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最美麗的寶石

　　杰羅沒想到這里會遇到魔法師。

　　他猛的前沖，拉開距離，然后才回轉(zhuǎn)過身。

　　兩人分隔在房間外的走廊兩端，對方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不是‘暗月魅影’？有點失望，聽說那是個非同尋常的大美女?！?p>　　反射著屋內(nèi)透出的亮光，魔法師水藍色長袍上金色的繡邊閃閃發(fā)亮。身形修長的魔法師看起來比卡羅爾年長幾歲，正握著鑲嵌深藍水晶的短杖，挑釁的看著杰羅。

　　沖出了陰影，杰羅便失去了阿爾薇拉武技的庇護，暴露在對方的視線中。

　　但這不是關(guān)鍵，對方很早便知曉了自己的蹤跡，杰羅明白，雖然陷阱類魔法是杰羅最不擅長的領(lǐng)域，但觸發(fā)陷阱的感覺他相當熟悉。杰羅以前沒少被陷阱捉弄，稍微回想便能知道，這種不自在的感覺從進入走廊已經(jīng)有過好幾次。

　　對方已做好充足的準備，啟動狀態(tài)的咒印估計已布置了好幾個，再加上對方身上的裝備——杰羅看到的瞬間就立馬眼饞了，那可比訓(xùn)練營里見過的都高出了好幾個檔次。

　　贏不了，杰羅立馬做出了判斷。

　　“那么你又是誰？”魔法師悠閑的打量著杰羅，開口問道，“該不會是附近的農(nóng)夫跑進來渾水摸魚的吧？”說完他便譏笑起來，“對了，我忘了這個荒郊野外沒有農(nóng)夫。”

　　他舉起手中的法杖，指向杰羅。

　　“不管你是誰，都要死在這里，到時候再調(diào)查你的身份吧，要知道，敢染指公爵的財產(chǎn)，受罪的可就不是你一個人?！?p>　　“喂，”杰羅打斷了他，“你不覺得你的話太多了嗎？再繼續(xù)說的話，我可逃了哦?！?p>　　“哼，你能逃的話盡管試試看，”魔法師露出譏諷的笑容，手中短杖藍光迸發(fā)，“深藍之牙?！?p>　　兩道藍光在短杖前憑空出現(xiàn)，如箭矢般向著杰羅飛射而出。

　　杰羅掏出手中握著的木枝，拋向空中。

　　“炎爆、水霧術(shù)?！?p>　　一道悶響穿透長廊，濕熱的氣流迸發(fā)而出，杰羅面前騰起一大團濃厚的霧氣。

　　“魔法？”魔法師愣了半秒，但很快反應(yīng)過來，“想跑？雕蟲小技。”

　　他將短杖高高抬起，一根巨大的水矛在空中產(chǎn)生。

　　“海王之矛！”

　　水矛成形的同時，短杖向前重重揮下。

　　然而，又一道悶響打斷了他。

　　“嘭——”

　　身體如遭重擊，搖搖欲墜的想要向后倒去。

　　魔法師穩(wěn)住身體，劇烈的痛楚令他捂住肩膀，涓涓鮮血順著指縫流下。

　　直到現(xiàn)在，貫穿走廊的槍聲還在他耳邊回響。

　　霧氣散去，他看見了趴在地上的黑發(fā)青年，以及他手中握著的短柄火槍。

　　“......卑鄙之徒，”他咬著牙從牙縫中發(fā)出聲音，“居然依靠這種東西，你這樣也算魔法師嗎？”

