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門客棧。
“唉,聽說了嗎?兵部尚書楊宇軒如今被誣陷屯兵造反是滿門抄斬啊,只剩下那一對可憐的兒女還活著?!?p> “一直以為江湖最難,沒想到那些當官的更難,動不動就是抄家滅族?!?p> “要是朝廷多幾個好官,天下太平些,誰他么愿意出來闖什么江湖,還不是被那些狗官逼得,交不完的例錢,扣不完的苛捐雜稅,逼得多少人賣兒賣女,家破人亡?!?p> “活在這亂世,還不如富貴人家養(yǎng)的狗?!?p> “你殺了幾個?”
“二十七個,那些為富不仁的畜生逼得老子賣田賣牛,最后逼的我婆娘投井,老子回鄉(xiāng)后連他一家老小全都沒放過,最后從那胖子身上剮下來三十斤的肥肉?!?p> “唉,老天無眼,竟是讓閹賊亂朝,皇帝更是沉迷于溫柔鄉(xiāng)里與那萬貴妃夜夜笙歌,兩耳不聞天下事。”
“少說點吧,被那些廠衛(wèi)的狗腿子聽到免不了又是通緝?!?p> “怕什么,老子反正已經(jīng)活膩了,連婆娘兒子都死了,爛命一條。”
“他媽的,一個東廠已經(jīng)是搞的天下怨聲載道了,現(xiàn)在又復啟了西廠,唉,這日子是越來越難了?!?p> ……
……
……
“怎么著?我說你一動不動的天天除了吃就是坐著,原來在我這探聽消息來了?!?p> 金鑲玉的眼力何其老辣,此刻見孟秋水只是喝了幾杯水酒便一動不動的坐在那里分明是靜聽著周圍酒桌上的言談對話。
孟秋水沒有絲毫自知之明,他偏頭看向妖嬈的掌柜,語氣有些疑惑罕見的沒有以前那么冷冰冰?!拔鲝S被撤了?”
看的金鑲玉還以為這秀才終于開竅了細腰一扭就緊貼著孟秋水坐了下來,半個身子都趴了過去?!笆前?,賈精忠死后西廠就撤了,可前段時間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復開了?!?p> 孟秋水心里瞬間有種不好的感覺,感受著耳垂傳來的熱氣他又沉聲問道:“你知道西廠現(xiàn)在的大太監(jiān)叫什么名字嗎?”
“想知道?今晚到我房里來,我好好告訴你。”金鑲玉咯咯嬌笑不停,言語間的挑逗任誰都能聽出來,火熱的嬌軀緊緊的貼著孟秋水。
“叫雨化田!”
旁邊不知誰插了一句。
聽到這個名字,孟秋水的瞳孔驟然一縮,繼而一凝。
早就知道試煉不會太輕易,沒想到又跳出來個絕頂高手,按照記憶中的劇情,一個“曹少欽”都差點要了所有人的命,現(xiàn)在又來個“雨化田”。
旁邊金鑲玉可不在乎那西廠閹賊叫什么名字,見有人壞了自己的好事潑辣的性格瞬間就爆發(fā)了?!澳莻€不長眼的東西敢破壞姑奶奶的好事,生兒子沒屁眼的?!?p> 眾人也都習慣了,沒人應她。
她伸手還想扶那秀才的身體,卻是一個趔趄,原來孟秋水已轉(zhuǎn)身朝客棧外頭走去了。
黑子在旁邊擦著碗好心提醒道?!白吡耍 ?p> 金鑲玉也不在意,而是翹著腿坐在孟秋水之前的位置上。“老娘就喜歡這樣渾身是迷的男人,真他娘耐看?!?p> 伙計又重復了一遍?!拔沂钦f人家出客棧了!”
本來眼神泛癡的金鑲玉表情一下就變了?!翱浚闼麐尣辉缯f!”
罵完的瞬間她一拍桌子已是風風火火的掠了出去,可外面那還有半點人影,只得滿眼失落的望著無邊黃沙楞楞出神。
……
……
……
日頭高懸。
曬得早已干涸的河床上正走著四個人,兩大兩小,小的正是那兵部尚書楊宇軒僅存的一雙兒女。
“停下來喝點水吧!”
稍顯年輕的官差一臉的疲累,移著步子坐到了一陰涼處,他正想解下水囊喝口水,可頭一揚就見對面十數(shù)丈外的絕壁上站著一人,頓時眼露驚色趕忙慌亂的握著腰間的樸刀。
“有人!”
