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陸少陵這個名字,從出生起就被當做飯后閑談,屢屢提及。
坊間傳聞,陸家的少爺那是真真的如仙般的人。出生時天生異象,白鶴成群在空中飛舞。
三歲習字,五歲成詩,七歲便將自家藥廬中的草藥辯識得絲毫不差。
可是就在這七歲以后,陸少陵似是在這京城消失了一般,再無音信。
而勾欄瓦肆里的說書人,因著時間一久,陸家少爺?shù)妮x煌事跡便不再說起了。
陸少陵并非離開了京城,七歲的娃娃,看似懵懂無知,實則心里明透得很。
懷璧有罪,話從這奶娃娃口中說起,著實讓父輩們嚇得不輕。陸家也算得皇城一大氏族,為官的,從商的,皆是個中姣姣,才保得陸家世代風平浪靜。
而少陵這一輩中,只出了這么一個男丁,家里自是如寶貝般供著,揣在心窩子里的。
竟不知這娃娃心性如此通透,這般年紀,就將這世俗拆解得明明白白。
之后的陸少陵,只守在自己的一方天地,整日文墨丹青,侍草煉藥。時間如白駒過隙,一晃就是十年,京城中大多人已然忘卻陸家有個天才小少爺,名喚少陵。
“林伯,我此去云夢澤,會花費些時日,煩請告知家中長輩一聲?!币簧砬嘁麻L衫,襯著十七歲的陸少陵愈發(fā)清健,話說完,他牽著馬就往門外走去。
老人見著,也不敢阻攔,只得記下吩咐。這已經(jīng)不是陸少陵第一次遠游,但每次出行皆是一人一馬,背著一些干糧就上路了。
再說這云夢澤,是個很大的湖泊,周圍草木茂盛,湖面常年升騰起濃密的霧氣,窺不得全貌。
湖心常有動聽歌聲傳來,有心之人妄圖一探,可每次渡船行至湖心外圍,便動彈不得,屢試屢敗,終是不了了之。
陸少陵此次并非為探尋這仙曲,他是看上了云夢澤周邊生長的珍稀草藥。
牽著馬穿行在密林中時,陸少陵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云夢澤明明就在眼前,他越想靠近,步子邁得越快,那湖泊就離得原來越遠。
“看你的了,當歸。障眼法只能遮住我的眼,卻攔不住你?!标懮倭攴砩像R,不再看近在咫尺的云夢澤,由著馬兒帶著他穿過一處又一處樹叢。
當歸停下的時候,云夢澤才真的展現(xiàn)在陸少陵眼前。目之所及皆是波光粼粼,湖面之上霧氣蒙蒙,遠處的景色被遮擋得一滴不露,只能看見眼前這一片水面。
湖邊的幾株草藥,他只看了看,便不再理會,“看來,我想要的在對岸。當歸,你是跟我來,還是在這等著?”
馬兒晃了晃腦袋,低頭喝水去了。
陸少陵笑了笑,只身沿著岸邊往對岸走去,逐漸靠近的過程中,草藥品種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少見。
他在一株看似雜草的植物前蹲下,仔細端詳著葉片的星狀花紋,一共七片葉,“七星巖,葉可解百毒,根卻劇毒無比,書中所說已是幾近絕滅,竟在這里碰上?!?p> 掰下一片葉子塞入口中,陸少陵這才挖出七星巖,包好放進懷里。有一就有二,藥書上所著那些不存于世的,云夢澤都能尋到,這一回當真不虛此行。
只是有一味藥材,也是這一趟云夢澤之行的目的,半心蓮,還沒找到。
半心蓮子,是無情水的解藥,蓮花無情,蓮子有心。陸少陵沿著湖邊一寸寸得搜索著,生怕漏掉一絲一毫,這半心蓮,他今天是非要尋到不可。
但細細搜尋一圈之后,仍不見其半點痕跡,湖上的霧氣卻突然變得濃密起來,白得像一團團云。
云起時,周圍的花草樹木如同被雨露澆灌過一般,花香四溢,草木青青,林中也一改入時的沉寂,枝頭百鳥爭鳴,灌木叢中悉悉索索的,竄出一只只小獸。
似是未見著陸少陵這么大個活人,鳥獸全都蜂擁著朝湖邊奔來,又堪堪停在岸邊,不敢涉水。
湖面依舊平靜,微風拂過泛起點點漣漪。它們這是在畏懼湖中何物,鳥獸之狀讓陸少陵百思不得其解,它們眼中分明既是渴望,又是驚懼。
還不曾細想,獸群像是同時得到了指令,猛地朝湖中一躍,潮水般向湖心涌去。
此時,湖心一點白光閃現(xiàn),周遭被莫名的香氣覆蓋,似有似無,世間其他氣味都在此刻消散,能感知的唯此一種?!安缓茫∈前胄纳?。”
陸少陵心里一驚,獸群竟也是沖著半心蓮而去,斷不可讓它們奪了去。
半心蓮花已開,香氣會變得越來越濃郁,不多時便會凋謝,結成蓮子。容不得多想,他騰起身子,踩踏著獸群,快速朝湖心靠近。
都說萬物有靈,果真如此,他來到湖心時,猛然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獸群哪里是要覬覦天材地寶,它們以半心蓮為中心,里三層外三層圍著,是在守護它罷了。陸少陵此刻面上羞愧不已,心里暗罵一句:當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獸群安靜地守護著半心蓮,沒有一絲躁動,香氣綿延不絕得纏繞在鼻尖,令人心曠神怡。
花瓣隨著時間的推移,一片片掉落,最后露出了綠色的蓮蓬,。獸群這才轉身離開,為首的一只白鹿瞅了陸少陵幾眼,晃晃腦袋,悻悻得朝岸邊游去。
少陵不知這白鹿是何意,沒再深究。他小心翼翼得將蓮蓬折下,取出一枚蓮子丟入湖底,取之亦當還之,還望來年再得見蓮花。
半心蓮已經(jīng)找到,當歸也游到湖心,馱著衣衫半濕的少陵回到岸邊。再看那湖上霧氣,又如來時一般輕輕裊裊了。
不知不覺天色漸晚,林中已是一片暮色,月色當空,清風徐來,似乎將那薄薄霧氣吹散了。湖中明月,天上明月,兩兩相映,照亮了整個云夢澤。
“看來今晚得在這云夢澤跟明月,湖水同眠了。”陸少陵脫下被湖水浸濕的長衫,將衣物靠近燃起的篝火,自己則穿著中衣倚靠著岸邊的大樹,閉上了眼。
一北乘風
第一次寫文,難免寡淡了些,希望不會給各位帶來困擾。云夢澤,在此章節(jié)里是我心中臆想出來的的云夢澤,并非詩中“氣蒸云夢澤,波撼岳陽城”里的洞庭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