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有了自己父親撐腰,羅雁絲明顯鎮(zhèn)定了很多,甚至絳紫色的唇邊都帶出了笑意:“我夢見…”她抬了抬眼,眸光在高壓的風墻內(nèi)的穆幽的身影上轉(zhuǎn)了一圈,落回了自己父親身上,“夢見那個姑娘家家,和一個樣貌俊朗的男子在…”
“在什么?”
羅長老笑著追問了一句,眼底是藏不住的蔑視,而阿南只能眼睜睜看著羅雁絲的嘴一開一合,說出的話傳了很久,才傳到他的耳朵里。
“顛鸞倒鳳?!?p> 短短的四個字,已經(jīng)讓阿南感覺自己被人從后腰處抽空了氣力一般,他甚至需要屈起膝才能穩(wěn)住身型。可是羅長老像是還不滿意的樣子,輕輕拍了幾下羅雁絲的后背:“你還看到什么了?”
倒是羅雁絲有些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那個小姑娘狠厲得很,差一點兒,連我都被她拉進去了?!泵髅魇求@險萬分的話,在阿南聽來卻是種炫耀,他感覺自己雙耳中不斷了轟鳴的聲音傳來,周圍所有人的聲音都被隔絕在了外面。
接連倒退了好幾步,阿南終是撐不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雖然面上沒有特別明顯的表情,但是捂住耳朵的雙手上暴起的血管和青筋都表示著他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羅長老拿眼角瞟了他一下,若不是唇角帶著十分譏諷的意味,看起來倒是有幾分寫意風流的意思。
“南將軍這是怎么了?”
明知故問。
阿南在侍衛(wèi)的攙扶下,勉強站了起來,他甩了甩腦袋,試圖將轟鳴聲驅(qū)趕出自己的身體,可惜并沒有什么用。
幾人僵持的空隙,上面的三個人突然發(fā)生了變化,那是一種近乎與尖叫的嘶吼,這一下不僅是阿南,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妄圖躲避這個聲音。
發(fā)出聲音的,是默槿,或者說是小時候的默槿。
在深淵的盡頭,年幼的默槿捂著自己的耳朵,蜷縮在默槿的懷抱中,她嘶吼的聲音對默槿沒有絲毫影響,但柳博銘和穆幽甚至被聲音的震蕩影響到吐出血來。
“到底…到底怎么回事兒!”柳博銘一邊兒捂住耳朵,一邊沖著已經(jīng)跪倒在地的穆幽夸張地做著口型,他并不期望穆幽能聽見自己的聲音,因為連他自己都聽不清自己在說些什么。
直到他問第二遍,穆幽才抬起頭來,他傷得更重,此時不僅是口中不斷嘔出血,甚至連左耳和鼻孔都有血液漫了出來。
“神…神諭…”他僅僅說了兩個字,還沒等給柳博銘說明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兩個默槿那邊又出了狀況。
年幼的默槿依舊還在不停地尖叫,只是此時她的雙手從自己的耳朵上移開,死死地扣在了默槿的腰上,甚至連她的身體都開始漸漸變得透明,像是要消失了一般。
穆幽猛然約起,一把抓住了柳博銘的胳膊:“阻止她!那不是默槿!等她真的和默槿融為一體就晚了!”
說得輕巧,當下不過他們兩個殘兵敗將,怎么阻止?
柳博銘還在思索的時候,穆幽已經(jīng)從地上摸起了自己的佩劍,頂著聲音的波動沖了過去,不過他的目標并不是默槿,而是她懷里的幼年時候的默槿的雙腿。
“你要做什么!”柳博銘飛身過去想攔住他,可是穆幽是抱著與女子同歸于盡的心態(tài)去的,即便被柳博銘抓住衣擺的力量阻了一阻,他還是很快在空中墊了一步,到達了兩個默槿的身邊兒。
此時他的右耳也開始冒出血來。
劍落。
那種刺耳的轟鳴停頓了一瞬后,緊接著他們聽到的最后一個聲音是女子的慘叫,不過這聲音聽起來也不像是默槿發(fā)出來的。
與此同時,剛剛還一臉得意的羅雁絲突然慘叫了一聲,在靜下來的空氣中顯得格外可怕。她直直地躺倒了下去,蛇尾中間赫然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口子,“噗噗”地向外冒著墨綠色的鮮血,“爹!爹!我的腿!”她一只手慌亂地去捂住傷口,一只手立刻抓住了羅長老的褲子。
但當她爹蹲下來,慢條斯理地掀開她的衣裙檢查傷口的時候,羅雁絲痛苦的慘叫突然戛然而止。
阿南看著羅長老摁在羅雁絲后脖子上的另一只手,一股惡寒的感覺從后脖子迅速擴散到了全身。
侍女看著羅長老站起來,立刻上前遞上了擦手的帕子,絲毫不見之前的懼怕之色,甚至連臉色都沒那么糟糕了。
“這是怎么回事兒?”阿南暗自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讓自己的腦子從剛才種種混亂中清醒過來,他看了看羅長老,又看了看地上的羅雁絲,最后還是把目光移到了羅長老的臉上。
這位老者可分毫沒有對女兒的擔心,反而是一副虛偽的、畢恭畢敬的模樣:“是我們羅家出了個禍害,叫將軍您與主子都不得安生,如今他們已經(jīng)斬斷了這禍害的蛇尾,”羅長老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還在上面的三個人,“想來主子很快就會恢復神智。”
雖然不知道他骨子里賣的是什么藥,不過當務之急還是確認另外三個人的安全,阿南最后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羅雁絲,心里不知是不解還是記恨,但下一瞬,便全部被上面的動靜吸引了心神。
很輕,很輕的哭泣的聲音,卻讓所有人周身的空氣都沾染上了名為悲傷的空氣,甚至有的侍女忍不住已經(jīng)流出了眼淚。阿南雖勉強能夠在其中保持清醒,但卻覺得心底像是被挖了一個洞一般,“呼呼”地灌著冷風,令他的心都沉到了不知哪里去。
在回憶深淵內(nèi)的柳博銘和穆幽也不好受,雖然現(xiàn)在沒有了之前沖破耳膜的轟鳴,但此時真正的默槿仍舊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內(nèi)心世界中,甚至還有越陷越深的意思。
柳博銘煩悶地撓了撓頭,看向一邊勉強能夠自己站立的穆幽:“現(xiàn)在怎么辦?”
剛剛吞下蛇靈的穆幽,臉上的蛇鱗才漸漸淡去,他有些不適地活動了一下脖子,隨后走到了默槿身旁蹲下,低著頭,試圖看清楚她的臉。
“你別光看,現(xiàn)在到底該怎么辦啊!”
對于他這樣的態(tài)度,柳博銘恨不得直接上去將他推開,可是默槿此時還需要他來喚醒,所以柳博銘也只能深吸了幾口氣,將心底的怒火壓了下去。