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殿,江漢王朝君臣齊聚一閣早朝之地。
官居二品的中書令王林長,神情萎靡的走在去往朝堂殿的路上,倒沒了往日趾高氣昂的姿態(tài)。王林長如一只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近來的日子可過的不怎么舒坦,自從王林敬起兵后,隨著朝廷平反的軍隊連連失敗而每況愈下。
往日欲和王林長交好的人物,擠的頭破血流還無路可尋,就算尋到了,還要看他王林長的心情。而放眼如今,那些各路人物,看到他就好似瘟神一樣,唯恐避之不及。
以往在去往朝堂殿時,少說亦有幾個官員上來噓寒問暖,如今卻是一個沒有。連素來對自己寵愛有加的王爺,亦是看自己越來越礙眼,再不負當時恩寵。
王林長心中說不出的煩悶,遠遠看著那些三三兩兩結伴而行的朝臣,似乎在竊竊私語,偶有對自己指指點點之人。
王林長冷哼一聲,袖袍一甩,先一步入了朝堂殿。
待到官員齊聚,廣陵王和小皇帝亦是先后而至,眾臣行禮。
“吾皇萬歲,王爺千歲?!?p> 小皇帝絲毫沒有展現(xiàn)出皇家的威嚴氣派,笑嘻嘻的說道:“眾卿平身。眾卿有何要事啟奏???”
武將一列出來一人說道:“微臣有一奏折,是那王林敬使者送來,上表朝廷的?!?p> 一旁小太監(jiān)接過,宣讀起來:“罪臣王林敬呈上:廣陵王江子道濫用無德之人王林長,此人利用中書令一職結黨營私,排除異己,廣斂錢財,置社稷于不顧,置江山于危難,有顛覆朝綱之嫌。罪臣幾番力柬廣陵王無果,反而變本加厲更加信任王林長,無奈只能起兵以清君側。雖害王朝略有動蕩,但實屬迫不得已,比之王林長之過更是不足萬中之一。罪臣拼的天下罵名,亦是要為朝廷除害,還望朝廷體諒?,F(xiàn)下罪臣以至京口,實在不愿多造殺孽,望廣陵王三日之內交出王林長,罪臣立即退兵,返回兗州,到時再戴罪立功,北伐后楚。”
江子道越聽越怒,待的小太監(jiān)戰(zhàn)戰(zhàn)兢兢宣讀完畢,怒喝道:“好一個亂臣賊子,犯上作亂倒還是本王的錯,朝廷的錯了?!?p> 小皇帝安慰道:“皇叔息怒,那王將軍不是和中書令大人是同宗么?一家之人有何仇怨,定是其中誤會頗多,何不宣王將軍進京坐下來好好談談?!?p> 眾臣聽聞此言,面面相覷,不知如何作答。先不說王林敬會不會接旨入京,此事若是還能坐下來談的妥的,那王林敬又何必大動干戈起兵了。
王林長趕緊跪地俯首道:“皇上英明,微臣以為其中亦是種種誤會,微臣對皇上一片赤誠,此心日月可鑒?。』噬?,您可要下旨招王將軍入京,好好勸解王將軍啊!”
廣陵王冷笑的哼了一聲。
小皇帝笑道:“此事全憑皇叔做主,皇叔說如何便如何,朕突然有事,就先行離去了,皇叔告辭!小蛐蛐,擺駕回后宮?!?p> 剛剛宣讀奏折的小太監(jiān)應聲躬身,扶著小皇帝出了朝堂殿。
小皇帝和小太監(jiān)來到后宮,小皇帝著急的說道:“小蛐蛐,快拿出來!”
名叫小蛐蛐的小太監(jiān),趕緊一路小跑到暗處,拿出一個盒子。取下布囊,打開盒子,里面正是一對蛐蛐,小皇帝滿臉興奮的看著它們斗法,看的目不轉睛,連連大笑。
不知這個小太監(jiān)是本來就叫小蛐蛐呢,還是因為小皇帝喜歡斗蛐蛐,而給他天大恩寵的賜了這個名字。
倘若讓他們知道,在如此軍機要事前,還能讓小皇帝離去的要事就是斗蛐蛐,不知他們會作何感想。
眾臣看到小皇帝走后,并未流露出驚色,想來亦是習以為常。倒是對剛剛宣讀之事,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江子道干咳一聲,四下立即無聲。
江子道正色道:“此事眾臣以為何?”
