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雅韻剛剛追到樓梯口就被林風冽的人攔住了。
蘇雅韻惡狠狠地盯著攔著的她的那兩個人,卻又奈何不了他們,于是幾個大步走回到林風冽面前,氣憤道:“林風冽,你真卑鄙?!?p> 林風冽低垂著眼瞼不以為意地說道:“怎么樣?改主意了吧?”
蘇雅韻決絕說道:“就算我今天帶不走小夕,以后也總能找到機會帶他走的。孩子有腳,你不可能24小時盯得住他的。”
林風冽挑起低垂的眼瞼,微仰著頭冷視著蘇雅韻,嘴角似笑非笑,“那就試試,看我到底能不能24小時盯著他?!?p> 蘇雅韻語塞,“你、”
蘇雅韻心里也沒底,她知道極端的林風冽真能做到24小時盯著小夕。
蘇雅韻滿臉憂愁地走回樓梯口,對著二樓暖夕的房間喊道:“小夕,你等著媽媽,媽媽一定會來接你的?!?p> 蘇雅韻眼巴巴地盯著暖夕的房門口看了好半天,可惜并沒有等到暖夕的回應。
蘇雅韻落寞轉身,挽了挽之前慌亂間鬢間散落的碎發(fā)。
是林風冽,讓蘇雅韻一次次地丟掉了優(yōu)雅,更是他,讓一個溫存文靜的人變得如此這般地歇斯底里,聲嘶力竭。
蘇雅韻緩緩扭頭看向林風冽,可林風冽并沒有看向她。
客廳上方的吊燈亮得刺眼,靜靜地照著林風冽那張冷若冰霜的臉。雖然那張臉冷若冰霜,卻又無法否認的好看。
蘇雅韻抬眸看了一眼吊燈,輕笑了一下,這個吊燈,還是她在新婚之際千挑萬選的。
樓梯口與客廳沙發(fā)之間不過十幾米,可此刻蘇雅韻卻覺得和林風冽之間橫亙著萬丈溝壑。多少年來,她以為他們曾靠得很近,殊不知是她蘇雅韻從未走進過林風冽的心里。
林風冽這個人,寡言少語,笑里藏冷,總讓人猜不著他在想什么。
蘇雅韻本以為,林風冽就算是塊石頭,憑她的真心,十幾年了,也該捂熱了吧。可現(xiàn)在蘇雅韻總算知道了,什么叫徒勞無功,什么叫真心錯付,原來有些人的心是捂不熱的。
哐當一聲,蘇雅韻走了,她的視野隨著關門由亮轉暗。
蘇雅韻離開了這個她生活了十三年的地方。
十三年,蘇雅韻從女孩變成了媽媽,她的孩子從襁褓嬰兒長成了半大小子;
十三年,蘇雅韻從26歲變成了39歲,是她生命中的4700多個日子。
蘇雅韻走出前院,準備正式地告別一段過去,更是告別生命的一部分。
她仰頭看著仲夏星河,希望星星可以知曉她的心事。
愛一個人,卻往后余生再也不想與他相見是一種什么感覺?
蘇雅韻覺得好累,可是她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累的呢?
是一天天和小夕一起等著林風冽吃晚飯,他卻總是凌晨才回家;
是期待已久的結婚紀念日,等來的卻是林風冽敷衍了事的禮物;
還是約定好的旅行,想去看的電影,總是一拖再拖,最后不了了之。
太多了,說不上來,是無數(shù)個希望落空的瞬間。
如果說那年高中巷尾她和林風冽的相遇是一場毫無準備的驚喜,那么這次她的離開則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告別。
在決定離開林風冽之前,她一定是一個人在風中站了良久。
→一個星期后
暖夕已經(jīng)一個星期沒有去學校了。
找到暖夕的第二天,筱寶就去過他家找他,可是暖夕把自己鎖在房間里,誰都不愿意見。
一個星期了,筱寶看著暖夕的空座位上課一個星期了。自從暖夕被那一群人擄走后,筱寶就沒有再見過他了。
這一個星期,如朗哥哥幾次到筱寶家約她出去玩,她都沒有心思出去。周末到了,文靜阿姨把小清喬帶來了,可筱寶這會兒也沒心情陪他玩兒。
筱寶看不進每個星期都在追的動畫片,也沒有去媽媽報的興趣班,吃完午飯后就在房間里剪紙剪到煩躁。
筱寶將窗戶上貼滿了星星和紅花,卻等不到暖夕出門。明明小時候說好了的,貼紅花表示她在家,暖夕可以來找她玩。貼星星代表她去了蕩秋千的地方,可以一起蕩秋千。
筱寶在房間里呆得實在煩悶,終于匆匆跑下樓。
筱寶沖著媽媽喊了一聲,“媽,我出去一下?!比缓缶完P上門跑出去了。
筱寶快速地跑到暖夕家院門口,按響了門鈴。
門鈴語音接通了,那頭傳來了陳伯的聲音。
筱寶捂著胸口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陳伯,是我,我來找暖夕。”
陳伯說道:“是付小姐啊,門開了,您進來吧?!?p> 筱寶一走進暖夕家,小獅子就迎上前去圍著筱寶打轉。暖夕家光鮮亮麗一如往常,只是客廳里多了許多穿著西裝的陌生人。
小獅子仰頭看著筱寶,似乎是有很多話要和筱寶說。筱寶蹲下摸了摸小獅子的頭,隨后小獅子叫了兩聲跑上二樓,蹲在暖夕的房間門口。
此時陳伯走到筱寶面前,滿眼心疼地看著暖夕的房門,無奈說道:“哎……少爺還是和那天一樣,把自己關在房間里,誰都不見,付小姐你快去勸勸他吧。”
“啊……?”筱寶擔心問道:“那暖夕一直沒吃飯嗎?不會已經(jīng)餓暈在房間里面了吧?”
