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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良人

第二十二章江湖奇聞

夜良人 北木聽山海 3856 2018-08-22 19:23:30

  蔣衡酉時當值回來,蔣逸便如聞見腥味的貓崽子,立即從北院自己的書房過來,雙手抱肩有恃無恐地站在蔣衡面前,信誓旦旦地說,“二哥,為了防止你再給我請一個教條刻板的糟老頭回來,我這一日全都規(guī)規(guī)矩矩在自己的書房溫習功課,你隨便考,我什么都會?!?p>  夜曦此時正伺候蔣衡更衣,蔣衡聞言眉頭微動,彈指間便恢復如常,俯身看了正在給他系腰帶的夜曦一眼,嘴角染上微不可查的笑意,“既然你如此有心,想來是準備的很充分,今日我便不考你了。

  武功術法非一日而就,讀書課業(yè)也非一日之功,萬事貴在持之以恒,日后我還會不定日期的檢驗,你可莫要有所松懈?!?p>  蔣逸瞬間如霜打的茄子,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有些瘋魔地跺了兩下腳,便氣鼓鼓地走了。

  夜曦心下覺得好笑,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揚,卻見蔣衡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弄巧呈乖,卻還沾沾自喜,念你初犯我不罰你,日后謹戒?!?p>  “奴婢知罪,謝公子不罰之恩。”

  “今日在府中規(guī)矩學得如何?”

  “奴婢愚鈍,但絲毫未敢懈怠?!?p>  “今日便由你侍候,以作考察?!?p>  夜曦心中受到天雷暴擊,沒考察蔣逸,反倒是查起她來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大概如此。

  蔣衡進了書房,召了商陸,鳶尾進去,將夜曦隔在了門外。

  商陸將手中的盒子遞給蔣衡,“公子,這是夫人煉好的藥丸,只有三顆,夫人說,玉竹,琥珀,白幕,青黛這幾味藥材好尋。

  至于水晶蘭,人稱‘死亡之花’,通常生在人跡罕至的高山深林,她手中只有一珠,如今都已入藥,所以還需多加儲備。

  還有一味最難尋的藥材,嬰泣,這是用嬰兒出生時的臍帶血養(yǎng)出的一種閩蟲,而這種閩蟲西蜀南疆才有,夫人將這種閩蟲的圖案畫了出來,讓您盡快派人去西蜀南疆,否則三月之后沒了藥,夜曦定要遭罪?!?p>  蔣衡接過藥盒收起來,“你把這圖交給蒼術,讓他差人去辦?!?p>  “鳶尾,最近誅夜閣可有動靜?”

  “沒有什么異動,不過倒聽說了一件怪事。

  誅夜閣一向秉承著紅葉令既出,必見血光的準則,從未砸過招牌,其中的岷江七絕更是一擊必殺很少失手。

  半月前東夏有一位高權重者買第一劍客襲風的紅葉令,半月來襲風卻遲遲沒有動手,誤了大事,買主一氣之下毀了襲風的紅葉令?!?p>  商陸吃驚,立即說道:“毀紅葉令?這可是自毀前途的事?。?p>  我聽聞誅夜閣擁有紅葉令的刺客都是經(jīng)過層層篩選出來的,先做劍奴,被囚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城整日練劍。

  每一年一次考核,考核時隨機分為五人一組,兩組相殺,一炷香內場上人數(shù)若超過五人則考核失敗,所有人回爐重造。

  若是少于五人,人數(shù)較多的那一組方可離開地下城,人數(shù)較少的那一組也只能等下一年。

  而且離開地下城的刺客還需經(jīng)歷涅槃,這個涅槃江湖上的傳聞更為恐怖異常,各種傳言都有,但是具體的沒人能說出來。

  好像是所有刺客不攜帶任何水和食物,去一個人幾乎無法生存的地方,七日之后方可出來,而且人數(shù)不可過半?;钪鰜淼娜朔剿隳鶚?,才可有刻著自己名字的紅葉令。

  襲風的紅葉令毀了,他若想重新獲得必須再將先前那些考驗再重新經(jīng)歷一遍,想想都覺得脊背發(fā)涼。”

  鳶尾聞言也有些驚詫,“公子您怎么看待此事?”