　　藍光在短杖中聚集，即便遭受重創(chuàng)，對方還未放棄戰(zhàn)斗的打算。

　　再讓他放出法術(shù)，避無可避的自己估計死定了吧，于是杰羅搖搖頭。

　　“這不算卑鄙，還有更卑鄙的，”在對方驚恐的眼中，杰羅掏出第二把槍，“這種東西，我還有預(yù)備?！?p>　　沉悶的槍聲再次響起，這一次，長廊終于歸于平靜。

　　從地上爬起，杰羅拍拍身上的灰塵，將還冒著白煙的火槍收回外衣內(nèi)袋。

　　還好上次跑腿收獲了這樣的戰(zhàn)利品，如果能回收更多火藥就好了——前提是自己沒把大叔身體炸掉的話。

　　看著魔法師胸口被染紅的長袍，杰羅聳了聳肩。這已經(jīng)是第二個被自己殺掉的人了，比起上一次在昏迷邊緣時候的作為，這次是清醒的，而且是出于自己意識的，有預(yù)謀的殺人。比起被卡羅爾強迫，這一次的感覺竟意外的——令人興奮。

　　這個人也是平素自視甚高的魔法師吧，如果是其他地方遇見也只會是藐視自己的其中之一，現(xiàn)在卻只能沉默的躺在自己腳邊。

　　果然自己是想做就能做到的人——杰羅心滿意足的踩著魔法師的手，抽出鑲嵌藍色水晶的短杖。

　　胸腔的高鳴這才緩緩?fù)Ｐ幢阍趹?zhàn)斗中表現(xiàn)得如何平靜，杰羅仍然無法忽略一直充斥內(nèi)心的恐懼。對方每一個法術(shù)都能輕易結(jié)束他的生命，而他的勝利完全是時機與巧合造就的奇跡。

　　如果對方一開始便是用更廣范圍的法術(shù)，如果不是恰好打斷了對方施法，如果兩槍有任何一槍失誤，杰羅長長的呼出口氣，至少今晚，幸運之神是站在他這邊的。

　　杰羅知道自己是弱者，而這樣的自己在遇敵時的對策是他必須考慮的，雖然對手有些出乎預(yù)料，至少結(jié)局還是如計劃一樣。

　　至于之前的煙霧？那只是簡單的魔法復(fù)合效果，很多魔法師都知道。

　　弱者能依仗的不就是雕蟲小技和旁門左道嗎？杰羅摸著懷中新收獲的法杖想到。

　　處理完魔法師后，杰羅看向旁邊的房間，瑩瑩鵝黃的光芒包裹著房間，仿佛將眼前的房間從這棟漆黑的建筑中隔離開來，又仿佛這個房間才是賦予整棟建筑生命的心臟。

　　杰羅開始對這個房間產(chǎn)生興趣了。

　　魔法師作為稀有資源，向來是被政府嚴加掌控的。一般說來魔法師不是在各地法師塔進行魔法研究，便是在王家直屬的魔法軍團為國王效力。然而這只是一般情況，在政府掌控外，依舊存在自由魔法師，他們不是被大勢力招攬便是隱藏在某些組織之中。擁有魔法師護衛(wèi)，這已經(jīng)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待遇。

　　再聯(lián)想到遍布莊園的守衛(wèi)，裝備精良不似私人部隊，甚至還有不少配備火槍——這同樣是不允許私自擁有的裝備。杰羅越想越心虛，難不成這里是某個王子公主的假日別墅？

　　當然，守衛(wèi)越森嚴，越是說明了寶物的價值，不管是什么，現(xiàn)在只要推開眼前這扇門便一清二楚。

　　“嗯？”

　　杰羅推了推門，沒開。又推了推，門后似乎被什么抵住。而在他和門較勁的過程中，屋內(nèi)響起物品被摔碎的聲音。

　　——房間里有人。

　　杰羅退后了一步，從懷中掏出匕首。

　　沒時間浪費了，從被發(fā)現(xiàn)的那刻起，計劃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偏差，既然寶物的房間里有其他人，在無法不留痕跡排除對方的情況下，原計劃只能作廢。

　　接下來只能用稍微暴力點的方法了。

　　至于阿爾薇拉所說的那個解不開的光墻，之后再想辦法吧。

　　“炎爆?！?p>　　在強大的沖擊下，木門被破開一個大洞，點點火星四處飛濺，刺鼻的焦臭味開始在空氣中彌漫。

　　杰羅從破開的洞中伸出手，將抵住房門的雜物一一推開，然后打開了門。

　　如果是平常，他一定會更小心翼翼一些，但對方既沒在走廊交戰(zhàn)時支援，又沒在他推門時抵抗，而且，這抵在門后的雜物——衣帽架、靠背椅、梳妝柜，這些頗具生活氣息的物件一下子讓杰羅的神經(jīng)從戰(zhàn)斗狀態(tài)脫離了出來。

