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那花魁怎么樣了?”
繆文珍回過神來,連忙回道:“噢,除了受到不小的驚嚇和一點輕微擦傷,倒并無大礙,只是……”他話音一頓,抬頭偷瞄了江昊天一眼,“她身份特殊,我們該如何安排她才好?”
江昊天淡淡掃了他一眼,仿佛知道他想的什么,于是順著接道:“以吳媽媽的為人,她即便回去,恐怕也不會有好果子吃,既然她上了我這艘船,那我自然也沒有把她趕下去的道理,頤園不是還空著許多住處么,隨便讓她挑撿一處便是?!?p> 繆文珍被他這一掃,有些心虛的擦了擦額角,拱手應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想到什么,又忙道:“之前差我去查的事,已經有了眉目,江湖上近幾十年雖沒有聽說過有誰善使連環(huán)斬的,但我根據宗主的描述,倒是發(fā)現(xiàn)有一個人,跟她的刀法很相似,可也不敢確定?!?p> “哦?竟然連號稱江湖百事通的你也不敢確定?”江昊天站起身,緩緩走到窗邊,“不妨說來聽聽?!?p> 繆文珍虛擦了一把額角,“宗主可還記得十七年前金陵柳家舉辦過一場比武大會?”
“十七年前的比武大會?”江昊天淡淡一笑,“我怎么記得,是柳文盛那只老狐貍為討好外甥而舉辦的一場家晏呢?”
“咳咳……”繆文珍微微低咳了一聲,這話他可不好接,于是轉而道:“當初都以為只是各家小輩們的一場小打小鬧,不想卻是出了個令整個江湖為之震驚的精彩人物……”
“刀兵城墨家,墨仲坤第三子,墨云城。”江昊天接道。
“對,正是他。”繆文珍抬眼盯著江昊天面上神色,輕輕問道:“宗主難道不覺得很像嗎?”
“如果是他,倒的確有些像。”江昊天眼中透出一絲惋惜,“可當年之事……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可如果沒死呢?”繆文珍定定的看著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呵呵,那倒是有趣了?!苯惶斓哪抗馔高^窗口,落在遠處湖面的燈火上,面上的表情淡然平和,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他忽而轉頭,“對了,我讓你查的另一件事怎么樣了?”
繆文珍剛還有些得意,聞言又忙收斂了神色,“還沒有結果,但我會盡全力去查?!?p> 江昊天沒有再說話,繆文珍也沒有。
因為此時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步伐輕盈,顯示來者是一名女子,腳步聲有些慌亂,表明了主人焦急的心情。
順著聲音往門口望去,就見一名著蓮青色衣裙的女子款款邁入門內,走路的姿態(tài)如輕風拂柳一般,極盡輕盈而優(yōu)雅。
她看上去不過十六七,通身上下毫無裝飾,裝扮素雅簡單,相貌卻是極美,即使是簡單的侍女裝也被她穿出一股絕代風華的超然之感來。
是只美人臉上此時卻是寫滿了焦急與擔憂,微微蹙起的秀眉讓人看了心也不由為之一緊,恨不得傾盡所有只為一解美人心頭之憂。
美人一眼便看見榻上那名黑衣少年,見他此時雖然雙目緊閉,但胸口微微起伏,呼吸明顯正常,心中微微松了口氣,轉而朝窗邊兩人盈盈一拜,“輕鴻多謝宗主搭救之恩?!?p> 方才吳媽媽的話所有人都聽到了,她自然也不例外,稍一猜想便能得之,這位便是武林四大世家之一,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江家堡的主人,江昊天,。
傳聞他溫文爾雅風流多情,是一眾青樓女子心目中的夢中情人,多少人望穿秋水只盼得他回眸一顧,可即使如此,真正見過他的人卻并不多。
雖然此時面前兩人都是風度翩翩溫和儒雅,但她還是第一眼便準確的認出了他。
只是沒想到,還不到四十的他兩鬢竟已生了不少白發(fā),不過這倒也并未讓他顯得老態(tài),反而給他增添了一份獨特的魅力,這種魅力自不是那些年輕公子所能比的。
江昊天只是看著她,并不說話,繆文珍見此只得開口道:“輕鴻姑娘不必多禮,你的恩人可在那邊,我們可不敢輕易攬了這份功勞去?!?p> 這略帶調侃的語氣讓輕鴻不由微微抬頭,卻見他面上神色泰然,并無擠兌之意,才擔憂的問道:“恩公他……如何了?”
