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灑于半坡,依依青草舞盡一生。
傅寒終是嘆息一聲,逆著晚風一步一步向他走來。滴著溫熱血珠的手腕在被冰冷的指尖觸及的那刻瞬間僵硬住,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要取走他手中銀劍的女子,立即清醒過來的眼神又陡升了幾分寒意。
“碰過我劍的人都會死。”
冷若冰霜的聲音不帶一絲一毫溫度,還未消退的殺意復而陡升。
傅寒卻全然沒有理會他毫無玩笑成分的威脅,在他詫異的剎那便將那把隱隱泛著寒光的利劍奪了過來。取出隨身攜帶的巾帕替他包扎手臂的傷口,見著那握劍的手沾染著血腥,又給他擦了擦,眼中是難掩的溫柔。
“別總動不動就打打殺殺,反正我又不怕你就算威脅我也沒用。”
他一向愛干凈,最是受不得身上沾上一星半點兒污穢,見他殺人時盡力避開血跡的那番作為,看來過了這么些年習慣依舊不改。
“好好的一個年輕小伙空長著一副俊俏模樣,整天對誰都是冷冰冰的,還有哪個姑娘敢靠近你?你長得這般好看得要盡量發(fā)揮自己的優(yōu)勢,沒事就多笑笑,如此方能勾引到漂亮姑娘,否則還真得孤家寡人一輩子過了。”
四周是無盡的黑與寂,齊淮安靜地聆聽女子一本正經的“教誨”,倒也并未生氣,緊繃的身子逐漸放松下來不再充滿警惕。此刻,他莫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月光似水,照在傅寒柔和的臉龐,仿佛刻畫出另一個人的模樣。
“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湛藍明亮的雙眸隱著探究的目光,側臉凝視那張素雅恬淡的側臉。
傅寒身體似有片刻僵硬,但又在不經意間很好地被她給掩蓋過去,以漫不經心的口吻回答他。
“世界之大,蕓蕓眾生千百萬,誰都不知誰在無意識的剎那間遇見過多少人,或許我們上輩子見過?!?p> 傅寒嘴角噙著一絲諧謔意味,分不清是真是假。暖風吹拂,夜無邊。傅寒低著頭,齊淮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但幸虧低著頭傅寒才不至于露出一絲破綻。
其實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又有何異,發(fā)生過的總不會被當做從未出現,該發(fā)生的也不至于姍姍來遲。
“京中人人都懼我畏我,在他們眼里我就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瘋子,可你不同。”
寂靜之下年輕男子獨特低沉的嗓音猶如一支小夜曲,分外動聽。
“我有何不一樣?”
傅寒抬起頭笑了笑,眼中流露出別般的沉靜,這傻小子心性變了許多,直覺倒是很準。
齊淮俯視著那雙燦燦明眸,帶的不是戒備而是探究。
“你眼睛里有星星?!?p> 一個擅長偽裝的人,可以隨時隨地顯露出一副與內心想法完全相反的表情,做出任何違背心意的行為,但她的眼睛卻永遠不會騙人。
傅寒聽到這個回答難免有些震驚,但轉而又被陣陣襲來的心酸給淹沒,曾幾何時,他也這么說過。
“阿越,你的眼睛和這片星空一般好看?!?p> “我是挺喜歡星星的,阿爹告訴我每顆星星都代表著世間的每個亡靈,我想阿娘的時候便抬頭看看天空。這不,阿爹見我癡迷便找人在弗元小筑挖了個星野池,今后我就有獨屬于自己的星星了,不過,就是不知道里面會不會有阿娘的那顆星星?!?p> “這還不簡單,我在我家挖個更大的池子,就叫星源池,那所有的星星不得都到我這兒來了,日后你若是想你阿娘了便來我家看星星。”
“哈哈哈哈,小淮你真聰明?!?p> 除了彼此,少年之間的心事從不說與旁人。
到盛京之后傅寒聽說過不少關于齊府少年軍侯的故事,自然也是知道別人私底下是怎么議論這位地獄羅剎般的人物。這些人表面上敬著端著他,心里卻害怕的緊,人人唯恐避之不及。長極夜以繼日以性命為賭注的角逐讓他不得不學會觀人以細微,處事以謹慎,待人以絕情。
傅寒知道若是向他坦白自己的身份,毫不懷疑齊淮會竭盡全力幫助自己,憑著他齊家的勢力是可以事半功倍,但是,她所圖并非易事,并不想牽扯上任何無辜之人。
“話說你怎么連個活口都不留,原本還可以問問的。”
傅寒轉而想起此行的目的,七日之期馬上就要到了她到現在還未有任何進展,或許她這次真要被赫連川給數落一頓了。
“無妨,我已知曉幕后主使?!?p> 齊淮怔怔盯著她,就連方才傅寒語氣中明顯的抱怨意味也未在意,無形中倒是覺得再自然不過。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那還藏著掖著不告訴我,是不是當初答應我的如今又反悔了?”
傅寒覺得他是因為懼怕那背后之人的勢力不敢同自己一起卷進這場風波之中,心中不禁有幾分惱怒,連帶著那只手也跟著遭了殃被狠狠掐了一把。
齊淮不由覺得好笑,她這是在怪自己嗎?
“并不是我要反悔,而是這幕后之人的身份不是你我能輕易撼動的,就怕你到時查案不成反倒惹了一身禍。”
“齊侯這話可就說錯了,我是奉了寧王殿下的命令去查案的,就算要殺人滅口還有他赫連川在前頭頂著呢,你就別吞吞吐吐了,那個人到底是誰呀?”
“當今皇后,虞無厭?!?p> “竟然是她?!?p> 此話一出,傅寒也不禁頗感詫異,一位是久居深宮的皇后,一位是整日飲酒作樂的公子哥兒,兩人根本沒有任何交集,怎會牽扯出一樁命案。
寧王府
“主子,影衛(wèi)傳來消息,我們前些日子一直在找尋的那位老嬤嬤在他們趕到之前已經被殺死在家中了?!?p> 赫連川提筆的手頓在半空,沉重的墨珠終是控制不住滴落于宣紙之上,暈染了幾行密密麻麻的行文。
找尋多年終于有了一點消息,卻被人捷足先登,現在就連唯一有關母妃當年故去的線索都斷了,難道多年的苦心經營都要付之一炬?
“是屬下辦事不利,請主子責罰?!?p> “罷了,下去吧?!?p> 赫連川一向沉穩(wěn),此時卻是難得的心煩意亂。
“殿下,門外有商家小姐求見?!?p> 吳伯在門外稟報,說實話他不太喜歡這個商小姐,為人矯揉造作,心眼還多,不僅對殿下虎視眈眈就連王府中的下人她都要收買,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想做什么,現在大晚上的還來找殿下,真是不知羞恥,這樣的女子簡直連對門的小寒姑娘的一跟頭發(fā)絲兒都比不上。
“本王不見任何人,讓她回去?!?p> “是?!?p> “殿下此時有要事在身不方便見客,商小姐請回吧。”
吳伯想著趁早將她打發(fā)走,可商茴卻是堅持非要見到赫連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