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剛過,六月的白晝格外的悠長。晚上八點之后天色才漸漸暗了下來,天上的云像被稀釋墨水,在長空中肆意揮灑。人工河南岸的大道上剛剛下班的工人熙熙攘攘,人流像一條蟒蛇逶迤蔓延。
突然,從道路的東北方向沖來兩輛出租車。車在路邊停下,十幾個人從車上走了下來,就像一把匕首扎向巨蛇的七寸。
也不知人群中誰喊了一句:“前面那個就是趙飛龍,給我打……”
頓時,那十幾個人跟人流中四個人扭打在一起,巨蛇原本細長纖美的身材仿佛吞了一個鴕鳥蛋郁結(jié)在腹中。
這樣的狀態(tài)持續(xù)了五分鐘之久。
也不知誰喊了一聲“?!?,扭打在一起的雙方這才罷手。被揍的那四個工廠職工均已掛彩,其中一個又黑又瘦的最為嚴重。右眼角被不知利物劃傷,殷紅的鮮血浸透了半個衣領(lǐng)。
那十幾人看到效果已經(jīng)達到,紛紛撂了狠話才離開。整個過程,周圍的路過的行人無一上前勸阻,更無一人報警。
受傷的正是那群人口中的趙飛龍。他本是柳州民生電器兩器管路的職工,而且是彎管工序的白班組組長。躺在地上的分別叫袁鷹、劉茂德、郝正義與他同屬一個工序,都是他工作小組成員。
整件事情全因一個叫張樂天的員工而起。張樂天是剛出校門的新晉員工,在前幾天交接班的時候,將自己工序要處理的廢料偷偷丟到了趙飛龍的工作區(qū)域。
趙飛龍得知后投訴到張樂天組長那里。張樂天因此受到批評和考核,對趙飛龍懷恨于心。他仗著自己是本地人多次當(dāng)面趙飛龍對其叫囂、挑釁和人身威脅。趙飛龍也才二十啷當(dāng)歲,也正是氣盛輕狂的年紀,一來二去便結(jié)下梁子,最終化為了這場惡斗。
袁鷹三人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查看了一下趙飛龍傷勢不輕,急忙叫了一輛出租送到了距離最近的一家醫(yī)院。
袁鷹他們到醫(yī)院沒多久,車間主任劉超就趕到了醫(yī)院。先是詢問了傷勢,接著便跑上跑下為趙飛龍掛號、登記表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殷勤,這是以往工作的時候絕不會看到的。
袁鷹對劉超好感不多。袁鷹幾人雖然不是柳州本地的,卻也都是周圍郊縣的人。劉超則是民生電器總部空降過來的管理層,祖籍廣東,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在總部那邊劉超最多也就是個班長,也是憑借關(guān)系才在這里當(dāng)上了車間主任。
在他的帶領(lǐng)下,兩器車間成功的成為柳州分廠最差勁的車間。生產(chǎn)跟不上,次品廢品一大堆也就罷了,還經(jīng)常無故加班。因此在袁鷹的印象里劉超就是一個技術(shù)和能力不過關(guān)的冒牌車間主任。不過,今天袁鷹卻稍稍有些改觀。他沒想到劉超會這么快的找到他們所在的醫(yī)院,并為他們跑上跑下,還墊付了部分費用。
“老袁,你胳膊上血是怎么回事?”趙飛龍捂著自己的眼角問道。
袁鷹看了一眼自己左臂外側(cè),發(fā)現(xiàn)袖子上破了一口子。上面滿是血和泥土的混合物。
“不礙事兒,應(yīng)該只是擦破了點皮!”袁鷹一直擔(dān)心趙飛龍的傷勢,一路走來竟然沒感覺到疼。
“別沒事兒啊,現(xiàn)在就在醫(yī)院,趕緊讓醫(yī)生給你檢查一下!”趙飛龍關(guān)切的說道。
袁鷹還想推辭,劉超從外面走了進來問道:“你們誰還覺得不舒服,都檢查一下,別回去了再說有事兒就晚了!”
趙飛龍對袁鷹說道:“你快去看看吧,血都快流到椅子上了!”
劉超走近一看,可不是,血都快浸濕袁鷹半個袖子了。
“流這么多血怎么不早說,趕緊讓醫(yī)生給包扎一下!”說著他轉(zhuǎn)身又對坐在一旁的劉茂德、郝正義說道:“你們倆呢,有沒有受傷?”
劉茂德和郝正義紛紛表示自己無礙。
“一會兒你們都拍個片子,看看骨頭有受傷沒有?”
