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雙重幻術(shù)(一)
現(xiàn)如今在南海不知行蹤的人,是其中最大的變數(shù)。
虛無之境的長殿主,這名號倒是挺響的,可是不知當(dāng)年他們二人是神淵雙侍,雖是一個侍從之職,但神淵可是從未這般想過他二人的身份,外界如何說,也無關(guān)虛無之境內(nèi)的事,可就這六欲未斷的干凈,這個三界便弄來了這么一場,宛如浮夢一生的戲碼。
那白家公子的陣法是個契機(jī),青兮重生到瀛洲弟子云青兮身上也是個契機(jī),甚至于牽絲蠱一事也是個契機(jī),如此多的機(jī)會碰在一起,成了一個最好的時機(jī),那最為關(guān)鍵的一點(diǎn),便是眼前人了。
“清玨可有想明白司影境殿主下界一事究竟是何緣故?”季夜神色很是認(rèn)真的問著這句話,這些人口中的長殿主將事情安排的如此妥當(dāng),險些都尋不到機(jī)會牽手進(jìn)去,若不是因為此時這人身在南海,這陣法又能隱藏人身上的氣息,他施下虛空幻術(shù)時,那人不可能沒有察覺,這個幻術(shù)又是不得不施展的,但愿那人能從其中走出來,如此才能有后面的事情。
一頭白發(fā)的翩翩君子,此刻臉上的神情少了幾分往日的溫和,眼神多了三分凌厲,但是周遭的氣息不變,似乎還有幾分遮掩的很好的愉悅。
終是座上的人抬頭,視線往這邊看來,平靜至極的臉上沒有絲毫異樣,像是剛才的幾番話沒有讓這人有一絲波動。
慕長離的眼眸突然間變成了琥珀色,如同山河湖泊一般,天地靈氣十足,而來人幾乎是不動聲色的注意著這雙眼眸的變化,在季夜的眼底流露出絲絲了然,那不經(jīng)意間嘴角出現(xiàn)的弧度,已是表明了一些事情。
若是這雙眸子已經(jīng)出現(xiàn),如此……離最終的結(jié)果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
慕長離眼底的寒凜比之冰雪更甚,可還是因為這人的話心思有了動搖,他這心中可是感覺到怒意……人微微抿緊的唇,眼眸已經(jīng)一變,墨色的瞳孔如同寒淵,僅是看人的一眼,就已經(jīng)是身感處于深淵。
生了怒氣,大概是有的吧。
腦海中浮現(xiàn)那人的身影……這是在虛無之境中從未有過的情緒,像是自因為長殿主的旨意下界而來時,這人與那人如此相似,但又是如此不同。
季夜不再開口,臉上神色不顯,但強(qiáng)壓住心上涌上來的不知名的情緒,他在凡間數(shù)千年時間,也是未能嘗遍凡間之情,這最后一個因兩情相悅而生出的情字,男女之情……也僅能看這人與那人的造化了。
只愿這人元神歸位的那日,不會怪罪于他出了如此的主意,將兩個都無情愛之念的人綁在了一起。
若是不生出一段情來,這虛無之境可是回不去的。
在這件事情上那長殿主竟難得的與他意見相合,只是恐那人的心思與他截然不同,但到底結(jié)果如何,還是看這兩人的。
“虛空幻術(shù)下,那人會有如何的夢魘?”半響,座上的人才緩緩開口,聲音略微清寒,但眉眼間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外露的情緒,眼底幽深一片,卻是見不出什么心思。
旁邊的人再是抬頭望了一眼天上的明月,這一個時辰竟像是過了一年,可是他心下知曉,這月不會那么容易消失,那等待天明的人,既然不聽他所言,也該吃吃苦頭的。
“算不得夢魘……”季夜還有些不太明白這人為何如此相問,夢魘一事聽來就讓人心下不悅,好歹那人還是他認(rèn)得弟子,雖從未叫過他一句師父,但想到眼前這人當(dāng)年還未對其生出情愫之時都有過如此那般維護(hù)的場面,那這點(diǎn)小忙也是該幫上一幫的。
“只不過如同飲了浮生醉一般,睡上三日,這三日正好能想起前世今生所有發(fā)生的事?!彼率肿匀挥蟹执?,在那人身上的虛空幻術(shù)并沒有起到真正的作用。
可似乎他這解釋一通的話并未讓這人滿意,季夜看著眼前人那微微皺眉的樣子,眉眼間不覺也有了疑色,這人的心智他從來不敢小瞧,就算是已經(jīng)失去了所有的記憶。
“那若是下了雙重虛空幻術(shù),會如何?”這話像是一粒不起眼的小石子被投入廣無邊際的湖泊當(dāng)中,泛起的漣漪可是一層蓋過一層,季夜面色有異,但正如他對那白家公子所說的一樣,這世間未成之事難以談上天衣無縫,只要有一絲縫隙,日后也能成為一個巨大的缺口。
