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第四案終
他呆呆地在床沿坐了一會兒,還是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夢到了什么,光怪陸離的夢里,有著看不真切的面容,模糊的聲音。
唯一記得的,大概就是自己夢見了石小小,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具體情況他想不起來,這種失控的感覺并不好受。
更何況一睜眼,還是那只女鬼笑嘻嘻的眼神,叫人看了無端生出一些火氣來,她難道連夢都能看穿?
想了想,好像有不少已故親人托夢的事情發(fā)生,莫非她跑自己夢里去了?
想到這里,玉鳴越發(fā)覺得胸口憋悶。
他心中有氣,卻沒辦法對著一只鬼發(fā)泄,于是他沉著臉,裹上衣服走到了門口,一開門,便是刺骨的寒風。
他臉色更沉,反手又把門關上了。
“什么事這么開心?說來聽聽?”
黑夜中,紅衣女鬼眼中閃爍著幽幽的光,玉鳴腦海中想到了那日與石小小在湖邊見到的月光,落在水面上,泛起的微光,大概就是這幅模樣,柔軟而耀眼。
她變了。
“無甚大事。”
紅衣落地,地面未起一點波瀾,就連塵土都不可見。
“倒是你,夸下??谝獛托⌒?,如今怎么解決?放李決明回去?”
玉鳴聞言,也不再糾結紅衣臉上不滅的笑意,推開窗,寒風立刻一股腦兒地涌了進來,將他的衣袖都鼓鼓地吹起。
“放,為何不放?”
他的聲音不大,在風中甚至聽不真切,紅衣見他寒風中站得筆直的身子,不由感嘆,這玉鳴還真是一點兒也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不過她也懶得管。
“來人,把他給我放了。”
屋檐上忽然掛下個人來,往周圍環(huán)顧了一圈之后,問道:
“主子,需要毒啞嗎?”
“不必,但……”
他叮囑了兩句,那人臉色大變,正欲反駁,卻見玉鳴臉色難看地將窗一關。
主子瘋了。
“你盡管做,活人的事我不會多加干涉,”
紅衣走到床邊,一雙眼神審視著他,壓低了聲音輕輕說道:
“死了之后,我管?!?p> 玉鳴覺得背后一涼,紅衣這語氣一正經起來,還蠻有鬼的樣子的。
“我從不食言。”
他從衣柜中取出一套勁裝,轉頭看了眼依舊睜大了眼睛坐在書桌上的紅衣,
“你們鬼,不知道害臊的嗎?”
紅衣看著他手中的一套衣服,
“你要去哪?!?p> 玉鳴脫了一件,露出單薄的身子,紅衣依舊沒有避讓。
“與你無關?!?p> 他飛快換上一身勁裝之后,走出了房門,縱身一躍,跳上了屋頂,紅衣帶著輕盈地步子跟在他身旁。
他飛快前進的同時,不忘回來挖苦一句:
“陰魂不散?!?p> 片刻功夫,二人便已經來到了后院門口,李決明正被人押解著往外走,他被人套在麻袋中,胡亂塞進了一輛馬車。
玉鳴貓著腰躲在屋檐后方,看著馬車漸漸駛向城外。
紅衣站在高高的屋角上,在自己家畏首畏尾,這小子準備做什么?
玉鳴用實際行動告訴理她,他一個漂亮的飛躍,直接落在了相府后院的圍墻之上,押解回來的眾人方才提起手中的刀,見到他半遮的面容之后,臉色一震,瞬間化為憂色。
玉鳴以一根手指點唇,示意眾人安靜,足見點地輕輕一躍,飛身上樹,漸漸靠近那輛飛馳的馬車。
身后有侍從悄悄跟上保護,玉鳴并不管,能跟得上他的,只有身旁這只怎么也甩不掉的女鬼。
他最后落在一棵幾人高的大叔上,那輛馬車在行進了一段距離之后,也緩緩停了下來,駕車之人將馬車挺穩(wěn)之后,便轉身隱匿在了叢林之中。
紅衣從他身旁鬼鬼祟祟地探出頭去,觀察著樹下的那輛馬車,不知道玉鳴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玉鳴在一旁,看著她透明的身子晃來晃去,又鬼鬼祟祟仿佛怕被人發(fā)現的樣子,眼中染上了一絲笑意。
隨即,他從袖中取出了那柄小劍,緊緊握在手中。
云族小王子,多少人找著呢,如今往這里一放,又將引來多少豺狼?
至少京城中那位,不會坐視不管,至于別人…
他往樹后貼了貼,隱匿了自己的身形。
風動,周圍樹梢上的雪噗噗地落地,果然有人來了。
紅衣在高處,可以見到周圍不同方向有許多人悄悄前來,她道:
“風聲你放出去的?”