說完他站了起來,掏出手機也不知道給誰打電話,大致意思說他帶的錢不怎么夠讓對方送點現(xiàn)金來。
劉超的電話還沒有掛,醫(yī)院的長廊走進三個人。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與趙飛龍鬧矛盾的張樂天,另外倆人袁鷹也在車間見過。他們?nèi)私?jīng)常在一起,這次雖然沒有參與打架但能看出來張樂天也關(guān)系不錯,不用猜也知道他們是一丘之貉。
三人臉上都不掛著不同程度的笑容,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掛了電話的劉超愣了一下,眉頭微皺狐疑地問道“你們來這兒干什么?”
三人中,看上去年紀稍大的男的說道:“我們來看看他們都死了沒有?”他臉上的笑容不減像是在跟朋友開玩笑一般。接著,他突然轉(zhuǎn)過頭面向靠墻而坐的袁鷹一行人冷冷的說道:“早知道就應(yīng)該弄死他們,也省得來醫(yī)院了!”
他的話讓站在一旁劉超不知道該怎么接,走廊上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袁鷹坐在那里死死的盯著他,恨不能站起來再跟他們干一架。但是理智讓他打消了念頭,對方雖然只有三個人但一個比一個壯,尤其是那個穿黑色T恤的,近一米九的大個,腰肥膀子粗,估計袁鷹和趙飛龍綁一塊都沒有他重。
而且經(jīng)剛才一役,劉茂德、郝正義倆人士氣已經(jīng)受到嚴重的打擊。這三混蛋進來的時候兩人連頭都不敢抬,袁鷹和趙飛龍又受了傷,真打起來怎么能從對方手里討得了好處。
不過,這不代表袁鷹就怕他們。他暗暗打定主意,只要對方敢動手,他就撲上去跟他們拼了,就算打碎牙也要從他們身上帶下一塊肉。
好在,三人都沒有進一步動作。圓臉的說完話,又恢復(fù)了嘻皮笑臉,勾著劉超的肩膀跑一邊說話去了。袁鷹不用猜也知道定是為張樂天求情去了,事情鬧得這么大不可能不會鬧到廠里去。
廠里有規(guī)定,私自斗毆者一律開除。張樂天作為主犯必然不能幸免,他們此次前來就是跟劉超商量這事兒不要捅到廠長那里去。不過,他們沒想到的是劉超到了醫(yī)院了解完情況之后就給廠長張猛去了個電話,木早已經(jīng)成舟,現(xiàn)在后悔也為時已晚。
“哼……”想到這兒袁鷹不禁冷哼了一聲。
張樂天看袁鷹一臉不服氣的樣子,走到他面前跟他對視了一眼說道:“你NB什么,打你輕了是不是?告訴你,你爹我就是這里的,不服氣就來找你爹……”
袁鷹看他氣焰如此囂張,噌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張樂天個子比袁鷹矮一點,身形偏瘦,一看就是剛出社會不久的小青年。袁鷹雖然胳膊受了傷,但是干他還不再話下。若不是身后趙飛龍拉著他,估計早已經(jīng)跟張樂天打做一團了。
“干嘛,坐下!”身穿黑色體恤的男的看袁鷹站了起來,趕忙站了起來指著袁鷹大聲喊道。
袁鷹望著眼前的二人,咬著牙說道:“這事兒,咱們沒完,你們給我記著!”
撂狠話這事兒太常見了,二人也沒當(dāng)回事。張樂天以為袁鷹怕了譏笑了一聲說道:“你爹我等著呢!”
他話音剛落,劉超和圓臉男走了過來!
圓臉男走過他們身邊,對二人使了個眼神道了一個“走”字,便向長廊的出口走去。二人盡管不明所以,但是腳下卻自覺地跟了上去。
劉超則在袁鷹他們身邊站定,一邊看著手上的藥單一邊說道:“手續(xù)都給你們開好了,你們一會兒拿著票去檢查就好了!”
他說著將手上的單子分發(fā)給了四人,接著又消失了。
當(dāng)天晚上一直從九點折騰到了十一點,袁鷹胳膊上縫了8針,趙飛龍眼角縫了4針。張樂天一伙人走了之后,分廠廠長張猛和副廠長均露了面,交代四人好好休息之后便又匆匆離開了。
多年后,袁鷹將當(dāng)晚經(jīng)歷總結(jié)為“一場遭遇戰(zhàn)”,事情是糟糕的,但是事后的回想起來卻是他人生中的一次轉(zhuǎn)折。
南海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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