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后，袁鷹正在上班，突然接到了黃斌的電話。
“干嘛呢？”黃斌在電話另一頭問道。
“上班呢，怎么有事？”袁鷹一邊整理這手中的蒸發(fā)器，一邊回道。
“沒事兒，我就是看看你有沒有偷懶！”黃斌開玩笑說道。
“行啦，有事說事兒，我還不知道你……是不是又沒錢了？”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袁鷹……啊哈哈……”黃斌說完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來。
“哎呦，還垮上了！你再不說，我可要掛了！”
“別別……我就是跟你商量一下，有個不錯的朋友對古董文物啥的十分在行，想把那個銅盤拿去給人掌掌眼，看看東西真不真，再估個價！”
“我就知道你小子沒有憋著好屁！早跟你說過了這玩意兒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別打主意……”
“哎呀，你聽說我把話說完。東西確實不是咱的，但是不妨礙咱們鑒定不是！是真是假，咱心里有了底不是也好處理嗎？”黃斌在電話另一邊極力的解釋道。
“哈……”袁鷹冷笑了一聲說道：“你沒惦記它，找人鑒定干啥玩意兒？”
“我……我就想知道這個玩意兒是干嘛用的，值多少錢？你敢說你不好奇？”
“不好奇！”
袁鷹這么一說，電話另一邊頓時沉默了。
說不好奇是假的。袁鷹在看到這個銅盤的第一眼的時候就想知道這個東西的功用和價值，但是這畢竟是他人之物。袁鷹擔心的是自己知道它價值之后，會無法面對金錢的誘惑。
“好，算我自作多情，行了吧！”電話另一頭再次響起黃斌聲音的時候，他的語氣中已經(jīng)帶了三分怒火。
袁鷹心想兩人本是好友，不能為了一塊銅疙瘩鬧掰。
于是，袁鷹拿出誠懇語氣說道：“黃斌你聽我說，東西是我們發(fā)現(xiàn)的沒錯。但是這不代表這個東西就是我們的啊，咱們雖然不富有但是做人總是要有原則的！是我們的，一個都不能少，不是我們的，一個也不多拿，只有這樣咱活的才有底氣！”
說到這兒，袁鷹頓了一下。他看黃斌沉默不語，才又說道：“東西你可以拿去讓你朋友給掌掌眼，這不是事兒，但是千萬不能私自出手。要不然原主兒找回來，咱可就說不清了！”
黃斌聽袁鷹松了口，火氣頓時消了一半，說話的語氣也緩和了不少：“你放心，我保證什么樣拿，什么樣還！”
又過了半個月，袁鷹剛把工具整理好準備下班，突然接到車間主任辦公室一個電話。
袁鷹皺了皺眉頭，這時候來電話不是開會就是車間出了大批報廢需要袁鷹他們趕工。加班還不發(fā)工資這事兒擱誰都不愿意干，不過袁鷹還是接通了電話，殷切問道：“喂，主任有事?。俊?p> “來辦公室一趟，快，跑步過來！”
聽到主任的語氣，袁鷹的心涼了半截?？磥斫裉爝@個班是加定了，他一邊向辦公室方向跑一邊思付著要不要給已經(jīng)下班的其他人去個電話，畢竟出現(xiàn)問題的兩器件（空調(diào)里面的蒸發(fā)器和冷凝器）數(shù)量龐大的話他一個人不可能應(yīng)付得過來。
這個問題一直在袁鷹腦海里盤旋，直到他推來辦公室的門。
進門后，袁鷹首先看到的是周傅強。這讓他心中一喜，心想最起碼一會兒多了一個幫手。還高興的跟他打招呼問道：“你不是下班走了嗎，怎么在這兒？”
周傅強并沒有回答，他臉色鐵青，梗著脖子站在墻邊上，像是做錯了什么事兒？袁鷹這才感覺到辦公室詭異的氣氛，他掃了一眼，發(fā)現(xiàn)辦公室除了周傅強和主任還有兩個環(huán)安（工廠中負責環(huán)境安全）的人。打頭的袁鷹認識，叫李傳義，從總部應(yīng)聘過來的。另一個眼生，不過看著裝也是環(huán)安的沒錯。
劉超見袁鷹進來，既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而是一直盯著電腦。他臉色凝重似乎在看什么資料，其實袁鷹知道他此時一個字都看不進去。環(huán)安都出動了，必然不是小事兒，袁鷹沒有自尋晦氣的上前說話而是乖乖站到了一邊，靜候差遣。
過了好一會兒，劉超對李傳義說道：“這事兒能不能先壓下來不要向公司上報？”
李傳義冷哼了一聲，看了看墻角的周傅強說道：“晚了，我們已經(jīng)在第一時間報了警！即便是沒有報警，剛剛?cè)粟E并獲的時候還有那么多人看著外系的安保也盯著，又有監(jiān)控，怎么可能不讓公司知道?！?p> 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是居然要報警處理？“人贓并獲”，人肯定是周傅強無疑，但臟是什么臟？難道周傅強在廠子里偷了臺空調(diào)被人抓住了……？一連串的疑問從袁鷹的腦海里冒出來，他瞬間覺得自己整個大腦有些不夠用了。