“微臣以為,需交出王大人給王林敬?!?p> “微臣贊同左仆射趙大人所言……”
此言一出,引來眾人附和。江子道眼角抖動,緊咬牙關,并未開口,只是聽著眾臣上表。
王林長見無一人替自己說話,急道:“王爺,微臣以為不可,王林敬如此威逼朝廷,威逼王爺,毫無把王爺放在眼里,這是以下犯上,不能開了先河啊,此事萬萬不能容忍?!?p> 左仆射趙大人冷聲道:“現(xiàn)下王林敬已經圍師京口,倘若不應了此人,以王林敬的兵馬,十萬廣陵軍亦是連連敗退,如今只能在京口對峙,到時他進攻京口,京口恐不保啊!京口一失,到時他揮師入京,又該如何應對?難保王林敬不會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啊,到時天下必將大亂!而且那荊州刺史殷仲業(yè)已發(fā)兵朝京師而來,還請王爺三思??!”
“請王爺三思……”
江子道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苦笑道:“此事三日后再行定奪!”
“王爺……”
江子道不耐煩的打斷道:“行了,此事就如此決定,退朝!”
王林長渾渾噩噩的出了朝堂殿,抬頭望天,呆立不動,只覺得今日剛剛升起的朝陽,和往常的不太一樣,顯得格外的刺眼,讓人眼暈目眩。
眼角余光瞥到廣陵王的身影,王林長趕緊一路疾跑過去,跪地拉著他的褲腳哭訴道:“王爺,您可要保我??!”
江子道一腳將他踢開,怒喝道:“倒是我小覷了這個王林敬,沒想到十萬廣陵軍亦是攔不住他!保你?如何保?拿十萬廣陵軍跟著京口陪葬?還是拿王朝的安危???”
王林長趕緊爬起來,跪著走過來說道:“王爺,我對您可是忠心耿耿??!許多事都是王爺授意,微臣才敢做的啊?!?p> “本王可授意讓你去搭上那揚州花魁了?還授意你派遣她到王林敬那里圖謀不軌了?”
王林長急道:“王爺,微臣鬼迷心竅,根本不識此人啊,全是她自作主張的陷微臣于不義啊!那個賤人來歷不明,武藝高強,且知道許多內幕,欲對王爺不利,王爺您要把她抓起來拷問一番??!”
江子道看著這個病急亂投醫(yī)的王林長,用手狠拍他的臉,冷聲道:“抓誰去都無用!”
王林長宛如失心瘋的連連大笑,冷冷的看著江子道說道:“王爺,您這是要棄車保帥了嗎?想我王林長自從到王爺麾下謀事,可是替王爺辦了許多不好見光的事情?。∥覍ν鯛斎绱酥倚?,難道王爺就忍心如此?”
“你在威脅本王?哈哈!”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想替自己謀條活路?!?p> “活路?信不信本王現(xiàn)在就將你人頭送去王林敬那里?滾吧!這三日你好自為之,你就多燒燒香祈禱事情可否還有轉機吧。”
江子道只留給王林長一個頭也沒回的背影,王林長自顧自哭笑道:“燒香?平日不燒香,臨時來祈禱有用?哈哈……”
王林長亦不知道自己如何回的府邸,只知從朝堂殿出來后,并未乘坐馬車,而是一人獨自而行,待回到府邸時已是日暮黃昏。
看著府邸前如深山幽林般的清凈,再回想往日的門庭若市,王林長連連嘆息。
王林長入了府邸,遣散眾仆,獨自一人飲起酒來。竟發(fā)現(xiàn)往日入口生津的好酒,此刻卻是苦的難以下咽。
無意間瞥見自己發(fā)妻帶著年少的兒子在園中讀書,那朗朗的讀書聲,一聲聲敲打在王林長的心間,如重錘落響鼓,似壯漢敲警鐘。
王林長捂著嘴,不敢出聲,怕驚擾了這位學子。只是眼中的渾濁不斷灑入酒水之中,王林長端起酒杯,不顧苦澀之味,一飲而盡。
一顆名為后悔的種子漸漸在王林長心中被播種,然后生根發(fā)芽,蔓延生長,直至參天大樹。
王林長突然笑了,斷斷續(xù)續(xù)的重復道:“怎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