  蔣衡若有所思,“先前我讓蒼術放出消息,殷羽重傷墜崖,下落不明,是想迷惑那些想殺殷羽的人,卻沒想到最先受影響的,是他?!?p>  ……

  夜曦趴在門縫她左看右看,什么也看不見,趴門偷聽,什么也聽不到,這嚴絲合縫的架勢,想來一時半會兒不會出來了。

  如此她先前心中的疑惑更甚,心中一邊思索這煩心事,一邊便在四處閑逛,自來這靖西候府,除了西院她還沒去過旁處,走著走著竟逛到了北院,想到蔣逸先前那副樣子便覺得好玩,隨即溜進去看看。

  只見蔣逸坐在涼亭中,旁邊站了一個小廝,眼前擺了各式雕花的白玉瓶子和幾只月光杯。

  他手中拿著一方小酒壺正向玉盞傾倒,隨即又拿了別的雕花瓶子向玉盞中倒了些,如此換了四五個瓶子,倒的時候嘴中還念念有詞,“蘭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今日看看小爺新調的瓊漿蜜釀如何?

  順子,你去把我新買的那副黃玉骰子拿來,還有筆墨,方才爺腦中靈光乍現(xiàn)突然想到了一個新巧的玩法,快去快去。”

  “是,小的馬上就來?!?p>  夜曦心中覺著有趣,便坐到不遠處有樹枝遮擋的臺階處看熱鬧,不多時那小廝順子便腳步飛快的回來了。

  “順子,這玩兒法呢是這樣,你來搖色子,我來猜三個色子的點數(shù),若是我猜對了,你便向臉上貼一張紙條,若是錯了我便貼一張,貼滿三張的人罰酒一杯,便可揭去封條。

  這酒是去年大哥從西境帶回來的百年陳釀,純度奇佳,小爺我又自行調了一番,自當醇香可口,但酒勁可能稍大些,到最后若是你先倒了,說明小爺?shù)亩M,咱們明日就去六子巷過過手癮,若是我先倒了,就去漫音坊聽曲兒,如何?”

  “少爺想好了,小的自然毫無異議?!?p>  “來來來,你搖一個試試?!?p>  順子聞言拿著筒子左右搖晃起來,蔣逸的耳朵隨之而動,幾下之后順子扣在桌上,“少爺您猜?”

  蔣逸手扶下巴,略微想了一會兒,便道:“二三三,可還正確?”

  順子拿開筒子,只見上面是‘二四四’,蔣逸扶額,“不行不行,這把不算,就算是試手了,下次再來?!?p>  順子應聲又搖筒子,蔣逸再猜,“四五七?”

  結果卻是“三四六”,蔣逸翻了個白眼,隨即十分不情愿地將紙條貼在了自己的左臉上,“再來再來”

  “一二五?”順子一揭開,“二三六”蔣逸又貼了一張。

  如此,下一次蔣逸又輸了,貼滿三條,蔣逸氣得‘哼’了一聲,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喝完直皺眉,辣得吐舌頭,“這百年陳釀果然不同凡響。”

  接著玩,蔣逸連輸六把,又飲了兩杯,喝得面帶紅云,猶如三月桃花,“我呸,小爺就不信了,一次都聽不準了,順子你接著搖,這次一定猜對?!?p>  順子搖完,蔣逸立即來了精神,滿眼放光,“我的乖,順子你別動,這次我可聽準了,一定是大豹子,六六六。

  咱們賭把大的,這次爺若是猜對了你就連喝三杯,把小爺先前喝的都給喝回來,如何?”

  順子撓了撓頭,面露難色,“少爺,若是您猜錯了呢?”

  “不可能,絕不會錯,好吧好吧,為了公平起見若是錯了我就連喝三杯,誰反悔誰是洞庭的螃蟹,這下總行了吧,別磨蹭趕緊開,準保沒錯。”蔣逸說完滿面春風得意,就差一句‘小爺天下第一’了。

  順子小心翼翼地把筒子拿開,見了色子有些抑制不住地興奮大叫,“哈哈,少爺是五六六,您又錯了,您可不許反悔。”

  蔣逸原先的笑容還來不及收起,便石化當場,半晌才嚎出聲來,從座位上滑下去,“造孽啊……”