劉超聽了李傳義的話，知道事情已經(jīng)到了自己無法控制的地步，只能寄希望于補救。他將目光投向了袁鷹說道：“袁鷹你是周傅強的班長，每天在一塊，你跟他們說你有沒有看到過周傅強偷銅管？”
袁鷹所在的車間叫兩器車間，主要負責生產(chǎn)空調(diào)中的蒸發(fā)器和冷凝器。銅管就是蒸發(fā)器和冷凝器的主要原料之一，而且用的并非是一般的銅，是紫銅，銅中的貴族。這種銅不僅導(dǎo)熱性優(yōu)良還有很高的延展性，通常這樣一頓銅管都是十幾萬打底，當廢品賣也要五六萬。
袁鷹沒想到周傅強偷得是銅管。不過，隨即也就釋然了。紫銅管延展性好，稍作加工便能藏納于身，最重要的是他們工作的地方會有源源不斷的銅管供應(yīng)，少幾根兒根本看不出來。
聽劉超的語氣，顯然他有心要包庇周傅強。袁鷹只能順著他說，雖然周傅強在他手下沒少讓他費心但是兩人畢竟做了三年的同事兒，這要一進去工作基本就丟了。
“平時小周表現(xiàn)挺好的，偷銅管這事兒怎么可能發(fā)生在他頭上，兩位搞錯了吧！”袁鷹盡量讓自己整個人放松，演出一種一切都是一個誤會狀態(tài)。
“搞錯了？我媽搞錯這件事我都不會搞錯……”李傳義大聲說道：“他的車還在門口扣著呢，駕駛和副駕駛位置的腳墊下銅管鋪了好幾層，差不多得有一百多斤，你跟我說搞錯了……當我是傻子啊？”
李傳義的話聽得袁鷹直嘬牙花子，心道周傅強這小子也太明目張膽了，這么大的量就是他現(xiàn)在有一千張嘴也幫不了他。
于是，辦公室再次陷入了沉默。
警察到的時候，車間已經(jīng)完全陷入了寂靜。
周傅強沒有懸念的被警察帶走了，袁鷹也跟著去做了一份筆錄，一切結(jié)束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
之后，公司又調(diào)取車間里監(jiān)控發(fā)現(xiàn)周傅強在近一個月里盜取銅管不下十次，數(shù)量之驚人完全不可想象。
所謂好事兒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沒幾天這件事兒已經(jīng)傳遍了整個廠區(qū)，最關(guān)鍵是袁鷹也受牽連了。在法律上袁鷹當然不需要負任何責任，但是公司卻以袁鷹在工作中未盡職盡責，對下屬在工作時間內(nèi)的從事的活動不能夠清楚掌握，讓公司蒙受了巨額損失，做出一抹到底的處罰并通告全廠。
接到通知后，袁鷹腦海中冒出第一個念頭就是“尥蹶子走人”。但是，他還是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一言不發(fā)的從辦公室走了出來去生產(chǎn)第一線報道。中午的時候，他的情緒已經(jīng)達到了峰值。他給原工序的幾個同事去了個電話，邀他們出來坐一坐，美其名曰吃個散伙飯。
幾個人很默契的沒有推脫，在廠子外面他們常去的一個館子坐了一桌，還開了瓶酒。
席間大家七嘴八舌的說著，有的說周傅強這小子不厚道自己犯了是還要拉袁鷹下水；有人說主任一開始就不應(yīng)該把周傅強分到他們組；也有人說袁鷹應(yīng)該找公司申述……總之都是替袁鷹鳴不平的話語。不過，這些話聽在袁鷹的耳朵里基本上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跟公司講道理無異于對牛談琴，這個道理在五年前的那場斗毆之后袁鷹就明白了。
聊著，聊著也不知是誰問起袁鷹當天下午的辦公室的事情。
袁鷹便把當時的經(jīng)過陳述了一遍。
“主任這人做事兒不地道，自己拿了別人的好處就算了，緊要關(guān)頭還拉別人下水！”
“袁鷹我當時要是你了，我就先撇清關(guān)系，你還給他說情那不是引火燒身嗎？”
袁鷹聽了之后，苦笑了一下，心道馬后炮的話誰不會說，不過引火燒身卻是事實。想到這，袁鷹突然覺得引火燒身這個詞怎么這么耳熟好像前幾天有人一直在自己耳邊叨念過一樣。他皺了眉頭想了片刻，一拍大腿頓時想起來，正是那個銅盤上的讖言：“天火飛過云霄處，引火焚身兀自哀！”
這句讖言所批的不正是自己現(xiàn)在的遭遇嗎？想通了此節(jié)，袁鷹興奮至極，不是因為他參透了銅盤上的讖言而是因為知道了這個銅盤竟然有批命算卦的功能。
在坐的眾人被袁鷹突然發(fā)出的笑聲搞得一愣。
袁鷹也來不及解釋，急忙掏出電話給黃斌播了過去。
“什么，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