　　正如他所猜測的，推開房門后，裝飾豪華的房間正中，站著一位少女。

　　少女年約16歲左右，金色長發(fā)垂至腳踝，如流動著光芒般耀眼，紅色雙眸如滲入鮮血的紅寶石，嬌小的臉龐，白皙的肌膚，身著絲質(zhì)睡袍的樣子如精致人偶一般。

　　少女直視著杰羅，抬在小腹的雙手捏著一塊瓷器碎片。她**的腳邊，濕潤的痕跡在花瓶碎片下的地毯逐漸擴散。

　　同那黑色的水跡不同，少女的眼中卻是清澈無比。

　　“你是來綁架我的吧？”少女的聲音如林間鳥兒般清脆，她稍微抬高了手中的瓷片，“我會反抗的，我不會成為你們要挾父親的道具?！?p>　　杰羅皺了皺眉，事情似乎不只是偏離計劃，還朝著莫名其妙的地方發(fā)展了。

　　——這就是這個莊園的寶物？

　　在少女警惕的視線中，杰羅摸出兜里的傳話水晶。

　　天藍的波紋在水晶中蕩漾，有種說不出的美麗。

　　杰羅將水晶拿到嘴邊，看了眼金發(fā)少女，嘆了口氣。

　　“情況緊急，請求支援。”

　　隨著杰羅聲音結(jié)束，水晶的波動平息了，慢慢褪色成透明晶石。

　　*

　　阿爾薇拉從陰影中現(xiàn)身是瞬間的事。

　　房間角落的暗處突然走出一個人差點嚇壞了杰羅。

　　——這又是她家族特有的武技？

　　杰羅想起剛到暴風(fēng)之眼時，被阿爾薇拉從背后踹倒的情景——這樣突然從陰影出現(xiàn)的技能，比起武技更像魔法了吧。

　　盡管杰羅腦袋里疑問一堆，不過現(xiàn)在顯然不是談?wù)撨@些的時候。

　　“這誰呀？”

　　而呼叫來的援軍第一反應(yīng)令杰羅大失所望。

　　“我才想問你??！”

　　“比起這些，寶物呢？”

　　阿爾薇拉臉上滿是運動后的紅暈，她充滿期待的問向杰羅。

　　杰羅簡短的說明了情況后，阿爾薇拉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說起來，這是哪兒？”

　　看著她四處張望的表情，杰羅感到一陣無力。

　　“按照你說的路線，走到最后，就是這兒了?！?p>　　“不對，你仔細看下，這里是女孩子的臥室，不是寶物間?！卑栟崩苷J真的對杰羅說道。

　　對方說教般的口吻令杰羅一陣不爽。

　　“不用仔細看我也知道！你就給我說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誰能找得到什么寶物間??？”

　　“是我的問題嗎？我說的路線絕對不會錯！......果然小弟弟是和老人臭在一起待太久了，腦袋也跟著腐朽了，上下左右都分不清了吧？”

　　阿爾薇拉的聲音抬高了起來，表情也變回了杰羅經(jīng)常見的，在餐桌上和亡靈大師吵架的表情。

　　然而這次杰羅不打算退讓。

　　“明明求著別人幫忙，現(xiàn)在又是這種態(tài)度嗎？為了幫你，我剛才可是差點被一個魔法師殺掉！”

　　“那是你太弱的原因吧？沒從老人臭那里學(xué)到點東西嗎？”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杰羅更來氣。

　　“明知我弱還叫我來幫忙，你也是想看我出丑的嗎？”

　　阿爾薇拉一時語塞。

　　這時，一直站在旁邊的金發(fā)少女輕輕的發(fā)出聲音。

　　“沒有的......”比起說話，她的聲音更像喃喃自語，“這個莊園沒有什么藏寶間?！?p>　　兩人一齊向她看去，少女如失神般低下頭。

　　“這里什么也沒有，除了我......”她緩緩抬起頭，眼中有種微涼的悲傷，“我就是這里‘最美麗的寶石’......”