  夜曦坐在樹枝后面忍不住笑出聲來,蔣家竟然有這等活寶,這貨和蔣衡真的是親兄弟嗎,這完全不是一個品種啊,怕不是從山溝溝里撿回來,哈哈哈……

  蔣逸聽見聲音站起來,便見夜曦在臺階上笑得開懷,氣得大吼一聲,“死丫頭你竟敢嘲笑爺,你給我過來?!?p>  夜曦方才一不小心笑出聲原本想溜,卻不料被蔣逸當場叫住,隨即不情愿地過去行禮,“奴婢四處閑逛,不想誤闖了少爺?shù)脑郝?,請少爺贖罪?!?p>  “嘲笑主子乃是大罪,小爺便罰你把這三杯酒喝了。”

  “奴婢若沒聽錯這酒當是您的,我方才遠遠地聽見好像誰說了一句誰反悔誰是大閘蟹來著?!?p>  “有嗎有嗎有嗎,小爺讓你喝你就得喝?!笔Y逸露出兇巴巴的表情,長袖扶額,捏著嗓子唱到,“壯士,飲了這鴆酒,從此黃泉路上不寂寞?!?p>  夜曦失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這酒果然非比尋常,喝在嘴里醇香四溢,到了胃里卻熱辣辣的,隨即又將剩下的兩杯飲下,蔣逸才算作罷

  ……

  夕陽漸斜,入暮黃昏,夜曦被蔣逸拉著飲了許多酒才脫身,回來時蔣衡已用過晚膳,此時正在竹林練劍,夜曦走過去侍立一旁。

  方才被蔣逸纏著喝了多少酒她自己都不記得了,當時沒有醉的感覺,她自己也沒放在心中,如今站在這里晚風一吹倒有些暈,腦子漲的很。

  蔣衡手中握著把玄色長劍,隨著招式的變換,長劍舞動出神入化,夜曦看著那劍影都有些重疊了,倒不是蔣衡施了法術,而是她此時酒氣上頭,有些醉了。

  夜曦在日暮黃昏中看著蔣衡,白衣翩翩隨風而動,面若朗月,眼似寒星,回眸之中蕭蕭肅肅,不禁想起方才蔣逸說的那句詩詞,‘鳶肩公子二十余,齒編貝,唇激朱?!吹阶詈螅难劬σ粍硬粍?,竟然有些癡了。

  在醉眼朦朧之中,她心念微動,似乎這場景尤為熟悉,很久之前,亦有一個男子常常在她的面前練劍,那人的劍法與蔣衡想比毫不遜色,甚至略高一籌。

  那人的神態(tài)比蔣衡更儒雅,更溫潤,更似畫中走出來的有匪君子,只是她記不清那人的容貌了,更想不起那人的姓名,只有在醉意迷蒙之中,她才知道那人是她最在乎,哪怕犧牲性命也要守護的人。

  只是,若明朝夢醒,她可還能記得?

  在她身體倒下的那一瞬,蔣衡快步走過來接住了她,她此時早已醉得人事不省,腦中一直沉睡的記憶卻似乎清醒了過來,她攬著蔣衡的胳膊,喃喃道:“襲風,帶我回家……”

  蔣衡聞言扶著夜曦的動作微僵,在月色籠罩下更顯得面似寒霜,一言不發(fā)將夜曦打橫抱起,向她的房間走去。

  夜曦縮在蔣衡懷里,右手攬著蔣衡的脖子,她蹭了蹭蔣衡的胸口,好似一個撒嬌的孩子。

  蔣衡抱著夜曦一路回到房中,夜曦一直沒有停止講話,這些話似乎都是對同一個人說的。

  “你知道嗎,那個地方?jīng)]有水,我是靠喝死人血撐過那七日的,恐怖吧”夜曦說完咯咯地笑,那笑中藏著的酸澀讓人聽了忍不住落淚。

  蔣衡給夜曦蓋好被子,夜曦忽然抓住他的胳膊,“截殺北境閣主點名要我去,就算我不想?yún)s也別無他法,母親說你和湘菀就要成親了,我一定盡力趕回來參加你的婚禮。

  我求過母親成親之后就讓你離開,她答應了。

  我從前幻想著以后能住在一間小木房子里,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日子,希望你能過上那樣的生活,你比任何人都值得幸?!币龟卣f完眼角滲出了幾滴淚,握著蔣衡胳膊的手滑落,沉沉地睡去。

  蔣衡坐在床邊,為她拭去淚,將她的手放在手中輕輕地捏著,聲音亦有些淡淡地,“他對你來說,就這么重要嗎?”

  重要到,就算忘了所有,卻依然記得,曾經(jīng)想對他說,卻來不及說的話,想吐露,卻只在這個沉醉的夜晚,在夢中成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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