筱寶扯著陳伯的胳膊著急說道:“陳伯陳伯,趕緊找人把房門撬開。”
陳伯連忙擺手解釋道:“沒有沒有,付小姐,你別急,少爺沒餓暈在里面。
我們每天把做好的飯菜放在少爺房門口,少爺會趁沒人的時候偷偷拿進去,然后又緊緊地鎖住房門。”
筱寶透過那一群西裝革履的人看向暖夕的房門口,滿臉愁容地說道:“好吧,我知道了,我去試著勸勸他吧?!?p> 筱寶走到暖夕房門口,小獅子叫了兩聲,筱寶蹲下溫柔地摸了摸小獅子的頭說道:“小獅子,乖,知道你想暖夕了,我這就叫他出來?!?p> 筱寶試探地敲了敲門。
“暖夕……是我……”筱寶輕聲說道。
可是房里沒有任何回應。
“暖夕,你開一下門,讓我知道你沒事就行。”筱寶柔聲說道,然后又敲了敲門喊道:“暖夕……?”
暖夕的房里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筱寶仍是在門口一陣勸說,暖夕始終不開門。
終于,筱寶氣急喊道:“林、暖、夕!你要是再不開門,我以后就再也不和你說話了,說到做到?!?p> 然后筱寶猛地敲了一陣門,喊道:“林暖夕,快開門,聽到?jīng)]!”
筱寶敲完門后將耳朵緊貼到暖夕的房門口,卻依然什么動靜都沒有聽見。
“好啊,林暖夕。你不開門是吧!我就不信你能待在房間里一輩子不出來?!?p> 筱寶一只手叉著腰,一只手指著暖夕的房門氣鼓鼓地說道:“現(xiàn)在就和你說清楚了??!你現(xiàn)在開門還來得及。
如果你今天不開門,就算你以后出來了,我也不和你做朋友了。
我數(shù)三下,就三下,一、二——”
筱寶將“二”字拖得老長,看到暖夕依然沒有要開門的意思,氣憤喊道:“三!”
暖夕仍然沒有開門,筱寶瞪著眼睛說道:“哼,林暖夕,我走了?!?p> 筱寶氣囧囧地跺著大步走了。
暖夕聽到筱寶離開的腳步聲,便將門輕輕地開了一個小縫,露出了他的一只眼睛,向外窺探著筱寶走遠了嗎。
結果筱寶突然從旁邊跳了出來,跳到了暖夕的眼睛面前,暖夕嚇了一跳,退了一步,門一下就松開了。
筱寶推門走進暖夕的房間笑著說道:“哈哈,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不和我做朋友?!?p> 小獅子跟在筱寶身后進了暖夕的房間。
暖夕否認道:“我沒有。”
筱寶追問道:“沒有什么?”
暖夕不做聲。
筱寶噘嘴說道:“那我真走了?!?p> 筱寶說著就轉身準備離開。
“別、走……”暖夕立刻喊道?!皠e”字聲音倒挺大,可是到“走”字時聲音卻弱了下去。
筱寶和暖夕兩人關上房門,肩并肩,背靠著房門攤著腿坐在地上。小獅子就靜悄悄地躺在離他們不遠處的毛毯上。
筱寶靠著門看向暖夕輕聲說道:“我知道,你媽媽走了,你不開心。
可是你也不能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里面吧。你這樣不好好吃飯,不好好上學,你媽媽回來知道了該傷心了?!?p> 暖夕低著頭,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我媽媽說……讓我等她,她說……她會來接我的。
可是……可是一個星期都過去了,她卻沒來?!?p> 筱寶安慰說道:“雅韻阿姨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耽誤了,你別瞎想。她說來接你肯定會來的?!?p> 暖夕沒底氣地說道:“可她……可她搬走了她所有的東西……”
筱寶輕聲問道:“雅韻阿姨為什么會突然離開……?”
