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墨奇沖進冥界時,因有二八相隨,也因其是琉亦的人未被阻擋。
失了文雅、失了曾經(jīng)的淡然,公孫墨奇如同一頭失了韁的烈馬慌亂的奔向忘川河。七百多年,夢里徘徊想要尋回的人,卻已化作忘川孤魂,曾經(jīng)的輕靈笑耳,曾經(jīng)的執(zhí)著眷戀,曾經(jīng)的相望守護,一幕幕畫面清晰的在識海中回轉(zhuǎn),卻又刺痛心扉。
七百四十一年,她與他終已成川。就如同月老搭錯的紅線,結(jié)了緣卻斷了果。
每個人的心目中都有一段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情感,或喜或悲。即便如公孫墨奇這般冷漠寡淡之人,心底也深埋著不敢去觸碰卻又深深眷戀之人。在公孫墨奇心底那個女孩就如同她的名字鈴鐺一樣,明凈清澈。
白鈴鐺,王朝開國大將軍白霖的小女兒,之上有兩個姐姐和一個哥哥。
大姐芳名白瑾,干練、賢淑又聰慧,且長了一張嫻靜、美如畫的臉,若不是自幼與皇帝的親弟弟上官恒玙定了親,提親之人早就將白府的大門踏破了。
二姐名喚白姚,雖為女子,卻跟隨白將軍在軍中身居要職,英姿颯爽、巾幗須眉,鴛鴦袖里握兵符,戰(zhàn)場上毫不遜色于男兒郎,也是朝中第一位女將軍。白夫人一直對白姚任軍職存有不滿,想盡辦法想為其尋個好郎君,可白姚心系軍務,總是以各種理由將此事搪塞過去,最后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三哥喚作白非凡,是朝中正一品領侍衛(wèi)內(nèi)大臣、太子少師,不僅文武雙全,且玉樹臨風,本該是個花花公子的形象,不想?yún)s是個用情專一的情種子。弱冠之年便娶了當朝郡主上官語琬,從未納過妾室,待其妻子如同掌上明珠一般。
不過白非凡在成親之前也是個混世魔王,白鈴鐺自小便被白非凡帶著四處閑混,打架斗毆、吃喝玩樂、逛花街柳巷、調(diào)戲良家婦女無一漏下的,為此兩人被罰抄經(jīng)書、跪大堂、棍棒伺候已是常態(tài)。
不過白非凡成親以后,整個人如同脫胎換骨一般,安分守己、常務正業(yè)、勤儉持家,白玲鐺時常搖頭感嘆,愛情的力量著實強大到令人面目全非。
白玲鐺曾為痛失‘戰(zhàn)友’郁郁寡歡了多日,但此悲痛未維持多久,白玲鐺便從床榻上爬了起來,吃喝玩樂照常不誤,相比往日日子過得更加不宜樂乎??砂琢徼K剛剛‘大病初愈’白非凡卻‘久病難醫(yī)’,只因忍痛割愛獻出了自己最愛的畫卷,不想白玲鐺的悲痛不過是想強取豪奪,為此白非凡每次看到白玲鐺優(yōu)哉游哉,強忍痛意撫著胸口唉呼。
雖說白非凡武藝不知高了白玲鐺多少,但看著白玲鐺整日一副小人得志的作態(tài),即便恨得牙根咯咯作響,也不敢下手將其暴打一頓。白玲鐺不僅是家中最小的,而且自上至下深受寵愛,甚至自從白非凡成了親,白瑾說給了皇家,白姚也常年身居關外,白夫人對白玲鐺愈加的溺愛,只要不傷及性命、做出傷天害理之事便任其胡作非為。
不過最近,太平了數(shù)年的王朝突然冒出了一只妖魔,也不知從何地跑來在城中為非作歹。
知女莫若母,白鈴鐺自幼聽過不少關于滄夷閣斬妖除魔的光輝烈跡,只要一聽說有妖魔出沒,不知天高地厚的白鈴鐺必定會躍躍欲試,可白玲鐺前腳還未踏出大門就被白夫人拉了回來,并勒令妖魔不除便不得踏出房門半步。
白鈴鐺早就習慣了外面的逍遙日子,這突然被關起來,著實難受的很。便在府中四處尋趣事,這日,正想著趁白非凡不在家時,去他房里‘借’一些好玩意兒耍耍,卻不想不等翻出什么,三嫂上官語琬卻突然回來了。
開門聲一作響,白鈴鐺頓時汗毛豎起,急忙將剛剛拿起‘欣賞’的畫卷扔到了桌子下面,還用腳踢了兩下。
“鈴鐺,你怎么在這里?”上官語琬看到白鈴鐺愣了片刻,疑惑道。
白鈴鐺一看是上官語琬,頓時松了一口氣,撫了撫胸口,輕呼了一聲:“嚇死我了。”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門外,跟著上官語琬一同走到了柜門前,試探著問道:“三嫂,我哥還沒回來?”
