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快意的笑
看到文錦森，勞倫特心中對于幕后老板是否到來的最后一絲疑慮徹底的煙消云散。隨后就是被戲耍了以后的憤怒，但勞倫特巧妙的將其掩飾住了，因?yàn)樗⒁獾皆跓o名年輕人的身邊站著有一位粉色短發(fā)，目光怠倦的少女。
勞倫特決定弄清另外一名陌生少女的底細(xì)再做動作，但就在走向文錦森的途中，他已經(jīng)想出了不下五個如何羞辱面前這個不知死活的年輕人的主意。
“早上好啊，各位，又是一個清爽的早晨呢?！眲趥愄匾贿呑哌^去一邊用不平不仄的語調(diào)對四周說道。
明明是非常簡單的早上問好，但被他如禿鷲一般的眼神掃過去，負(fù)責(zé)導(dǎo)購和接待的少女們都不由得噤聲，然后轉(zhuǎn)過身去忙碌自己的事情。
歡樂的時光總是短暫，勞倫特的到來輕易的擊碎了她們的交心氛圍。
勞倫特很滿意自己的威信力，接著把目光投向了剩下幾位沒有離開跡象的人。
文錦森自然是神情平靜的站在原地，而艾拉因?yàn)閰拹汉蛻峙碌幕旌锨榫w有些顫抖，但依然堅(jiān)強(qiáng)的前小踏一步隱隱將文錦森擋在身后。
而剩下的那人自然就是提爾比茨了，她看都沒有看勞倫特一眼，只是不雅觀的張開嘴打了個哈欠，顯示出很困的模樣。
文錦森看著大腹便便的勞倫特，和他面帶假笑的肥臉，再一次有了作嘔的感覺。
甚至讓文錦森隱隱回憶起了他第一次在研究院里，聞到尸體時身上散發(fā)出的惡臭的時候。
果然不是一伙人，不入一伙門，門外的守門的小鬼這么惡心人，他們老大更是毫不遜色，將這種天然的毫不做作的惡心發(fā)揮到了極致。
文錦森一邊心想道，同時朝身邊的提爾比茨遞了個眼色過去。
提爾比茨先是愣了愣，然后機(jī)械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作為回應(yīng)。
實(shí)際上和文錦森心意相通的提爾比茨這次并沒有理解文錦森眼神中的含義，只是假裝理解了。
因?yàn)樘釥柋却拇藭r真的非常困了，尤其在文錦森帶她二樓以后，那群穿著導(dǎo)購服的少女如同看見稀世珍寶一般圍到她的身邊，然后對文錦森問這問那。
都沒見過艦?zāi)?，這么老土的嗎這些人，提爾比茨不由得在心中吐槽，好歹你們還是在幼明公司上班，這可是和艦?zāi)镘妶F(tuán)關(guān)系匪淺的地方。
可是提爾比茨看出面前這些人都是出自好意，縱然心中煩悶也不好發(fā)作。
尤其是看到自己提督一副身在后宮中愉悅神情，提爾比茨真是想錘自己提督，可惜通宵一夜的倦意無可避免的襲來，讓她打了個哈欠有心殺賊，無力回天。
除開戰(zhàn)斗時的神采奕奕，提爾比茨大部分的時間作息都極度不規(guī)律，基本上處于一個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和那啥差不多的狀態(tài)。
勞倫特對她的警戒源自于提爾比茨對他的不屑一顧，但其實(shí)那只是他想太多了。
提爾比茨并不是在針對他，提爾比茨對誰都不屑一顧。
“這位客人?！眲趥愄氐姆誓樕隙褲M了假笑，沖提爾比茨畢恭畢敬的問道，“請問您有什么需求呢?！?p> 在這個非常時期，勞倫特仿佛又恢復(fù)了當(dāng)初在軍部地下室工作時的敏銳嗅覺，他決定先弄清那個陌生粉色短發(fā)少女的底細(xì)。
文錦森和艾拉都被他這毫無由來的恭敬給嚇到了，本來文錦森以為這個勢利眼的胖子走過來指不定要陰陽怪氣他幾句。
這時候文錦森不由得感嘆自己在語言天賦上的缺乏，不管怎么說他都應(yīng)該回過去嘲諷幾句才對，可惜他實(shí)在不擅長這方面。
而在不久的將來，文錦森會遇到一個特別擅長耍嘴皮子的艦?zāi)铩?p> 當(dāng)文錦森再回憶起此時的狀況時，會由衷的感嘆如果當(dāng)時帶過來的不是提爾比茨而是她的話，指不定要提前把面前的這個胖子諷刺成啥樣呢。
被勞倫特恭敬的發(fā)問的提爾比茨也愣了愣，心想幼明公司居然讓這么一個惡心的胖子來招呼客人嗎？
嘛，也比那些圍在自己提督身邊問這問那的鶯鶯燕燕要好。
提爾比茨正好把心中的煩悶一股腦傾瀉出去，她用不耐煩的語氣說道：“幼明公司就是這么接待客人嗎？連個坐下來歇腳的地方都沒有，都是怎么干活的。”
站在她身邊艾拉聽到了她的抱怨，心想道：二樓是為了展覽圖紙的，旁邊的房間自然有休憩室可供休息，你這個小丫頭簡直就是無理取鬧。