　　杰羅思維一時呆滯，知道阿爾薇拉是來“取走貴府最美麗的寶石”，而對方的表情明顯不是說笑，但這話由自己說出未免也太——他求助的向阿爾薇拉看去，后者更是不留情面的露出輕蔑表情。

　　“少臭美了?！?p>　　之后，阿爾薇拉像是找到了出氣筒，將金發(fā)少女用床單撕成的布條綁住手腳丟在一邊，還用碎布片塞住了嘴。少女微薄的抵抗在阿爾薇拉面前如兒戲一般，弄完之后，阿爾薇拉還感慨的搖著頭說：“我的家鄉(xiāng)有句老話，‘人貴有自知之明’，現(xiàn)在的人真是越來越不懂謙虛了?！?p>　　平靜下來后，阿爾薇拉說出了想要找尋的寶物的真面目。

　　一次在南鎮(zhèn)市集，阿爾薇拉看上了一顆紫色的寶石，結(jié)果剛準備付賬的時候?qū)毷惚灰晃焕霞澥抠I走了。等阿爾薇拉回過神來，老紳士已經(jīng)付了錢上了自家的馬車。一路跟蹤后，阿爾薇拉發(fā)現(xiàn)了這個莊園。當天夜里，阿爾薇拉便潛入莊園想偷走寶石。廢了很大番功夫后，她終于找到莊園內(nèi)隱蔽的藏寶室，可藏寶室背后的魔法光壁卻擋住了她。

　　光壁隔絕了陰影，對阿爾薇拉來說便是封住了所有路線。一貫的方法行不通后，她只能憤恨的離開了莊園。

　　沒想到這次失敗竟被莊園的人大加宣揚，所以阿爾薇拉才會特意下了“挑戰(zhàn)書”，打算從正面挽回自己的名譽。

　　“頭一次阿爾薇拉小姐來的時候，莊園的人怎么知道是你？”

　　對于杰羅的提問，阿爾薇拉默默的從腰帶摸出一張卡片，卡片上面畫著即將被夜空吞噬的一彎殘月。

　　“這是我的記號，每次行動都會留下一張。”

　　聽到這樣的說法，杰羅只能在心里苦笑。

　　“道理我都懂，失敗也會留記號的，阿爾薇拉小姐恐怕是第一個。”

　　杰羅說完后，阿爾薇拉的臉上悄悄升起兩團紅霞。

　　“一不小心......習(xí)慣性的......”

　　解釋到一半，似乎實在說不下去了。

　　她背過身，像是受不了這尷尬氣氛，跑出了屋子，最后還留下句。

　　“我好像想起來藏寶室在哪兒了，我去找找看?！?p>　　杰羅聳了聳肩，要不是窗外還充斥著守衛(wèi)們的叫喊和熊熊映照的火光，杰羅都快忘了自己還在敵人大本營。

　　這次行動很大可能不會有收獲，但杰羅至少知道了阿爾薇拉的本性。和“溫泉之友”的其他人相比，阿爾薇拉好相處得多，雖然神經(jīng)有些大條，不過也有可愛的地方。之前慌慌張張跑出房間的樣子，不知為何讓杰羅想到了優(yōu)利卡。

　　或許這就是女生吧，杰羅自顧自的點點頭，總之，這次外出是有意義的。

　　想著這些，杰羅的思維不禁放松了起來，以至于有人走到了背后都沒發(fā)現(xiàn)。

　　“啪——”

　　腦后遭到重擊，杰羅眼前一黑，身子向前撲倒。

　　勉強維持住平衡后腰部又受到?jīng)_擊，疼痛使他下意識的蜷起了身體。

　　杰羅飛快的轉(zhuǎn)過臉，槍托的黑影正迎著他的視線襲來。

　　在黑影完全占據(jù)他的視野之前，他看見了兩個守衛(wèi)臉上張狂的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