著赫連川柔聲細語地說道:
“這位公子,小女子真的很感謝您對我的關(guān)心,可我一個黃花大閨女大晚上的跟一個陌生男子回去怕是影響不太好,我倒是無所謂,就是怕誤了公子的清譽。”
傅寒以退為進,自以為說得天衣無縫,處處為對方著想,他若是個懂禮的,定會就此與自己告別。
可赫連川絲毫不避諱,反而耐心的安慰著她。
“姑娘不必憂慮,我的清白早已被毀,也不在乎這一次兩次的了。”
傅寒聽到這話,不知怎的突然間就想起了自己干過的一件“好事”,頓時覺得背后陰風陣陣。
“公子這話說得,我竟無言以對......”
傅寒徹底無語,只能尷尬地笑著,這么多年過去了,赫連川怎變得如此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