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男朋友女朋友
沈琦決定搬到巴黎長住的時候林念蒔不過在讀初中，十多年了母女倆見面的次數(shù)著實不多。除了每年飛巴黎看兩次成衣、兩次高定，林念蒔也只有在林氏例行的年末酒會時才能見到母親。
林念蒔從小就不是個會賴在媽媽懷里愛撒嬌發(fā)嗲的孩子，對家中長輩的也是必恭必敬，但沈琦對這唯一的女兒總是心懷內(nèi)疚，無奈與丈夫的性格矛盾實在無法調(diào)和，所以捱到念蒔懂事的時候便借口養(yǎng)病搬到了國外。
“蒔丫頭，最近好像胖了點啊?！鄙蜱葠鄣匦Φ?。
林念蒔聞言便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小餅干。
沈琦將盤子推得離她近些：“繼續(xù)吃啊，沒說你不好看，心寬體胖，可以理解?！?p> 林念蒔聽得她話里有話，直直呆了片刻。
沈琦開門見山：“聽說你戀愛了？”
“……您怎么知道的？”
“我不該知道嗎？是顧家那個外室的兒子吧？”
林念蒔點點頭，端正地坐好，似乎預(yù)見了沈琦會反對。
不過沈琦倒也沒急著開口，思忖片刻，先把話題拐到了林喬松身上：“這事兒你爸怎么說？”
“爸爸……他沒說什么?！?p> “他居然同意？”沈琦難掩驚訝之色，“嗬，你爸那種老迂腐怎么可能同意？連你大學(xué)時候那個男朋友他都千方百計趕走了，更何況這還是個私生子?！?p> 林念蒔扯了扯嘴角勉強微笑，噤聲不語。
沈琦忽然蹙了眉，直勾勾地盯著她的雙眼：“蒔丫頭，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林念蒔一怔，隨即寬慰地笑了笑：“沒有啊?！?p> “念蒔？”
沈琦這聲呼喚已然帶了些警告意味。
林念蒔調(diào)整心緒，嘆了口氣回答：“真的沒什么，我能瞞您什么呢？我和顧言箴才剛開始沒多久，爸爸不在意也是正常的，就算想拆散，現(xiàn)在也還太早了點不是？”
沈琦對這個答案半信半疑，又打探了許多有關(guān)顧言箴的信息，這才輕撫她的長發(fā)，說：“其實，只要你喜歡，媽媽一定會全力支持你的。有機會帶他見見我?！?p> 林念蒔僵著笑臉點點頭，又繼續(xù)陪著她聊了一會，待一起吃了晚餐后才回到酒店套房。
這一晚，林念蒔睡得很不踏實，一直迷迷糊糊、似夢非夢，可七點鐘的時候卻還是準時睜開了眼。
顧言箴的生活習(xí)慣很好，只要沒有特殊情況，每天固定七點起床晨跑，即便與林念蒔一起過夜的時候也不例外，起身的時候就難免就會吵醒她。
于是久而久之的，她的生物鐘也開始向顧言箴靠攏。
這男人的影響力還真的挺大，林念蒔看著時鐘無力扶額。
在床上繼續(xù)賴了一會，驀地傳來一陣門鈴聲，林念蒔披了睡袍下床去開門，沒想到立在門口的竟是風(fēng)塵仆仆的顧言箴。
顧言箴被林念蒔不可置信的表情逗笑了，走進來關(guān)上門，俯身就先給了個早安吻。
林念蒔的大腦終于恢復(fù)運行，推開他問：“你怎么來了？”
顧言箴勾了勾嘴角：“來抓你回去?！?p> 林念蒔瞇起眼睛：“顧先生，這還沒過期限呢。”
顧言箴俯身又親了親她的唇角：“那我就先來候著，等時間一到，就把你帶走?！?p> 林念蒔無奈地一笑，接過了他手上的行李：“先去洗個澡吧，臭死了。”
“一起？”顧言箴笑得曖昧。
林念蒔裹緊睡袍笑著逃開，卻還是被顧言箴攔腰抱住拉進了浴室。
等到兩人鬧騰完又補了覺，已經(jīng)是日上三竿。