對于他們的反應那人是熟視無睹,他像是在等什么,始終靜靜地站著,一動不動,像是等了很久。
也就前后腳的功夫,只聽遠處的河道的盡頭一聲聲密集的馬蹄聲正由遠及近而來。
“終于來了?!倍敷业紫碌难勰课⑻В闪训拇轿?,孟秋水垂落的左手自肩上斜挎的弓身上一撫而過,滾燙無比,口中自語呢喃著?!熬妥屛蚁仍囋嚹銈兊氖侄??!?p> 馬蹄聲臨近的同時,孟秋水目光已是迎上河道對面正窺探自己的曹少欽,這本就是個陷阱,目的不過是為了以那一對姐弟引出八十萬禁軍教頭周淮安罷了。
本來孟秋水還想在龍門客棧等他們自己送上門,但等聽到又冒出個雨化田后,計劃便不得不更改了,于是又折返回了玉門關(guān),準備一番已久侯多時。
河道之下,廝殺已起。
孟秋水等了足足近一日不曾動過的身體豁然動了,他右手解下背后黑布包裹的古劍杵地一按已然立在腳邊,深入石中半尺。左手一握肩頭的烏木弓,整個人是沿著河道的絕壁慢悠悠的來回渡著步子。
只是,右手未停,已是自背后箭囊里飛快的取出了三根箭矢,他已不去在意河道中混戰(zhàn)的幾人,而是瞬間直指對面的東廠番子,搭箭拉弓一氣呵成。
約莫十五丈的距離,那獸筋糅合絲線制成的弓弦瞬間發(fā)出了一聲被拉長的呻吟。
“嗡~”
估測著弓身的承受力孟秋水弓身一橫右手四指霎時一松,頓見指縫間三根箭矢如流星趕月般直朝東廠眾人射去。
一擊落下他并未停手,此次久侯他足足準備了六十支箭,雙腿背后各負有一箭囊,如今伴隨著每次搭箭開弓,他手中便會疾射出去三根箭矢流光。
“嘣~”
“嘣~”
“嘣~”
……
弓弦震動之音已是密集如雨落。
若是可以,他想就在此地除去曹少欽。
伴隨著每次急響,那弓身也開始發(fā)出了不堪重負的聲音,像是隨時會折斷。
對面是人仰馬翻,慘叫迭起,灌注了孟秋水內(nèi)力的箭矢哪有那么好擋的,除了那四個檔頭,其他的死士多如穿糖葫蘆,被釘死在一起。
“殺!”
不想東廠亦有人持弓搭箭越眾而出,正是東廠二檔頭曹添,眉心生痣,身穿綠色錦袍,身形一躍已是凌空翻轉(zhuǎn)間取弓搭箭射出。
孟秋水眼露殘酷,手中取箭開弓的速度再漲,這一次,是全然朝那曹添落去。
只在瞬間,便見空中六箭齊飛三三對峙,可惜碰撞的剎那曹添所射的箭卻是摧枯拉朽如斧劈木柴般從中被一分為二。
曹添眼中剛泛的冷笑還未落下,目中已被三道流光充塞其間。
“高手。”
從始至終都不曾動過的曹少欽終于陰柔的開口,而后雙手如爪探出,朝那三根箭矢抓去,好快的出手,三根箭矢眨眼被其攥在手中。
如今有孟秋水牽制東廠,丘莫言與那幾位江湖俠客已將兩個孩子救出,她此刻見那箭矢連發(fā)下東廠番子死傷大半,眼中像是瞧出了什么低喝提醒道:“那人想要在此地除去曹少欽,我們助他看能不能除去閹賊?!?p> 足足二十響,隨著弓身功成身退的斷裂聲響起,孟秋水一提氣左手一握腳邊立著的古劍已躍下絕壁如大雁橫空般飄然而下,雙腳落地的同時他上身一伏整個人化作了一條急影,朝曹少欽撲去。
剎然,劍已出鞘。
河床上除了一人護持孩子剩余幾人以丘莫言為首是齊齊緊隨其后。
不需要多言,只見孟秋水過處但凡想要擋他的人全都捂著咽喉倒下,曹少欽出手快,孟秋水同樣快,他的劍本就只為殺人而習,沒有花哨,只有死穴。
往往青光過處,一蓬血花綻放的同時都伴隨著一具尸體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