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春叔叔，我奶奶要我把這個印度香給你，是衛(wèi)朝伯伯從BJ帶來的，這里還有張有根伯伯送來的信?！庇龃夯仡^一看，原來是錢小英挺著肚子來了，遇春的思念被打斷了。
“小英啊，是你來了。謝謝你啊。你奶奶好嗎？”陳遇春問道。
“我奶奶很好，下午去看曹云金伯伯去了。據(jù)說，曹伯伯得了膀胱癌、血尿，走路還要背個塑料袋?！卞X小英說道。
“啊，他得了膀胱癌？動過手術(shù)了？”陳遇春問道。
“是啊，上個星期動了手術(shù)，據(jù)說，不動不行了。拖了時間太長了，老是照光沒效果。”錢小英說道。
“你衛(wèi)朝伯伯回去了？”陳遇春問道。
“衛(wèi)朝伯伯和二伯母都回去了，是去辦手續(xù)了。下個月要到上海來上班了，房子分到了上?？萍拣^附近。”錢小英說道。
“你自己最近好嗎？懷孕幾個月了？”陳遇春問道。
“有三個多月了?！卞X小英說道。
“那你自己要小心了，不能像上次那樣了?！标愑龃赫f道。
“謝謝你，我明白了?！卞X小英說道。
“你小姑最近怎么樣了?”陳遇春問道。
“最近我小姑有些不高心。我大姑給她找了個男朋友，談了三個月了，本來蠻好的，結(jié)果這兩天吹了?！卞X小英問道。
“為什么呀？”陳遇春問道。
“那男的吃搖頭丸！”錢小英說道。
“?。磕窃趺窗l(fā)現(xiàn)的？”陳遇春感到疑惑。
“在賓館里聚眾吸的，被警察逮住了。”錢小英說道。
“那你在適當(dāng)時候要勸勸你小姑了?！标愑龃赫f道。
錢小英走后，陳遇春打開了信。
“遇春兄弟：你好！
好久不見了。你母親去世將近十年了。我一直沒有機會，去看你母親。五年前，我已經(jīng)離開了正泰安，現(xiàn)在牛莊路經(jīng)營電訊產(chǎn)品，如果有空請過來看看。我和你桂蘭嫂，是不會忘了你母親在文革時期對我們的照顧。拜托錢家?guī)熌杆蜕?00元，表示心意，請給你母親買點錫箔。動遷以后，可能很少有機會了。有一張老照片，是我解除了四類分子時，與你媽、桂蘭一起照的相，留個紀(jì)念。謝謝！
敬禮！
張有根
2008年4月
讀著張有根的信時，陳遇春的心里涌起了一種感動，自己的眼前出現(xiàn)了張有根和曹云金的影子。
張有根和曹云金是鄰居，都住在錢家的隔壁正泰安80號里。曹云金住前廂房，張有根是住后廂房，前面有天井。前客堂和二樓三樓都是馬家的。馬家是回族，穆斯林，一般不與周圍鄰居來往，只是偶爾與隔壁錢家的李素珍有交往。馬家有專灶、專用水籠頭、廚房都在前面的天井里。后面的灶間就讓曹家和張家用。張有根前面的住戶是一個孤老太，她過世后，房子就轉(zhuǎn)給張有根家了。張有根是七十年代搬過來的。剛搬過來，就與曹家鬧起了矛盾。
原來，曹家趁張家沒搬來之前，就趁勢霸占了后面的灶間。里面堆滿了雜物，還拉起了小布簾，說是曹云金的老婆季新美晚上要在里面洗澡。這樣一來，張有根搬過來的時候，就沒了地方燒飯了。只好在自家門口支了個煤球爐，一生火，煙熏的滿屋子都是煙味。妻子嚴(yán)桂蘭就在家門口嘟噥：
“還讓人活不活了？”
“四類分子家屬還這么囂張？想翻天了不成？”季新美就跳到后門，對著弄堂口大叫大嚷。住在對面弄堂83號的曹云金的季家的大舅子和小舅子，小名叫大毛、二毛的，連忙趕過來幫忙。張有根一看這架勢想打架，好漢不吃眼前虧，只好把嚴(yán)桂蘭拉進自家房里去了。
曹云金原是上海鋼鐵廠的司爐工，后來當(dāng)了副爐長。文革造反，當(dāng)了學(xué)校的工宣隊長，又在里弄當(dāng)了革委會的頭。而張有根文革前是跑單幫個體戶，做電訊、電器生意。文革中夜間在奉賢，與人倒賣電纜，被聯(lián)防隊員和派出所民警發(fā)現(xiàn)，扭送派出所，后被定為壞分子，交給里弄監(jiān)管。張有根原住址鳳陽路，七十年代搬到了正泰安，繼續(xù)由里弄監(jiān)管，每天要清掃里弄街道。與季新美結(jié)怨后，季新美經(jīng)常惡作劇，趁張有根不注意，常常把煙灰和瓜子殼散在剛剛清掃過的弄堂里，再讓張有根重新掃地。張有根的長子張正?？床幌氯ィc季新美理論，大毛和二毛把張正海打了一頓。張家敢怒而不敢言。又有一次，張有根剛剛掃好地，季新美就把煙蒂頭丟在了地上，恰好讓秦老師看到了，秦老師自己就彎腰把煙蒂頭撿了起來，丟到了垃圾桶了。季新美不高興了，“狗捉耗子多管閑事?！?。
“你在罵誰呢？正泰安是你撒野的地方嗎？”正好路過的李素珍說道。季新美抬頭一看，是李素珍走過來了，嚇得不吱聲了。
到了大年三十晚上，二毛在張有根家的后窗放鞭炮。一個陸地穿天炮沖破了張家的后窗，把他家的后窗捅破了一個大窟窿。玻璃渣子濺到了張家的女兒張慧的臉上，劃了一個血口。張正海出來評理，大毛、二毛蠻不講理，拒不道歉。李素珍出來調(diào)解，季家只賠了玻璃錢，張正海忿忿不平。
春天的一個下午，大毛、二毛在正泰安門口，擺了個康樂球灘，伙同新泰安和老泰安幾個小痞子在玩康樂球?？吹綇堈?、張慧兄妹倆放學(xué)回來，便圍了上來，要張正海脫褲子投降。張正海不從，他們就圍了上來。正海忍無可忍，從書包里拿出剪子自衛(wèi)，小痞子們有些害怕，不敢上。這時，恰好錢衛(wèi)朝路過，奪下了剪子，要求雙方罷手。誰知，大毛、二毛看到錢衛(wèi)朝只有一人，便上來奪剪子。正在這時，錢家的衛(wèi)民、衛(wèi)兵、衛(wèi)莉、尤家的嘉駿、嘉玲、嘉義、王家的王耀光、王耀明、王燿興還有陳遇春都趕到了，小痞子們有些膽怯了。衛(wèi)朝要大毛、二毛道歉，他們不從。衛(wèi)朝拿起剪子大嚷：
“你們今天敢不認錯，老子我就將剪子戳死你們。”
大毛、二毛一看這個架勢，心里害怕了。知道衛(wèi)朝不好惹，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子，錢家人多勢眾，好漢不吃眼前虧，只好當(dāng)面認了錯。從次，季家兄弟再也不敢欺負張家兄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