上官語琬將手中收好的衣物放進了柜子里,看了一眼白玲鐺,輕手關上柜門,輕笑道:“沒有,今天相公叫人傳話來,說是有要事辦,會晚一些回來。”
鈴鐺撇了撇嘴,白非凡一向深受皇帝的信任,妖魔事一出,皇帝就將此事全權(quán)交由白非凡查處,白玲鐺知曉此事后樂的合不攏嘴,天天央求白非凡帶著自己一起,可是就算白玲鐺將搶來的畫卷,全部原封不動的送回去也未讓白非凡的一張嘴松開一條縫來,而且為了躲避白玲鐺,白非凡每日天還未亮就出了門,直到夜深人靜才堪堪回來。
白玲鐺興致怏怏,頓覺無趣,向上官語琬道了聲別,便轉(zhuǎn)身走了,可剛走到門口就被喚住了。
白鈴鐺疑惑的轉(zhuǎn)頭看向上官語琬。
上官語琬撿起散落在地上的書畫,帶著幾分調(diào)侃溫柔的笑道:“你哥這里早就被你搜刮干凈了。你若是覺得無趣了,我給你請幾個說書先生如何?”
白鈴鐺癟了癟嘴,往外走氣哼道:“我才不要?!?p> 回去的路上越想越氣惱,正準備回房睡大覺,就看到管家安排一小廝去凝香齋取糕點。白玲鐺靈光一閃,不懷好意的一笑跟在了那小廝身后,等到路過假山后面,便趁人不注意將其拖了進去,打暈后,如狼似虎的扒了那小廝的衣衫、搶了出門的令牌。
白玲鐺穿上小廝的衣服,又用泥土畫了兩道胡子,散了散額前的頭發(fā),一路上低著頭,生怕被認出來,到了門口,白玲鐺的頭幾乎要埋進脖子里,舉著牌子,心跳的厲害。不想?yún)s過的極為容易,門口的侍衛(wèi)只是散散的瞄了一眼令牌,就將白玲鐺放了過去。
白玲鐺又驚又喜,出了門撒了歡往烙茶閣跑。之前白玲鐺就聽說城中新開了一家店,匯聚各色人物,而且美食也被贊不絕口,白玲鐺早就想去了,此次正好逮著了機會。
白玲鐺到烙茶閣時,身上已經(jīng)亂的一團糟,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楚真實樣貌。
烙茶閣稀奇古怪之人常來常往,眾人看到白玲鐺一副邋遢模樣也不足為奇,依舊各干各的事。
白玲鐺剛坐到一處空著的地方,一店小二便滿臉堆笑的迎了上去:“這位公子想吃什么?”
白玲鐺看著各色人物覺得新奇,四處張望隨意擺手道:“就要你們最上等的特色菜?!?p> “好嘞”店小二應道,轉(zhuǎn)身去后廚招呼了。
后廚做菜速度十分快,沒過多久就擺上了六道色香味俱全的特色菜,白鈴鐺看的兩眼冒光,拿起筷子就要吃,可手剛抬起來就被店小二攔住了。
白鈴鐺生氣地瞪著大眼睛看向店小二,店小二依舊維持著笑容解釋道:“這位客官,我們店有個規(guī)定,需先付了銀子才可品嘗菜肴。”
此番一說白鈴鐺不但不生氣了,反倒覺得有趣,放下筷子,笑道:“這事我還是頭一次聽說,你們這烙茶閣新鮮事倒是不少?!闭f著,伸手去摸錢袋。
可白鈴鐺手一擱在腰際,臉色頓然一變。
怯怯的看向店小二,那店小二似也察覺到什么,臉色變得不善。
白鈴鐺抿了抿唇,仰首嘿嘿一笑:“要不,你們烙茶閣再提個新鮮事,我先吃,銀子下回給你們送來?”
霎時店小二黑了臉,掐著腰怒氣沖沖道:“合著你這小叫花子是來蹭飯的,想賴賬不給,沒門,今天你不給錢就別想走?!?p> 這一聽,白鈴鐺也怒了,拍桌而起,擼起袖子,一腳踩在凳子上呼道:“你找茬是不是,你才小叫花子呢,而且誰說我是來蹭飯的,誰說我要賴賬了,我不說下回給你送來嘛?!?p> “不是蹭飯,不是賴賬,你倒是給銀子啊?!?p> “我……”白鈴鐺一時語塞。
白鈴鐺正絞盡腦筋想怎么解決,那店小二就已經(jīng)招呼幾個大漢來抓白鈴鐺了。
白鈴鐺一看那幾個大漢的體格,好漢不吃眼前虧,翻了桌子就跑,可跑到門口又被幾個守門的堵了回來。
這邊的騷動也早引起了周邊的注意,幾個眼尖的人立時就認出了白鈴鐺,生怕得罪了這個小魔頭躲的遠遠的。
有的驚呼出白鈴鐺的名字,卻被破碎聲和呵斥聲淹沒。
不過在混雜中一聲音恰巧跳入了白鈴鐺的耳朵里。
白鈴鐺正躲避大漢跳上桌子,身后清晰的傳來兩人對話的聲音:“這不是白家四小姐嗎?”