但是那人身處南海,這個陣法外面的結(jié)界雖已經(jīng)薄弱的很,可也能起到一些作用,可若問這世間還有誰懂得這虛空幻術(shù),除去……季夜的眼神落在這人身上,但那念頭只是一閃而過,這人不可能動手的,也就只有如今被世間眾人仰望的虛無之境的長殿主了。
慕長離瞧見了面前人那眼底一閃而過的光芒,同樣不動聲色的將之收入眼底,雖說兩人現(xiàn)在共商的是同一件事情,但這人依舊有事隱瞞。
“另一重虛空幻術(shù)……不可能,若是在我的幻術(shù)上有人動了手腳,我不可能全然不知?!碑?dāng)初這幻術(shù)也是神淵在他們二人面前施展過,又因為那人悟性極高,便也知曉了這施展的法子,之后在神淵殿主的示意下,才允了他們習(xí)得與施法。
其實說來,他這幻術(shù)還是那人教給他的,是否就是這個緣故……季夜的臉色剎那間蒼白了些,又因為一頭白發(fā)的緣故,看樣子蒼老了不少,終是沒有想到,那人從那個時候就已經(jīng)生了如此心思,難道就是為了等到這一刻。
那眼底的嘲諷很是明顯,以前的翩翩君子此刻眼神黯淡,眉眼間的笑意已經(jīng)被全部抹去了,當(dāng)真是沒有想到……但是,眼前人又是如何得知在他的幻術(shù)上還有人施了法。
慕長離在這人看過來藏著幾分懷疑的目光中依舊不變半分神色,如何知曉自然有他的法子。
“恐怕那人陷入其中的日子不止三日……”這細(xì)細(xì)說來的話又不知說給何人聽的,但是身前人聽之更是臉色一白,季夜嘴角的苦笑很是顯然,沒有想到最后還是被擺了一道,看來那人從開初就未將他當(dāng)作成對手,也是……當(dāng)年在虛無之境上時,這人的天賦一直在他之上,甚至于……季夜閉了眼,開始重新思慮起所有的事情。
從司影境殿主虞青兮遭人暗算,元魄被鎖在一個結(jié)界之中,身軀被毀,竟落得如此下場,但這人最初的記憶也是用秘術(shù)給封住了,后來在那人手下,從扶桑山拿來一仙蓮重塑肉身,元魄也得以解救出來,只是那元魄本身只有六魄,還有被封印住的一魄,才是這人被封住的記憶。
而那一魄按照當(dāng)年的計劃,也是在眼前人手中,只不過眼前人許是不知曉這一魄真正的用處何在。
后來原身還未塑好,便將這元魄放入由那仙蓮做成的身軀中,待這元魄修復(fù)再另行計劃,可是意外之事不斷,就算有他暗中安排的人守在這人身邊,這人最后還是遭到暗害,身軀倒是未毀,只是被傾注的幾千年的修為毀于一旦,最后重新化為一朵雪蓮,依照當(dāng)時的約定,將會回到扶桑山去,這元魄也是極為巧合的尋找合適的宿主,但就像是意外之中又有巧合,這元魄最后落在了瀛洲弟子云青兮身上,而這副身子正是已經(jīng)被重塑的原身。
原是瀛洲弟子云青兮生性不良,不知那人用的什么法子,將一具沒有元魄的身子也能弄成如同常人一般的生活,倒是也因為性子張狂,又被治鏡閣殿主收入門下成為關(guān)門弟子,那人應(yīng)該也知曉一些實情。
瀛洲弟子中還未有誰能欺負(fù)得了這人的,直到后面隨一行人前往蓬萊,兩仙門每三年便有一回的修為比試,這人意外的在蓬萊遇害,其實這也本是計劃的一部分,若不如此,那成了一縷孤魂的人怎會尋到這副身軀,開初的一切計劃都是為了自然而然的發(fā)生后面的這一切。
二世重生為瀛洲弟子,隨后又奉師命下山修行,到這個時候整個的計劃才算是真正的開始,瀛洲弟子云青兮與同門二人,這又是另一番局面了。
他所施展的虛空幻術(shù),將這三世所經(jīng)歷的串連了起來,皆是為了這人元魄與原身能夠全然融合,到時候額間印記自會出現(xiàn),不管當(dāng)初是為何有了兩世的暗害,究其這件事情還是那人更加明白的……虛無之境的長殿主,也不是個心思單純之人。
可是如今與他說,施展在那人身上的不止有他的虛空幻術(shù),這已經(jīng)形成的局面,該是有了巨大的變化。
驚訝之余已經(jīng)緩緩回過神來的人看著座上依舊面色不顯,似乎沒有一絲擔(dān)憂的人,季夜的臉色終究是正常起來,他花了這數(shù)千年時間,但或許那人準(zhǔn)備的更加長遠(yuǎn),原本就不是可以依時間長久來判斷之事。
“你何時懷疑過那人?”可細(xì)細(xì)回味過來的人發(fā)現(xiàn)了更加重要的事情,眼前這人到底是何時開始有所懷疑的。
慕長離的墨瞳仿佛因著這看向外面天色的一眼而泛著幾分光澤,淡淡的紅光浮現(xiàn),這月兒并不是沒有染上血色,只有生了心魔的人才瞧得見罷了。
與虛無之境上那些拔除情根的弟子相比,如今的他……已是生有心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