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達老師要去的是山東,所以她訂的機票是夏洛特敦-多倫多-BJ。她會帶養(yǎng)女在中國的首都BJ玩兩天,然后坐火車去濟南與陳姍姍會合。
陳姍姍母女搭乘的則是到上海的航班,然后再轉乘大巴回老家。她得先回老家,把孩子委托給父母照顧,再坐高鐵去濟南與琳達老師母女會合。
出發(fā)前日,天氣預報還是有雪,風力會達到90公里每小時,航班隨時可能取消。那晚陳姍姍睡得很不踏實,聽著外面風聲呼呼,總感覺有風從那窗縫里透進來,使勁地往被子里鉆。只覺得冷,感覺暖氣似乎也不起作用了。到后來,她不得不把又寬又厚的羽絨枕從頭底下抽出來捂在身上。
老陸也沒睡好。頭一晚11點剛從機場接了新登陸的一家三口。凌晨1點又去了一趟機場,接一對來島上移民考察的江蘇夫婦。陳姍姍母女的航班是清晨6點多,他把鬧鈴設在了凌晨4點。國際航班,還是要早點去候機的。
他不明白,一向睡眠不錯的陳姍姍,為什么老是翻來覆去地折騰,鬧得他總是睡了醒,醒了睡。也許是因為要回國,太激動了吧。他本來想轉過去抱抱她,給她一點安慰??墒?,太困了,他實在是困得睜不開眼,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真應該答應她回自己屋去休息的。旅游旺季快到了,晚接機,早送機將會是常態(tài)。他得好好想一想,這個問題怎么解決。他迷迷糊糊地想著,又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陳姍姍3點半再次醒來。她一向是這樣,總是能比設定的鬧鈴早醒半小時。她打開手機,查了下機場的航班實時狀態(tài),發(fā)現(xiàn)她的這個航班還是正常狀態(tài),而接下來的當天的每一班航班全都變成了取消狀態(tài)。
看來暴風雪還是會來的。
當老陸被鬧鈴準時吵醒的時候,陳姍姍已經(jīng)在廚房把早飯準備好了。從中國超市買的香菇肉包,飄散著濃郁的香味,把揉搓著惺忪睡眼的毛毛從房間里直接吸引到了廚房?!懊魈爝@個時候,我應該能吃到外婆做的蘿卜肉圓了吧?”她眨巴著眼,一臉歡欣地問她的媽媽。
“應該能吧?!标悐檴櫺χ畠旱哪X袋。只要暴風雪不提前來,回鄉(xiāng)的路一定會順順暢暢的。
老陸沒吃,他想送母女倆到機場后趕緊回來補個覺。這母女倆,托運完行李,便歡歡喜喜地去了候機室,竟然連擁抱都沒給他一個,就一個平常的揮揮手。就那么回家心切么?那邊的家,這里的家,哪個對她更重要呢?她會記掛這個家嗎?她會想他嗎?他的心里有點酸酸的。
走回停車場,天還是墨墨黑的。坐進駕駛室,卻不想啟動,眼睛盯著候機室的方向。明知什么都看不見,卻不想移開視線。一直到那架航班起飛,什么也看不見了,他才踩下油門,緩緩地踏上歸途。
如果再晚半小時,陳姍姍的回國之旅會受阻。如果再晚半小時,老陸會被困在風雪交加的半途。
暴風雪凌厲而來,勢不可擋。所有的航班取消,公交停運,學校停課,企事業(yè)停工。整個世界,好像突然靜止了。
旅途一路順利。BJ時間下午兩點半,飛機緩緩降落在浦東國際機場。當高樓大廈,車水馬龍重新又出現(xiàn)在眼前時,那份熟悉而又親切的感覺又回來了。陳姍姍的眼里不由自主便蒙上了晶瑩的淚花。
然而更讓她驚喜的是,弟弟竟然站在出口,正對著陌生的人群翹首以盼。
“小象!”
“舅舅!”
母女二人幾乎是同時驚呼出聲。
小象抱起飛奔而來的毛毛,原地轉了個圈便把她放下來,笑嘻嘻地說,“怎么幾個月不見就重了這么多,都吃啥好東西了?舅舅都抱不動你了?!?p> 又轉身對陳姍姍道,“姐,你看起來也胖了點,變好看了??磥砑幽么笏琉B(yǎng)人?!?p> “舅舅,我們在加拿大天天吃大龍蝦,饞死你。”
推著行李,三個人嘻嘻哈哈地往外走。
小象是開車來的,準備把母女倆從機場直接送去小鎮(zhèn)父母那兒。
陳姍姍從小就知道自己是被抱養(yǎng)的。她聽別人說起過,她的養(yǎng)父母因為結婚多年未育,所以抱養(yǎng)了她。她一直納悶父母為什么沒給她取個名兒叫“招弟”,因為她的確是個招弟的福星。在她五歲那年,她的弟弟小象降生了。
她和弟弟的關系從小就很親,和父母倒顯得淡許多。父親向來不多言,對她和弟弟倒也一視同仁。母親則偏愛弟弟多些,對她有時難免苛刻和嚴厲。但無論如何,在對她的教育上,父母從來沒有懈怠過。不管日子過得如何磕磕巴巴,他們還是節(jié)衣縮食地供她上完了大學。所以,她一直感激他們。想著一定要回報他們。而回報他們的最好方式,當然是善待她的弟弟。
“姐,那個,蔣云霆又離婚了?!毙∠笠贿呴_車,一邊吞吞吐吐道。
“你還關心他的事干什么?”陳姍姍淡淡道。蔣云霆就是她的前夫,毛毛的爹。
“我沒關心。是他打電話給我的?!毙∠笸低档仄沉怂谎?,見她臉色如常,便又繼續(xù)說,“他問我你在哪里,為什么手機停機了?!?p> “你告訴他了?”陳姍姍臉色瞬間變白。
她攜女遠嫁加拿大,并沒有告訴家人以外的任何一個人。身份證還在,戶口本也在,手機則作了停機保號。
“沒告訴他。”小象說,“他聽起來好像有事找你商量,我覺得你是不是應該打個電話問問。”
“不用?!标悐檴檲詻Q地說。那個人,早就切斷所有聯(lián)系了。她和他,還能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事。
小象便岔開了話題,一路絮絮叨叨地說一些小鎮(zhèn)的新變化,陳姍姍也回答了他一路有關加拿大的吃喝玩樂。她的弟弟小象,是個地地道道的吃貨。真是人如其名,他的身材也如一頭健壯的小象。除了高大,還有那么一點點肥。
都是三月天,萬里之外正暴雪肆虐,這邊卻是驕陽似火。
真是熱??吹杰嚧巴獾呐⒆觽円呀?jīng)穿上了薄薄的一襲輕裙,陳姍姍覺得自己像是從北極來的。便趕緊脫了御寒的沖鋒衣,往后座放時,卻見女兒歪在后座睡著了。紅撲撲的臉頰上,竟然還有一道清晰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