林念蒔睜開眼的時候顧言箴已經(jīng)醒了好一會，正靠坐在床頭沉思，眉頭蹙起雙唇緊緊抿。
余光瞄到了林念蒔這方的動靜，顧言箴換上了清淺的笑容，躺回身松松地圈住她。
“睡夠了？”
“嗯。”
每當林念蒔困頓迷糊的時候，語調(diào)總是輕輕柔柔，帶了點小奶音，撓得顧言箴心里癢癢的。
“今天有安排嗎？”
“沒有了?！?p> “那你為什么留在巴黎，不和亦彤一起回去？”
林念蒔眨巴眨巴眼，稍稍清醒了些，回答道：“我昨天去看我媽媽了。”
顧言箴皺了眉：“她也在巴黎？”
“嗯，她基本上都住在這。”
見林念蒔不愿多解釋，顧言箴了然地點點頭，也不魯莽地提出拜見，輕輕撫摩她的耳垂，轉(zhuǎn)了話題：“那今天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嗎？”
林念蒔捂住嘴輕輕打呵欠：“沒有，實在來太多次了，沒什么想去的地方?！?p> 顧言箴松開了懷抱，說：“那今天就由我來安排?！?p> 林念蒔狐疑地打量他，卻被他一把拉了起來，催促道：“起床吧，我?guī)愠鋈ス涔?。?p> 兩人的午飯是在酒店餐廳里解決的，顧言箴安排的司機已經(jīng)等候多時，上車之后，他便用法語對司機說了個地址。
“你會法語？”
“怎么，突然覺得我奇貨可居了？”
林念蒔輕笑著點點頭：“是，顧先生博學(xué)多才，我甘拜下風(fēng)?！?p> “技多不壓身嘛?！鳖櫻泽鸬挂膊恢t虛。
“那我們現(xiàn)在去哪？”
“到了就知道了。”
車子行駛沒多久便停下，林念蒔下了車看了看四周，啼笑皆非：“你帶我來蒙田大道？來購物？”
顧言箴牽起林念蒔向前走，解釋道：“我以前在這里工作過?！?p> 林念蒔沒什么表情地點點頭，顧言箴在國外工作了多年，這一點她是知道的，因此倒也不覺得意外。
顧言箴笑容放大，又補充了一句：“我以前在這兒打過工?！?p> “打工？”
“嗯，勤工儉學(xué)，就在前面那家店?！?p> 顧言箴抬手一指，林念蒔順勢看過去，那是一家法國奢侈品牌的精品店。
“那時候我在巴黎讀書，手頭不寬裕，所以找了份兼職?！?p> 林念蒔訝異：“你還有手頭不寬裕的時候？”
顧言箴只是淡淡一笑：“當時我是偷偷跑來法國讀書的，所有的生活費都拿來付學(xué)費了。”
“哦……那你來這做什么工作？”
“售貨員啊?！?p> 林念蒔眼里帶了些狡黠：“嗯，想象了一下你做sales的樣子，好像的確沒什么違和感?！?p> 顧言箴沉沉地笑開，眼尾似有兩瓣桃花輕揚。
林念蒔與他一起往前走去：“所以你今天是來報恩的嗎？”
“報恩？報仇還差不多?！?p> 顧言箴笑得戲謔，說著便跨進了這家店鋪，一個三十歲左右的法國女銷售微笑著迎上來用英文詢問，顧言箴卻用法文回答了幾句，銷售立刻笑靨如花地將他們迎到了二樓的貴賓區(qū)。
“為什么要報仇？”林念蒔邊喝著店員端來的咖啡邊問。
顧言箴隨手指了指貨架上的幾款包袋和鞋子，讓銷售都拿過來給林念蒔試試，慢條斯理地說：“我當時剛來法國不久，法語不好，所以一直被排擠欺壓，我又是實習(xí)生，沒有提成，一個月最多只能拿三百多歐?！?p> 腳上正在試著短靴的林念蒔有片刻的呆愣，倒是沒有想過他還有這樣的經(jīng)歷，她皺了眉，瞥了一眼身邊的法國女導(dǎo)購，皺起眉問顧言箴：“那這個女的以前欺負過你嗎？”
顧言箴示意銷售把這幾款都包起來，輕笑著搖了搖頭：“這都多少年了，人都換了好幾撥了。其實這個品牌很少招外國實習(xí)生的，我是當時唯一一個中國人，雖然的確辛苦，但是來巴黎血拼的華人貴婦那么多，所以我的業(yè)績也還算不錯。”