性情直爽的艾拉剛想開口辯駁幾句，但是卻被文錦森悄悄拉住了，她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拉住她的文錦森臉上正強(qiáng)忍著笑意。
勞倫特被提爾比茨毫不客氣的抱怨驚呆了，在幼明公司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敢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了，但是聯(lián)想到這名少女可能的身份，勞倫特又覺得似乎理所應(yīng)當(dāng)。
于是勞倫特趕忙對周圍看似在忙碌，實(shí)則都在關(guān)注著這邊一舉一動的接待員姑娘加大了分貝怒吼道：“都在看什么看！還不快去給客人準(zhǔn)備椅子?！?p> 接待員的姑娘們懾于勞倫特的淫威，都紛紛應(yīng)下回答說好。
“不不不，不要她們?nèi)??！碧釥柋却淖柚沟?，要是讓這些人去拿椅子回來，自己提督的目光又要被她們導(dǎo)購服那不知羞恥的短至大腿根部的裙底吸引了。
勞倫特連忙換上笑容，忙不迭問道：“那請問您覺得誰去比較好，我在樓下還有幾個小廝，我可以吩咐他們過來幫忙。”
“不用那么麻煩，”伴隨著困意來襲的還有她思考上面的怠惰，提爾比茨想了想，指著勞倫特說道，“就你去搬好了?！?p> “我？”被提爾比茨手指著的勞倫特驚訝更上一層。
勞倫特剛剛下意識就想發(fā)火，但他看著提爾比茨一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哪?，在軍部底層多年摸爬滾打培養(yǎng)出來的敏銳提醒了他。
接著他明白了，或者說自以為明白了提爾比茨的真實(shí)用意，同時也愈發(fā)堅(jiān)信了面前粉色短發(fā)少女就是那個神秘的幕后老板。
“這應(yīng)該就是幕后老板對我的考察，都是她故意做出來的?！眲趥愄卦谛睦镒哉Z道，“哼，甭管多神秘，果然也還是年輕，居然想裝作客人來考核我，還好被我及時洞察?！?p> 于是勞倫特非但沒有發(fā)火，反而臉上的笑容更甚，說道：“我這就去給您準(zhǔn)備，請您稍等片刻。”
勞倫特轉(zhuǎn)過身腳步輕快的朝休憩室走去，如果不是希望給幕后老板留下一個穩(wěn)重的印象，他甚至想一邊走一邊哼點(diǎn)小曲。
悄悄關(guān)注著事態(tài)發(fā)展的接待員姑娘們目送著一直以來都耀武揚(yáng)威的主管離去，甚至他還帶著笑意。
接待員姑娘們的臉上都寫滿了不可思議，她們彼此用眼神交換了一下信息，確認(rèn)如果不是老色鬼主管今天中邪了，就是提爾比茨的真實(shí)身份過于特殊。
這么一想，她們看提爾比茨的眼神立馬就不一樣了，眼中充滿了熱切，在這個世界上居然有能夠壓住主管的人。
提爾比茨被接待員姑娘們的熱情眼神嚇了一跳，忽然覺得幼明公司里面充滿了古怪，這里都是些什么人啊，她打定主意事成以后一定趕快帶提督離開這個鬼地方。
并不是因?yàn)樗龑?shí)在困了想回去睡覺什么的，絕對不是。
艾拉把目光投向身旁的文錦森，用眼神詢問了一下和眾人心中同樣懷有的疑問。
文錦森微笑著搖了搖頭，否認(rèn)了她的猜想。
接著艾拉就理解為什么剛剛文錦森拉住她時笑容的真正含義了。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但那個討人厭的主管應(yīng)該是看錯了提爾比茨的身份才會這樣唯唯諾諾的，畢竟文錦森第一次來的時候沒能帶提爾比茨上樓。
艾拉也同樣朝眾人搖了搖頭，否認(rèn)了那個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導(dǎo)購員姑娘們臉上難掩失望的神色，但同時表示了理解。
也對，她們都是身份低微的普通少女，平時固然是看多了白馬王子在惡魔手中拯救公主的故事，心中尚存有一絲幻想。
但她們也很清楚，現(xiàn)實(shí)遠(yuǎn)遠(yuǎn)沒有故事那么動人，高高在上的王子不可能會停下腳步看她們一眼，生活永遠(yuǎn)都是茍且多過戲劇。
更何況，少女們看向文錦森平淡無奇的臉龐，彼此交換一個眼神然后搖了搖頭，將文錦森劃出了好球區(qū)，她們心目中的王子絕對不會頂著這樣一副大眾臉。
喂喂喂，你們這樣對著別人臉然后搖頭的動作真是非常的失禮欸。文錦森憤怒的朝她們揮了揮拳頭表示抗議。
文錦森抗議的動作引得眾人的發(fā)笑起來。
這些對話都僅僅依靠眼神或者動作來完成，被瞞在鼓里的人只有困的不行的提爾比茨還有離開的主管勞倫特。