暖夕的眼神失落又渙散,看著地面搖著頭說道:“我不知道……”
暖夕屈膝,用手抱住自己的膝蓋,“一直以來,媽媽只要是看向我的時候就總在笑,可我知道,她并不是所有的時間都是開心的,我感受得到。
我知道她不開心就會去畫室畫畫,只是她不知道我有時候會在畫室外面偷偷看她。
我也知道爸爸媽媽會背著我吵架,而且每次只要我一出現(xiàn),他們就會立刻停止爭吵,假裝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他們以為只要我沒看見,就什么事情都沒有,其實……其實我都知道的……
可是……可是那天我撞見了爸爸媽媽在吵架,吵得很兇。而且媽媽明明都已經(jīng)看到我了,她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停止爭吵,而是把我轟了出去。”
暖夕小小地抽泣了一下繼續(xù)說道:“前些天夜里,媽媽喝了酒來到我的房間,和我說了好些奇奇怪怪的話,讓我好好照顧自己之類的……我當時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現(xiàn)在……果然……她走了……”
筱寶靜靜地聽著,聽到暖夕說的這些,她也有點難過。
小獅子也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暖夕。
此時一滴眼淚滴在了暖夕的手上,他把頭別過去,不想讓筱寶看見。
暖夕忍著喉嚨的哽咽說道:“那天晚上,爸爸說讓媽媽留下來,以后一家三口繼續(xù)一起過和和美美的日子,可……媽媽她……不愿意……”
筱寶可以感受到暖夕的身體在顫抖,暖夕把頭埋進膝蓋,用力地抱住自己,哭聲堵在他的喉嚨里沒有發(fā)出來,“筱寶……你說,是不是因為我不夠聽話,不夠聰明,所以我爸爸媽媽才吵架,所以我媽媽才離開我的啊?”
筱寶堅定又認真地說道:“怎么可能?絕對不是!
你是我最優(yōu)秀的好朋友了,彈琴游泳、打球畫畫,天文地理,好多好多,沒有什么你不會的?!?p> 暖夕哽咽了一下問道:“那你說……我媽媽為什么離開我呀?”
聽到暖夕這么問,筱寶心里也很難過,筱寶摸著暖夕埋著的頭緩緩說道:“為什么……我想我也不知道原因……
可我媽媽說了,大人的事情有些和我們小孩子是講不明白。很多事情,得等我們長大了就懂了。
但我敢肯定不是你的原因,雅韻阿姨很疼你的,我看得出來。
你別胡思亂想了,你放心,我會一直陪著你的?!?p> 聽到筱寶說的這些話,一直努力忍著哭聲的暖夕反倒哭出了聲。
小獅子看到暖夕哭得那么傷心,輕輕地站起來走到暖夕身邊用腦袋蹭著他的手。
筱寶側彎下身子,探頭偷偷去瞧藏在暖夕手臂和膝蓋里的臉。
暖夕閉眼傷心地哭著,好一會兒沒有聽到筱寶的動靜了,一睜眼竟發(fā)現(xiàn)筱寶正睜著一對圓溜溜的眼睛從手臂和膝蓋的縫隙里盯著他看。
筱寶笑著說道:“咦~?暖夕……你鼻涕好像流出來了。”
暖夕趕緊坐直身體背朝著筱寶。
“給,別哭了,把鼻涕擦一擦?!斌銓毑恢朗裁磿r候去拿了紙巾,從暖夕身后遞到暖夕眼前。
暖夕擦了擦鼻涕,說道:“誰哭了!”
筱寶起身蹲到暖夕的正面前,看著他歪頭說道:“你哭了!”
暖夕馬上別頭轉到另一邊,說道:“我沒有?!?p> 筱寶又繞過去蹲到暖夕正面前說道:“好,沒有沒有,我什么都沒看見,沒看見你哭,也沒看見你的鼻涕。
喏,吃顆糖吧。”
暖夕伸手接下糖,剛準備轉向另一邊,筱寶一下按住暖夕的胳膊,臉湊上前看著暖夕的眼睛認真問道:“明天和我一起去上學,好不好?”
筱寶突然一下子靠這么近,暖夕愣住了,愣了一會后看著筱寶的眼睛點了點頭說道:“嗯。”
由于暖夕和筱寶的臉挨得太近了,暖夕在說完話后立刻別過臉去。
筱寶又坐回到暖夕的身旁說道:“說吧,今天下午想干什么,我都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