玉鳴沒有回答,臉上有些得意的笑容暴露了一切。
在這么多人的包圍中,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帶會沒被人打死,先被北風吹個七葷八素,直接可以下地府跟自己作伴了。
幾方人馬為的不過是車中這一人,于是一打照面便廝打了起來,下手穩(wěn)準狠,一股要將對方都殺干凈的氣勢。
下面廝殺聲不斷,玉鳴緊靠著背后的大樹,樹枝上凌亂的雪也是擋住了他的身子,他在等。
樹下的聲音漸漸變小,只剩下幾人的刀劍聲,一旁的女鬼不知道在數什么:“一,二,三,四……”
他忍不住壓著聲音問道:
“你數什么呢?”
紅衣沒有回頭,此刻聲音也沒有刻意壓低,在北風中帶著刺骨的涼意:
“罪孽,最后都要算在你頭上?!?p> 他袖口中的小劍一瞬間滑進了血肉中,被寒風凍得麻痹的他仿佛沒有知覺一般,血水順著白凈的手臂留下,落在純白的雪地上,與周圍交錯的尸體融為一體。
下面的聲音漸漸隱去,玉鳴探出頭從細縫中窺探了一眼,見下面有人弓著身子將李決明從轎中引了出來。
看來是云族的人更勝一籌。
玉鳴唇角一彎,正和他意,他從樹上縱身躍下,原本恭敬彎腰的那人眼中殺意大勝,對著玉鳴劈頭蓋臉就是一刀,玉鳴并不閃躲,于是那柄鋒利的刀便徑直刺入了他的骨血中,穿肩而過。
紅衣坐在樹枝上,瞇著眼看著下面的人,手中細軟的鞭子將已經逝去的亡魂一個個送入這個幻境的地府之中。
方才那劍,玉鳴的魂魄都松動了三分,紅衣捏緊了手中的軟鞭。
在對方愣神的一秒,玉鳴手中緊握的劍刺進了那人的胸口。
“將軍跟我走!”
玉鳴抓著胸口的刀,不斷有血涌出來。
李決明虛扶著轎子,紅腫的眼睛看不真切眼前的情況,他原本卻是是已經與自己的部下碰頭,只是這半路殺出來的人,還喚將軍…莫非是石小小的人?
他于是點了點頭,不疑有他,便搭上了玉鳴的身子。
玉鳴扶著他,往將軍府方向跑去,每走一步,胸口的刀便要將他生剮了一般,疼得他睜不開眼,可他沒有放開李決明,反而是緊緊地抓著,像是護著珍視之人。
李決明都被他感動到,小心翼翼地扶住了他。
眼見將軍府就在眼前,玉鳴終于是穩(wěn)不住身子,視線模糊地跪倒下來,李決明連走幾步,敲響了將軍府的大門。
“快來人,這里有傷患!??!”
他的聲音是真的急切,畢竟這人也是為了“救”自己,他雖然是云族之人,也是最講義氣,決不能見這般好漢就這樣慘死在這里。
在石小小出門的一瞬間,玉鳴腦海中最后繃著的一根弦終于是斷了。
與此同時,一支箭雨穿風而過,從不知道哪個角落里帶著凜冽的殺氣而來,直接穿過了李決明的胸口。
他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胸口的箭,這是他云族的箭啊,來自故里。
他扶著墻緩緩倒下,看著石小小繞過他徑直跑向了身后之人……
“玉鳴?。。。。 ?p> 他胸口一直在淌血,怎么也止不住,那刀柄上的云族印記被血染得鮮紅。
石小小抱著他,像夢囈一樣地呢喃
“你不該救他的,他是云族之人,他騙了我....玉鳴....你回來,我不要你救他了...”
玉鳴倒在石小小懷中,渾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
他什么也做不了,他仿佛看見自己躺在石小小的懷中,身上的血染紅了將軍府面前的雪。
一只冰冷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行啊你,真把自己玩死了?”
玉鳴推開了身上那只手,轉身果然見到了紅衣,以及紅衣以軟鞭牽著的一串幽魂,為首的,便是依舊雙目爆睜的李決明,只是他此刻神識不輕,并沒有在意玉鳴。
“我死了?怎么可能?”
玉鳴有些難以置信,雖然自己確實是硬生生挨了一刀,不過那一刀,并未用多少力氣,最多流點血罷了。
“是你?”
紅衣并未否認,她抓住了玉鳴的手腕,阻止了他往回走。
“夠了,你這樣挺好,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你?!?p> “再者,玉鳴,你變成這樣,怪我仁慈,若再放縱你這般下去,我怕是沒臉見你了...”
紅某人捂著臉說了句,看上去懊悔非常。
玉鳴還想說什么,被紅衣以軟鞭一帶,瞬間陷入了一片虛無之中……
他還未來得及,碰碰紅衣..話也未好好說...
將軍府
石小小離開了石家。
不得不說石小小藏匿的本事真的很好,她一入江湖,就像是針如大海一樣失去了蹤影。
沒人知道她最后去了哪里,也沒人知道曾經有人,為了愛一個人,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