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在于，并不擅長和人打交道的文錦森卻出乎意料的和面前這群身份普通的姑娘相處甚佳。
這些人彼此間其樂融融的氛圍讓他不自覺的聯(lián)想到了研究院。
大概是因?yàn)樾腋５娜硕际窍嗨频陌伞?p> 伯爾尼城的民眾們總歸都是幸福的，而他，文錦森·阿卡迪奧，會誓死捍衛(wèi)這份幸福。
文錦森看著她們的笑容，在心中默默的說道。
對于一般人來說，搬個椅子可能就是隨手的事情，但是對于體重飆升的勞倫特來說，這個活不由得讓他回憶起了往昔在軍部時的困難時光。
而當(dāng)他氣喘吁吁的把椅子搬來時，招來的反而是提爾比茨的怒罵：“你是豬嗎？腦子長哪里去了，讓你搬椅子你就真的只搬了椅子過來，招待客人用的茶水呢，是怎么干活的。”
“是是是，您說的是。”勞倫特低著頭，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當(dāng)他抬起頭時，臉上依然帶著明媚的笑意，只是他脖子旁邊的暴起的青筋似乎昭示了他此時的心境。
但提爾比茨可不管那么多，她毫不客氣的坐在椅子上，然后打起了小盹。
勞倫特一邊在心中默念著考驗(yàn)考驗(yàn)，一邊面無表情的往休憩室再度趕去。
但其實(shí)這份潛藏的不爽也只是惺惺作態(tài)而已，勞倫特是在做給那名幕后老板看，免得她看輕了自己，真把他勞倫特當(dāng)成一個隨便使喚的下人了。
不過...其實(shí)提爾比茨就是把他當(dāng)下人了。
一般情況下她也不會表現(xiàn)出這么缺乏教養(yǎng)，她的發(fā)火只會發(fā)給文錦森看，反正文錦森是她的提督得包容她的任性。
但今天的情況不太一樣，首先提爾比茨非常困了，現(xiàn)在處于一個發(fā)起床氣的狀態(tài)。
其次她也注意到自己提督和面前這些人的奇妙默契，對于自己完全摻和不進(jìn)去這點(diǎn)，提爾比茨感到異常的惱火。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diǎn)，那個胖子的模樣實(shí)在不討喜，在這點(diǎn)上面提爾比茨和自己提督達(dá)成了共識。
勞倫特費(fèi)了極大的心神，才終于在休憩室里面沏好一壺茶，顧不上是否燙嘴，他就急切的提著茶壺和茶杯走出了休憩室。
他心中甚至還有些自鳴得意，自己在軍部地下室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養(yǎng)成的沏茶水磨功夫還沒有完全忘記。
勞倫特一路小跑著趕回提爾比茨的身邊，比起休憩室的椅子來說，茶壺的重量明顯要輕了許多。
但為了表示出自己的誠意，勞倫特一邊喊著：“茶來了?！蓖瑫r腳下絲毫沒有放慢速度。
眼看著就要跑到位置了，勞倫特的整個注意力都放在了茶壺上面，以免被燙傷了手，以至于他完全沒有注意到，圍觀他的導(dǎo)購員姑娘臉上都掛著或深或淺的笑容。
“勞倫特·索羅?！痹趧趥愄氐纳砗髠鱽淼囊粋€威嚴(yán)的聲音，叫出了他的名字，不知道是出自誰的口中，但卻仿佛在勞倫特心中響起。
勞倫特被這個聲音激的心口一顫，接著腳步節(jié)奏一頓，心說不好，眼看著就要摔向地上。
勞倫特努力的轉(zhuǎn)過頭，期待著有人能扶自己一把，但他只看見了那些他曾經(jīng)完全看不起的姑娘臉上的笑意。
呲啦，這是茶壺里的熱水潑出來燙到勞倫特肥大的手上的聲音。
這個聲音讓文錦森想起幼時獨(dú)自生活時看到屠夫處理豬皮上的毛發(fā)時的一幕。
文錦森記得當(dāng)時屠夫把鍋底燒紅，再把豬皮放上去紅烙，待到充分烙好以后再冰水浸泡，對和這個聲音簡直一模一樣。
但是接下來茶壺破碎的聲音，和水潑在地上都聲音都被勞倫特的慘叫聲掩過去了。
勞倫特摔在地上，捂著遜色紅腫起來的左手，高聲呼痛。
看到眼前勞倫特的慘樣，不知道是誰先開的頭，導(dǎo)購員的姑娘們終于繃不住笑意，放聲的大笑了起來。
盡管她們知道可能隨后就會遭到勞倫特的冷酷報(bào)復(fù)，但她們等著看勞倫特此時滑稽摔倒的模樣已經(jīng)太久了。
這些笑容不是完全肆意的，但總歸是快意的。
她們快意的笑容讓高聲呼痛的勞倫特漸漸冷靜了下來。
由于過于肥胖勞倫特捂著手用力了幾次都沒能順利站起來，于是他不再努力就箕踞的坐在地上，看著剛剛小睡過去但被吵醒睡眼惺忪的提爾比茨問道：
“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