“可不是嗎?應該是來找白家三少爺?shù)陌桑覄倓傔€看到白家三少爺去了二樓?!?p> 白鈴鐺心中大亮,正巧奔過來一大漢,白鈴鐺踩著那大漢的肩膀,躍上了二樓,挨個房間破門,邊跑邊大呼:“白非凡快來救我,白非凡,白非凡你在哪啊?白非凡……白……”
正當白玲鐺要去推第四扇門,身后傳來一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瘋丫頭,你怎么跑這來了?”
不知何時白非凡從二樓盡頭的客間走了出來,一黑色衣衫的男子也隨其后走了出來,還有一個肥肥胖胖的男子。
白非凡著了一身淺藍色的衣衫,面容白皙光潔、黑玉搬的雙眸散發(fā)著淡淡的光澤、唇紅齒白、玉樹臨風,站在那里無一不張揚著高貴和優(yōu)雅的氣質(zhì)。
白玲鐺心中大喜,蹦著看了一眼追上來的大漢,急忙跑到白非凡身后躲了起來。
不等那些大漢靠上前,那肥肥胖胖的男子上前喝?。骸澳銈冞@是干什么?”
那幾個大漢只知道要抓人,但出于何因一時也說不上來,幾個人站在原地躊躇著不知道說些什么。
白非凡掃了一眼幾個大漢,又側(cè)頭上下打量了幾眼穿著自家小廝衣衫的白玲鐺,臉上的泥土還未擦凈,頭發(fā)凌亂,眉頭不禁皺了起來,用手指刮了一下臉上的干泥:“你不是被娘關在家里了嗎?怎么?跑出來挖土了?”
因跑的過急,白玲鐺的臉微微發(fā)紅,胡亂用袖子擦了一下臉,仰著頭看著白非凡氣哼道:“你才挖土呢。”
“掌柜,那個小叫花子要吃霸王餐?!甭肱牡牡晷《貌蝗菀鬃妨松蟻?,氣喘吁吁指著躲在白非凡身后的白玲鐺呼道。
“誰要吃霸王餐了,不說回頭給你嗎?你這人怎么沒完沒了了?!卑琢徼K也急著反口道。
“你……”
“趕緊都給我下去?!钡晷《傄匍_口,那胖掌柜立馬將其喝住。
那掌柜早就認出白玲鐺,轉(zhuǎn)頭沖白非凡和白玲鐺作禮,憨笑著道:“三公子、四小姐,我家店小二管教不嚴,還望兩位多多見諒,小民這就讓后廚多備些酒菜,給四小姐賠禮道歉?!?p> “好啊?!卑琢徼K向來不咄咄逼人,一聽可以痛快的吃一頓,雀躍的立時就答應了。
“好什么好?!卑追欠才南虬琢徼K的后腦勺,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大堂:“整日就知道惹禍,看這次回去娘罰不罰你?!?p> 白玲鐺理虧,揉著被拍疼的后腦勺,癟了癟嘴什么也沒說。
白非凡轉(zhuǎn)頭看向胖掌柜,自腰間取下錢袋遞了過去,儒雅道:“是家妹胡鬧,亂了烙茶閣的生意,這些銀子掌柜先且收下,回頭我會讓小廝再送些賠金來?!闭f罷,不等那掌柜再禮謙,提著白玲鐺的領子就往樓下走。
可是白玲鐺好不容易能跑出來,現(xiàn)在就回去著實心有不甘,拉住白非凡,央求道:“哥,我好不容易跑出來,你就讓我吃完飯再回去嘛?!比嗔巳喽亲?,可憐兮兮道:“我現(xiàn)在還餓著肚子呢?!?p> 白非凡卻不吃這一套,逐字咬道:“不可以,回家讓你吃個夠?!?p> 白玲鐺看白非凡完全不放軟,而且逃也逃不了,氣哼了一聲,甩開手,將頭轉(zhuǎn)向別處,任由白非凡拉著往外走。
可剛走到門口,白非凡突然停了下來,白玲鐺以為白非凡回心轉(zhuǎn)意,心中大喜。
可白非凡卻是轉(zhuǎn)頭看向二樓,白玲鐺隨之看去。
一同與白非凡走出來的黑衣男子還站在原地,正定睛望著他們,鈴鐺覺得此人有些眼熟,但又一時想不起來是誰,左思右想了半天,也未想起此人是誰。
白非凡仰首沖著那人道:“公孫,此事我們明日再議吧?”
那黑衣男子沒有說話,卻只是點了點頭。
白玲鐺正尋思著說的此事是啥事,白非凡便已經(jīng)將她拉出了門外。
白玲鐺好奇的問道:“唉哥,你剛剛說的事是何事?是不是妖魔的事?剛剛那個黑衣服的,是你新交的朋友?我怎么沒見過呢?”
白非凡白了白玲鐺一眼:“你怎么那么多問題,不如多關心關心你自己,想想回家怎么和娘交代吧?!?p> 話落,白玲鐺頓時滿心愁思,今日一行真的是賠了夫人又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