“如何不如何,姑娘何不自己過去看看?”繆文珍的視線落在榻上正昏睡的不醒的人身上。
輕鴻隨著他的視線望去,眼底滿是自責,如果不是他,今晚她早就葬身湖底了。
她其實早就想過去了,可礙于情面,她也不能表現(xiàn)得太過關心那少年而輕慢了他們,她又如何不明白,如果今晚不是這位江宗主出手,她和恩公想必都將落入吳媽媽手中,這一命欠下兩份恩情,教她日后如何償還?
緩步朝床榻走去,見榻上少年雙目緊閉呼吸綿長,懸著的一顆心才算是安定下來。
芳喬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一只溫暖的手覆在自己額上,溫暖的感覺讓她忍不住沉倫。
記得頭兩年住在山上,她總是生病,頭腦終日昏沉沉十分難受,師父經常這樣將手覆在她冰冷的額頭,就著這份溫暖,在那樣寒冷的冬天,她才能一夜安穩(wěn)入眠,只是……師父的手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柔軟了?像是一只女人的手。
她猛的睜開眼睛,見果然是一只女子的手覆在自己額上,不由微微一驚。
輕鴻見她突然醒來,倒被嚇了一跳,急忙抽回手去。
“恩……恩公,你醒了?”輕鴻臉上露出一絲羞澀,又轉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兩人,這才問道:“可有哪處不舒服?”
芳喬撐坐起身,撫了撫仍有些昏沉沉的腦袋,又見身上衣袍雖然半干,但沒有被人動過的痕跡,又瞥了一眼早已經不再疼痛流血的肩膀,出聲問道:“你是誰?我睡了多久了?”
“不久,才將近兩刻鐘。”輕鴻見她竟不認得自己了,面上不由露出一絲失落,卻也仍站起身,退開兩步,理了理衣裙,雙膝跪地沖她行稽首大禮,“小女子輕鴻,今日得恩公舍命相救,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從今往后甘愿做牛做馬任由恩公差遣,絕無絲毫怨言。”
芳喬這才想起她就是自己救了的那名花魁,之前在岸上離得太遠看不太真切,后來在水中又過于慌亂沒心思細看,此時她已經換了一身素潔的衣裙,一頭長發(fā)黑瀑一般披散在身后,一時竟沒認出來。
想著自己那一拋估計她應該摔得不輕,又見她行動之處似乎并無大礙,不由也就放下心來。
見她竟沖自己磕頭,芳喬趕緊跳下床扶起她,“姑娘不必如此,不過舉手之勞,你不用放在心上的……”
“嘖嘖嘖,少年人英雄救美,美人甘愿以身相報,這可真是羨旁人哪?!笨娢恼溆挠牡穆曇魪呐赃厒鱽恚瑑扇四樕挥赏瑫r一紅。
輕鴻臉皮薄,被他一語戳中心思,不由羞得背轉過身去,不再看他們。
她雖在青樓長大,可吳媽媽見她姿色過人,便從小培養(yǎng)她不讓她接客,更不讓她隨意拋頭露面,為的就是在今日一鳴驚人拿下花魁之王,也好將她賣出個好價錢,所以她到如今也還是處子之身,只希望他不要嫌棄自己是青樓出身才好。
雖然那江宗主也救了她,可畢竟恩公救她在先,她只能先償還恩公的恩情,江宗主的恩情只得來世銜草相還了。
美的心思昭然若揭,芳喬就算再遲鈍又哪能看不出來?奈何自己也是個女兒身,就算是個男兒身,她也是萬萬不能同意的,雖然她不待見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的那一套,可也容不得她人如此草率的就決定自己一生的命運。
抬眼見到立在窗邊之人時,眼睛不由一亮,忙將美人扔到一邊,上前幾步道:“江伯父,你怎么也在這兒?啊,不對,應該是我怎么在這里?”
她看了一眼方才說風涼話的儒雅青年一眼,又道:“想必我方才落水時,是江伯父命人救的我吧?這可真是多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