林念蒔揚了揚眉，笑得高深莫測：“嗯，虧得你皮相好，日子才能好過一點。”
顧言箴忍俊不禁，探身輕捏了一下她的臉頰，又叫銷售拿些新款的服裝來，看了看款式便直接讓她按照林念蒔的尺碼打包起來。
林念蒔看他這闊氣的模樣啞然失笑：“一出手就直接掃蕩了半家店，顧先生，你確定你真的不是來報恩的？”
顧言箴摟過她的腰，義正言辭地說：“這些都是買給你的，要報恩也是在向你報恩吧?！?p> “你要向我報恩的話，那還是去掃蕩掃蕩LINN的門店吧?！?p> “林小姐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啊?！鳖櫻泽鸩唤_懷大笑，又問道，“還有什么想要的嗎？”
林念蒔搖了搖頭：“換別家店吧，你這個報仇方式太解恨了，我怕他們承受不住?！?p> 笑意涌入眼底，顧言箴在她唇上輕輕一啄，買單之后便將購物袋拿給司機，跟著林念蒔在蒙田大道上繼續(xù)逛。
林念蒔以往都是讓私人造型師將合適她的新款配成套直接送到家里來，雖然省時省事，卻也少了些樂趣。難得有這種上街購物的機會，她倒是來了興致，買得不亦樂乎。
不過，林大小姐的購物模式堪稱“快、狠、準”，按照順序從街頭買到街尾，絕不折返，毫不糾結(jié)。她只逛自己常穿的品牌、只挑自己合適的款式，如果遇到喜歡的，甚至?xí)讉€顏色各來一件。
不過兩個多小時，她就已經(jīng)把整條街逛得差不多了。
林念蒔沒有拒絕顧言箴為她付賬，不過是些小錢而已，此時此地玩?zhèn)€性裝獨立，反而駁了男人的面子，顯得做作又不識抬舉。
顧言箴看了看腳邊的購物袋，笑著感嘆：“念念，只有在購物的時候，你才真的像個資本家的小姐?！?p> 林念蒔不服氣地挑眉：“每家店平均只逛十分鐘，像我這么果斷的資本家小姐可不好找，你要惜福?！?p> “嗯，的確果斷，”顧言箴不得不承認，“我在倫敦工作的時候，顧亦彤每一次來找我，都像是受刑似的，總要拉著我在邦德街來來回回地逛店，一走就是一整天?！?p> “每個人在乎的東西不同吧，我要的是結(jié)果，亦彤姐大概是享受這個過程?！?p> 直到林念蒔走進了最后一家店，顧言箴坐在沙發(fā)上撐著頭懶散隨意地說：“我還以為這個牌子不是你喜歡的風(fēng)格?！?p> “嗯，的確不是。”
林念蒔點了點頭，沒有去看衣服或手袋，倒是親自從男裝區(qū)挑了幾條領(lǐng)帶過來，在顧言箴身上比劃了一下。
她的眉頭微微蹙起，眼神微微有些迷離，抿著嘴仔細地對比著領(lǐng)帶的花色和寬度，輕聲細語地嘀咕著：“唔，這條好像比較襯你，但是花色普通了點，這條不錯，可是比較難搭配……”
這一路上，林念蒔下手買東西完全沒有拖泥帶水過，此時竟是在這領(lǐng)帶的選擇上為難了起來。
顧言箴低下頭看著她一臉的專注，緩緩勾起了嘴角。
“念念，你現(xiàn)在終于有點女朋友的樣子了。”
林念蒔聽到這句話，手猛地一顫，差點一哆嗦就把領(lǐng)帶掉在地上。
她定下心神，頭也不抬，假裝平靜地從容微笑：“你剛才為我刷卡的時候，也很有‘男朋友’的樣子。”
“好，那你來挑選，我來買單，我們各司其職?！?p> 林念蒔將領(lǐng)帶遞給身邊的店員，讓她把這幾條全都包起來，轉(zhuǎn)過頭笑意滿滿地對顧言箴說。
“這次不行，這領(lǐng)帶得我來買單，算是我的報恩，嗯？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