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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魚北上歸冥為鯤

第一百二十回:父兄

游魚北上歸冥為鯤 懿兒 1904 2019-05-17 06:46:07

  “你這家伙,真是命大?!毖帻R諧甫一醒來,聽見的就是陸冥之的聲音,陸冥之笑著,聽著卻聲音苦澀,“我還當我真是命中帶煞,連你也克死了呢?!?p>  燕齊諧皺了皺眉,他先前也混混沌沌醒過幾次,可哪一回都是剛醒來就又昏睡過去,這一回總算是能聽清人說話了。

  陸冥之又道:“你可知那支箭,還有多遠就能要了你的小命嗎?”

  陸冥之把手舉到燕齊諧眼前,比劃了個極小極小的距離:“就這么點兒?!?p>  他自顧自的道:“也就是你這廝,命硬,沒被我克死。倘若你也死了,還真不知還有誰能陪我走下去了……”

  燕齊諧終于開了口:“不是沒死嗎?”

  陸冥之瞧著有些惱:“誰許你給我擋箭了,下回沒我軍令不許擋。”

  燕齊諧:“……”他舔了舔嘴唇,覺得有些口渴,便有開口,道:“給些水成嗎,別大難不死偏給渴死了。”

  陸冥之道:“成。”說罷揚起簾子沖外頭喊,“給我個水壺。”

  燕齊諧這才注意到,自己是在車中。他閉了閉眼睛,三魂六魄漸漸歸了軀殼,才覺出自己身下是晃蕩著的。他哼哼了兩句:“哎喲喲,有生之年能得您玉面陸四郎伺候,真是死而無憾了?!贝蚪衲昶饚缀醵际撬斃蠇屪诱樟详戁ぶ@混賬。

  陸冥之接了水壺,遞給他,道:“別胡說。既然醒了,你便自己喝罷,不找人喂你了。”

  燕齊諧嘆氣道:“真是……您可當真是一丁點兒都不知疼我。久病床前沒那個甚么啊……”

  陸冥之皺了皺鼻子,立即做了個要作嘔的表情。

  燕齊諧喝了兩口水,道:“我還不知你暈馬車……”

  陸冥之道:“誒,說到久病床前無孝子,我倒是想起來件事,好事?!?p>  他正色道:“你是真要當?shù)??!?p>  燕齊諧正巧又舉起水壺來喝,聞言立即嗆著了,咳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好半天才緩過來:“你誆我呢罷?”

  陸冥之道:“我誆你作甚,難不成為了讓你個半死不活的家伙開心開心。”

  燕齊諧又舔了舔嘴唇:“真的?”

  陸冥之快要舉手發(fā)誓了:“千真萬確,不信你去問嘮叨大夫?!?p>  燕齊諧笑了笑,道:“好?!毙Φ眉人嵊挚啵换紊窬陀X得不是他本人了

  陸冥之難得見他這般神色,忽然有些不習慣。

  燕齊諧忽然又開口問他:“你爹,對你如何。都說爹疼幼子,疼你疼得緊罷?!?p>  陸冥之思索了許久,道:“疼到?jīng)]有,甚至連見面都見的少。倒是我大哥,對我而言,更像父親一些。”

  他大哥手把手教他陸家槍法的場面,他現(xiàn)在都記得。

  燕齊諧輕聲道:“我家老爺子……”他揚了揚頭,苦笑道,“我上頭四個哥哥,下頭兩個弟弟,就屬我最不受待見……”

  燕齊諧側(cè)臥著,眼神虛著不知在看向甚么地方,道,“我娘性子倔,老秀才養(yǎng)大的獨養(yǎng)女,又清高,不樂意伺候人。我家老爺子看她陽春白雪兩日還尚可受用,日子長了,豈有不膩之理。是以,她不受寵?!?p>  “不受寵,我外祖又沒得早,早就沒了娘家,一來二去,更是不受待見。”他動了動,勉強把胳膊枕在頭底下,“且不說我那位‘好’嫡母是個如何不好對付的角色,就是老爺子,也動輒打罵我和我娘?!?p>  陸冥之看了他一眼,在心里深深嘆了口氣。這樣不好過的童年,卻又這樣愛笑愛鬧,苦難全都埋在心底??蓴氐糁θ~,根卻扎在心里拔也拔不去。

  他們骨子里都是一樣的人。

  燕齊諧又道:“你當我原先功夫好是為何?我家怎可能給我請先生,我那全是和我那幾個哥哥打架打出來的!”

  燕齊諧笑了笑:“我三哥,長我近十歲,我照樣能一拳頭將他鼻子打出血。他姨娘是個贖了身的窯姐兒,鎮(zhèn)日妖妖調(diào)調(diào)的,老爺子寵的緊。她要是撒起嬌來,我嫡母也沒法子?!?p>  陸冥之想了想,他三哥大約是喚作燕中庸那一位。

  “那日我把我三哥打了,他回去告狀,他姨娘一哭,我爹就氣勢洶洶地來了。那天宣平的雪落得極大,三哥坐在屋里,看著門外庭院里的我,燒著火盆還打冷戰(zhàn)。

  我穿著單衣,老爺子就罰我跪在雪里,拿了一根抽馬的鞭子,蘸了鹽水,甩在空中呼呼地響?!毖帻R諧道。

  “你也知道,我畏疼畏得厲害??赡侨?,我一聲都沒吭。我娘撲上來,受了好幾下。”燕齊諧眼眶紅了紅,“老爺子道:‘你若是想替他挨,那便同他一起跪’?!?p>  燕齊諧朝上使勁喘了喘,仿佛透不過來氣似的,他緩了好久,終開口道:“一夜,雪地里跪了一夜。自那以后,我娘的身子就不成了,被我嫡母再一作踐……”

  燕齊諧閉上了眼睛,周身發(fā)冷。

  他覺得身體漸漸地縮小了,縮回了那個十一二歲孩童的體內(nèi),梗著脖子,心里卻凄惶無助的要命。

  周身是冷的,傷口是燙的。

  他畏疼,卻生生挨打挨出了一身經(jīng)驗。

  “六年了……”燕齊諧道。

  也是一個六年,燕齊諧的六年。

  燕齊諧睜開了眼睛,看著陸冥之,問道:“我……不知該如何做父親……等我的孩子長大了……他又會如何想我?”他問,“四郎,你知道該如何嗎?”

  陸冥之心道,不知。

  他當真不知,他看見陸士衡,滿心滿眼都是愧疚和撕心裂肺的心痛,根本不知如何面對。

  燕齊諧看他半天不回話,眼睛朝上翻了翻:“只怕你也是不知?!?p>  他們兩個那還沒秋后螞蚱蹦跶的時間長的韶華與年少,就這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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